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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沙、海水、礁石、海兽……却唯独不见短发少女的身影。
#
一片漆黑。
没有光,没有影,也没有声音,一切都不存在,一切都是虚无。
像陷入黑甜的梦乡,思维全部沉眠,却又保持着一丝清醒不带丝毫感情地旁观。
直到一丝疼痛撕开这片虚无。
那痛感越来越强,越来越清晰,最初如针尖扎进皮肤的一点,然后蔓延开来,仿佛油脂倒进了热水中,随着热水逐渐沸腾,油脂一点点融化在水中。
疼痛刺激了其他感官,耳朵苏醒了,鼻子苏醒了,眼睛也苏醒了,世界有了声音,有了气味,也有了光影。
但一切仍旧模糊如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似清楚却又模模糊糊。
但即便其他感官苏醒,那痛感仍旧不可忽视,且疼痛的面积越来越大。
疼,好疼!
麦冬豁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芒,颤颤巍巍,比萤火更加微弱,那是从一只濒死的橘红色灯笼鱼上发出的,而那只灯笼鱼,就在她眼前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痛感从下半身传来,而她的整个下半身都卡在了一堆鱼虾和海兽的尸体中,她尝试挪动双脚,却发现双脚已经完全无法听从指令。
她只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垂死的、唯一能够给与她光明的橘红色灯笼鱼挪到一边,双手撑住眼前不知道什么海兽的尸体,用上肢的力量一点点向上爬。
下半身像是从一团烂泥中被拔出,而随着拔出的动作,原本绵密如针的疼痛遽然变得猛烈如狂风。
眼前猛然一黑,刚刚有些清醒的意识差点又被打散,她喘着粗气,鼻孔和喉咙的气息如破旧的风箱。
“啊!”
她嘴唇干涩,喉咙嘶哑,发出的声音不如想象般尖锐高亢,反而低如蚊蚋。
停了好久,疼痛仍未散去,她咬紧嘴唇,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忽略那疼痛。然后她用着那仅剩的一丝力气,像条蜕皮的蛇,一点点一点点地挣扎,蠕动,任尖利的石子磨砺着陈旧的蛇皮,将它磨地鲜血淋漓,磨地与柔嫩的血肉分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灯笼鱼的尾巴已经无力拍动,微弱的橘色光芒也暗淡到了极点,麦冬终于将下半身全部挣出。
她坐在海兽黏糊糊的尸体上,就着灯笼鱼的光芒去看那让她痛地快要死去的下半身。
橘色的微弱光芒中,自大腿处的位置,不见她用兽皮精心缝制的长靴,也不见用草绳紧紧捆扎的裹腿,只见到还带着鲜红血丝的骨头,白生生的,散发着如玉石的光泽。
膝盖处还有一些淋漓着鲜血的肉,越往下越光洁,到了脚掌处,就再不见一丝血肉,只有一副如玉般的骨架。
作者有话要说:生蚝君我对不起你,这是无比短小的一章╥﹏╥。。。 结局章时速慢成狗……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没有太多时间让麦冬去关注自己变成白骨的双脚,那条虚弱地拍着尾巴;翕张着鱼唇的灯笼鱼似乎终于撑不下去;尾巴的摆动幅度越来越小;身上散发的光芒也越来越暗,直到那一点亮光如风中烛火一样“噗”一下熄灭;整个空间彻底陷入了黑暗。
麦冬睁大眼睛。
这儿是哪里?为什么这么黑?为什么……她的脚会变成这样……
还有……咕噜怎么样了……
黑暗让麦冬抱紧了双臂,她屏住呼吸,试图忽略下半身不断传来的疼痛,努力睁大干涩沉重的双眼;试图看清眼前的情景。
但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黑暗、沉闷;见不到一丝光亮;也听不到一丝声音;连空气似乎都是凝滞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呼吸开始困难了起来。
这里到底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她摇摇头,努力回想,脑子里却好像塞满了浆糊,混混沌沌地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
她努力地想,努力地想,半晌,终于回想起来。
……
咕噜半个身体进入龙山……咕噜转身要拉她……她想伸手,可是……
她看到那连刀锋也无法摧毁的冰墙像小孩子垒的积木一样顷刻崩塌,她看到山峰一样的巨大海兽突然出现,她看到那巨大海兽身后还有无数密密麻麻无数的海兽……
那一瞬间,大脑来不及思考,她下意识地将咕噜推入了龙山的禁区线以内。
然后,然后怎么样了呢?
似乎是有迅疾的风声,顷刻间眼前天旋地转,然后似乎就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所以,现在是在那个黑洞里么?她伸出手,用尽力气向四周摸索。手指似乎也被腐蚀了,指尖处火辣辣地疼,在刚才向上爬时就蹭破了皮,手心一片黏腻。手中的触感以及之前所见告诉她,身下的那些滑溜溜的东西,是各种鱼虾海兽的尸体。
她轻轻地呼了口气,还想继续探索——起码得弄清楚身在何处吧。但是,身体已经濒临崩溃,思绪也断断续续像在梦里,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仍旧一片漆黑,而她也终于支撑不住,思绪再次陷入黑暗。
接下来的时间,不分昼夜,她一直游离在清醒与昏睡之间,清醒的时间少,昏睡的时间长,由于周围的环境,她无法得知时间具体过了多久。
好在,在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在哪里。
第二次清醒是被砸醒的。
各种鱼虾海兽“噼里啪啦”冰雹一样混着海水砸下来,瞬间将她淹没,也将她从昏沉的境地中强行唤醒。求生的本能让她再次从鱼虾堆成的小山中爬出来,这一次,数条仍旧活着的发光鱼类让她看清了周围。
出乎意料地,四周不是坚硬的围墙,而是微微蠕动的、像是活物一样的东西。她盯着四周看了许久,吃力地运转着钝钝的脑袋,半晌终于反应过来。
——她分明是在什么东西的肚子里。
这个东西,自然就是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头巨大海兽,除了它,应该没有什么生物能有那么大的腹内空间。
看着周围还在活蹦乱跳的鱼虾和死去的大型海兽,她终于明悟,自己是被当成食物吃掉了吧……就跟这些鱼虾一样。只是她有手脚,清醒后就爬到上面,才避免了像鱼虾一样被海兽的胃酸将躯体全部腐蚀。幸好,相比海兽,她的体型跟鱼虾也没差多少,因此被海兽像吞吃小鱼小虾一样直接吞进肚子,而不是像其他海兽一样被咬断脖颈,气息断绝后才进了海兽肚子。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好多少。
这个腹内空间大地出奇,视线所及之处,离她最近的胃壁也有几十米远,而头顶上貌似是海兽喉管的地方,则是根本望不到,更遑论爬上去。她看看只剩下白骨、连痛觉都已经消失的双脚,咬紧嘴唇,双手撑地,一点一点地向那正在蠕动的胃壁靠近。
她爬地很慢,身下堆积的鱼虾和海兽湿滑黏腻,还随着胃壁的蠕动微微起伏着,这些都阻碍着她前行。
几十米的距离,她却爬了很久。
但是,她还是爬到了尽头。
她趴在冷冰冰的鱼虾尸体上,大口地喘着气,呼吸之中尽是腥咸刺鼻的海鲜味儿,浑身都在叫嚣着,疲倦,困乏一起袭来,尽管身在这样的环境,她却想就这么躺在鱼虾堆里睡过去。
但是,她不能。
与鱼虾海兽一起涌入的新鲜空气在慢慢减少,她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脑袋也随之变得迟钝,她知道,如果放任自己睡过去,结果只有两个:要么等待海兽再次进食将她砸醒,要么……再也醒不过来。
经过这一番动作,全身的感觉都苏醒过来,不仅是痛觉,更有一种强烈的、丝毫不容忽视的感觉也翻涌上来——那是如文火灼烧、小刀慢锉似的饥渴感。
好饿。
叫嚣的肠胃让她丧失了一切思考的能力,她甚至没有去看,抓起身下一条不知什么品种的鱼类,用指甲刮去鱼鳞,顾不上被鱼鳞划地鲜血淋漓的手指,一口咬上散发着腥味的鱼肉,快速地狼吞虎咽着。冰凉的血液混着不加咀嚼的鱼肉一起滑入喉道,比河鱼更加浓重的鱼腥味瞬间弥漫了口腔,但她毫无所觉,仍然大口地吞咽着,像一头饿了很久的狼,茹毛饮血,毫无人性。
填饱了肚子,才有余暇去关心其他。
一连吃了三条鱼后,腹内的饥渴终于平息。
她擦了擦嘴角,挣扎着坐起来,看着眼前海兽那微微蠕动的胃壁,低下头,就着灯笼鱼的微小光芒,伸手在身上摸索起来。
当手指碰到一个冰凉的硬物时,她松了一口气,动作迟钝地将硬物拔出来。
——那是望为她打造的那柄刀。
她紧紧握住刀柄,看着面前柔软的肉壁,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扎了下去!
#
最深最深的海底中,海水早就变成了一片血红,虽然海底洋流会将鲜血带到别处,但不断有新的血液流出,不过片刻便再度将清澄的海水染红。
惨烈的战斗之后,场面重归寂静,巨大如山峰的海兽静静伏在海底,双眼紧紧盯着龙山内那个比它小上许多的身影,却再没了进攻的余力。
周围尽是各种海兽的尸体,有的沉在水底,有的飘向海面,有的头尾俱全,有的化作齑粉……除了中心处那头最巨大的海兽,其余的都已经葬身于此。
除了如灯笼鱼一般低等未开化的生物,没有任何高等海洋生物敢靠近这一片海域,尽管这里有着吸引它们的血腥气味。
那头仅存的海兽似是睡着了,连一直盯着龙山的眼睛也暂时阖上。
刚刚进食了一次,它正在消化食物,为下次的进攻积蓄力量。
它不着急。
它的情况不算好,但它的对手更加糟糕。
如果对方一直龟缩在龙山的禁区线之内,它也无法拿对方怎样。但是,从之前的战斗中,它知道,只要对方恢复了力量,不管有没有成功反击的把握,都绝不会躲在禁区里,而是会出来与自己不死不休地战斗。
之前就是这样,明明对方已经进入了禁区,只要躲在禁区内,它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奈何对方。但对方却偏偏自己出来了,出来后就是疯狂的屠杀。
是的,屠杀,一头龙对成千上万头海兽的屠杀,还是一头受了伤的、还未成年的幼龙。
它有些惊讶,甚至萌生了退意,但后来已经不是它想退就能退的了。
收拾了碍事的杂鱼后,幼龙的目光完全聚焦在它的身上。
明明体型相差如此悬殊,明明对方伤痕累累而它毫发无伤,它却感觉到了危险。
不过,真正交手后就发现,对方毕竟是幼龙,虽然凭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疯狂而战力飙升,但认真起来,它完全不落下风,虽然也没能讨到好就是了。
现在,暂时都失去战力的双方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它知道,平衡被打破的那一刻,恐怕也就是分出胜负,甚至生死的时刻。
它的伤比对方轻,这就是它最大的筹码。
如果对方躲在禁区内一直等伤好后再出来,它的确毫无办法,但它知道,对方不会。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好在,这样的情况对它有利。
只要耐心等候,它总会找到机会。
不过,可惜的是,它等不到这个机会了。
龙山脚下,一头黑色的幼龙倒伏在地,毫无声息,像是死去一样,但鲜血还在不断地从伤口流出。鲜血没有像以前那样凝成冰晶,而是像寻常液体一样被海水稀释,逐渐散逸在海水中。
它的意识有些模糊,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但躯体的内部,龙族强大的自愈能力在发挥着作用,破损的内脏和骨骼在慢慢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