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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是漠然无声的对视。
蒋侯嘿嘿冷笑道:“你不是说我是神童,车越国有我这般成就的人屈指可数吗?谁又知道,即使是天才也不是只管坐着吃饱饭就什么都明白的。我为了成为别人眼里的神童,日日读书研修各类诗词歌赋、古画技法,从我懂事起,我的生活只在书房和睡房里度过。就为了让娘可以在爹面前、在族人面前炫耀一下,她这个小妾生的儿子多么与众不同,是个栋梁之材。”
蒋侯说到这里,又嘿嘿冲着苍茫的天空冷笑两声:“她一个大字不识、毫无机心的女人,竟然妄想凭着儿子的优秀就压住位高权重、官宦之女的正室?她是没眼界,而她不知道,她儿子根本是没这个命啊。我考取状元那天,她还揽着我对我说,这一生她以我为荣,转眼知道我终生只能是个侏儒,越大越会成为一个婴儿大小时,竟然什么也没跟我说,就用抱我的手拿着剪刀插进了自己的心上,插破一个大洞,就那么放弃了自己,放弃的还真是干脆。
她都不想想,她留下的那个儿子愿意当个婴儿般的侏儒吗?她接受不了,我就能够接受得了?我的肉体只有婴儿大小,心智却早已成熟,她以为我不痛苦吗?她倒死的干净,死的时候都没告诉我一声,就用她的死表达了她对我的绝望和无声的控诉。我是她的儿子啊,她还真忍心啊,忍心让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万人唾弃的世上,日日接受别人的鄙夷和嘲笑,连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都没有,她还真忍心啊。”
长久的沉默环绕住众人。
蒋侯将那颗透明的珠子轻轻举起,面对着大金块,殷殷地看住大金块。
大金块不由自主接过来。
他虚弱地笑笑,透明的眼瞳盯住大金块问道:“你这么怜悯我的眼神,跟九九一样啊,傻女人,这么容易就上当。”说完,不由分说握紧大金块的手,迅速地将她的手推出来。
大金块松手不是不松也不是。张大眼睛看他。
他却已经不再看大金块,倒回到船舷上:“九九是我的姐姐,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在我母亲死的那一夜用她的手抱住我,安慰我,她说只要她在总会照顾我。她还真会骗人,跟我娘一样,总是骗我。那时候,我被人当狗一样戏耍,因为我的身体,我即使当了状元也不能接受任何公差,那时候所有人当我是怪物,只有她,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当我是怪物,只有她一个人当我是一个人在痛惜着,只有她一个人不因为我当不当状元、在不在官府当差看重或者看清我。她在我娘死的时候,哀哀地替我伤心,她揽着我哭着说小十一没有娘疼了呀,怎么办?怎么办?她还真傻,我娘都不要我了,她伤心什么?她带我去她的院子里住,走一会儿她就背着我,怕累坏我;天冷的时候总是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手里捂着,天热的时候,她每晚都在帐子里抓很久的蚊子,扇扇子让我睡着才自己睡,在她眼里我永远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可我已经18岁了。
我知道她很安静,喜欢夏夜里安静地看萤火虫飞,我就去抓很多的萤火虫,在她要睡觉前,偷偷放到她帐子里,那一夜她一个人坐在帐子里,望着小小光亮笑得像个孩子。她的眼睛像萤火虫的小光亮一样,一下子亮到我的心里,让我再也不能忘记,可这些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姐姐是不能爱的,可我没把她当姐姐。她是我的爱人,我第一个深深眷恋和爱慕的女人。
那爱在我心里一日日绞痛着,夜晚看到一天天变小的身体我恨不得把自己一点点吃掉,可早晨太阳还没升起来,我又盼望着一睁开眼就看到她的脸、她的笑、她向我伸出的那双手。那爱,还真是无望啊,日日夜夜清醒地折磨着我,却成了我活下去唯一的勇气。
我明知道她不是爱上了我,明知道,她就是当我是一个可怜的弟弟在爱惜,我却还是悄悄地日日祈求老天爷可怜我,让她哪怕有一刻爱上我。或者,爱不上我,让我就这样在她身边也好,只要能和她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哼!命运是什么,是你以为可以看见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你以为可以掌握,其实什么也握不在手里。
我一直以为,终有一天她会嫁人,但不一定爱上那个人。可谁知道,她还是爱上了别人,那个只是在路上看了一眼,扶了她一把的人,她竟然爱上了,那个叫洛紫台的家伙。【小说下载网﹕。。】
我知道她爱上洛紫台的那一天,恨不得将整个园子都烧掉。可看她那么痴痴地对我说,小十一,洛公子真是个好人,洛公子真是个好人。那样的目光,那样痴情的语气,让我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她说,小十一,我还能再见到洛公子吗?他是要去哪里呢?她说完,疑惑的看我。我受不了,跟她说,我去打听洛公子的情况告诉你。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比不过洛紫台,他武功天下无敌,相貌更是天下无双。
让一个正常的男人承认这个很难,即使那时候洛紫台只有16岁,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因为我给他下战书,把要跟他比试的事情弄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要利用洛紫台的盛名,只有他和我知道,我是为了比过他,让他输了可以娶九九。我们比了三天,三天后,我输得心服口服,求他看看九九,或许会对她钟情。他却狂妄的说,我怎会对女子钟情,我有要娶的人了。那个秦知露?呵呵,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娶秦知露,可看他们第一眼,我就知道,他不爱她,而她,那双眼睛里藏着太多东西,是洛紫台不懂得的。只是,我什么都不说,回去,我告诉九九,洛紫台有了爱的人,他要娶那个女人。我多想帮九九啊,看着她暗淡下来的目光,我多想洛紫台不要那么出色,可以听我的命令爱上九九啊。我这么做,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可即使再痛我也要帮她。
那一次我以为是老天把给我的机会给了九九。洛紫台竟然被人抓去竞春阁竞卖,多么可笑,他一个武功天下无敌的侠客到了被人贩卖姿色的地步。我希望他死在里面,又怕九九伤心,就施计送九九进去找他。他看到九九竟然毫无印象,九九说可以带他离开,他都立刻要开阁竞卖了,居然还说,‘我在等人,她会来,你不是我等的人。’一句话说完,就再不看一眼九九。我问他‘你等的是秦知露?’他看着我,原本冷冷的人,居然笑得很温暖,他对我摇头,他说‘我等个傻姑娘呢。’武功尽失的他那一刻,我知道他是真的爱上了一个女人。九九也立刻明白了,就那么慢慢退出去,还对着洛紫台笑着说‘她来就好。’原来她只一眼就已经傻得用情至深。
我们回家后,站在她床前,我第一次告诉她‘九九,我陪你一辈子不好吗?’她却傻乎乎地答我,‘好啊,姐一辈子都陪着小十一。’她不明白我的意思,听不懂的人是她,却不是别人。那一晚,她的娘,我父亲的二姨太当晚就派人将我掳走扔出了蒋府,让我死心。
死心?如果一个人的爱可以说死就死,那还叫爱吗?
我被扔到望乡县。于是我决定利用智谋和机巧,靠挖墓、倒墓器挣银子、挣很多很多银子,我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心里喊着挣很多银子,回去找九九。即使在死人身边抓珠宝时,我也一刻没灭了去找她的心。可等我终于有了银子潜回家时,等着我的却是九九为了找我,离家出走,失踪了。她再也没有回去过,那时候离我离开蒋府已经两年了。
我用一年的时间找到她,那时候她被她所谓的丈夫禁锢在家中。我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的丈夫去盗墓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挺着大肚子,看着我,对我伸出苍白的手,那时候居然还笑,她说‘小十一,你还活着,真好。’
她的腿,她的腿被生生打断,腿骨尽碎,只能躺在床上。
我告诉她我有银子了,可以带她去任何地方,她却看着窗户外的天说‘小十一,你说洛紫台等到他等的人了吗?’我那时候怎么知道,只好答她,等到了,他们在一起呢。
她就对我笑,跟我说你去雇车接我走吧。
我出去找车,回来,她就用望着我出门的那双眼睛,定定看着我,死在那里。也是用一柄剪刀扎进心口,留一个那么大的洞,一点儿都不在乎我疼不疼、一点都不在乎我好不容易找到她看她那个样子会有多痛。
她还真傻啊。
都不知道她的小十一,努力了一辈子,也不能陪她过哪怕一刻钟,一辈子都痛彻心肺地想着她;都不知道,她是被盗墓贼折磨的,我就让盗墓贼都不得好死,这算不算为她报了仇;都不知道,她日日想要的那个四季如画、男耕女织的桃花源,我已经给她做出来了,那么美的山河美景她连一眼也看不到了;都不知道,我一辈子都在找一个可以比洛紫台更英俊的皮囊,其实也终于找到了……”说完,他转头看住君淡然。
他突然一停,所有人都愣住,看他和君淡然对视在那里。
君淡然摇摇头:“她只希望你活的好。”
蒋侯眼睛看向天空,
30、第二十九章
虚空地远远望着,苍凉地笑了又笑;“我娘都不管我活得好不好,她为何拼一条命也要看我活的好不好?为什么?为什么?”
君淡然黯然:“我以为,这也是一种爱。”
蒋侯听完,突然回头看住君淡然,定定地、死死地看住他,接着那眼神像是了然洞悉了一切一般,仰天长笑起来,那笑从起初的苍凉桀骜慢慢变得悲切至极,远远听来仿佛一只孤独低飞的雕再也找不到同飞的伴侣,低回无数遍终于凄然无声。
大家都看他,才发现,那白色蚕丝的衣下,已经流满鲜血。
“他,他死了吗?”大金块颤巍巍地低头看向倒在船舷的蒋侯。
突然,蒋侯一伸手将大金块拖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大金块没有惊呼,只是吃惊地张大嘴,转头,蒋侯已经闭上眼睛,再也没有半点气息。
天上的日头慢慢爬到了天空正中,所有人颓然地看着蒋侯的尸体,无语,黯然。
此刻,船没有人驾驶,正慢慢向河下游漂流。
元宝拉一拉君淡然的衣袖;“大人,把他葬了吧?”
“他杀了那么多人,为何葬他?”范福海很是不忿:“把他随便扔到水里,就已经便宜他了。”
“他活了一辈子,什么想得到的都没得到。爱了那么久,最后也只是场实现不了的梦,不如让他托生,下辈子做个能跟九九在一起的小十一吧?”元宝一说完,大金块突然蹲下,捂住脸,痛痛地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打赢一场无声男女战的必胜者》
31
31、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打赢一场无声男女战的必胜者
河道渐渐变宽,河流两边竟然是绦绦柳树,翠绿的树叶被风一吹,轻拂到每个人的身上。所有人静默地看着倒卧在船舷的蒋候,总觉得应该对他多恨一些,可人一旦死去,那些恨意也显得没了着落,全都空下来。
刚才一直挺立着的君淡然,身形一晃,“大人。你还好吧?”元宝冲过去,扶住他。
君淡然缓缓点头,没有说话。
“你腿上和肩上的伤需要处理一下。”元宝解开包袱,君淡然摆摆手:“一会儿。”
君淡然抬头,黑亮的长眉对着蓝衣少女一挑,那女孩本来还正义凛然地站着,看到君淡然的眉峰扫过来,立刻低下头,嘻嘻自己先干笑了两声,蹭到君淡然身边。
“跑这里来干什么?”君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