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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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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一时错愕,全然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话,眉蹙得更紧了,不由立刻追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姐姐是苗苗!”那小娃儿似乎是被平生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举动给惹得有些不耐烦了,顿时鼓起腮帮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加大音量,末了,他长吁一口气,似乎很有些恼怒,把头扭向一旁,埋怨道:“和你说话真费劲!”

平生无言以对……

“你既说你是从一个大珠子里钻出来的,那么,你便如斗战胜佛当日从灵石中孕育出一般,是得天地灵气而成的,无父无母。”沉默了许久许久,无声地睇视着那小娃儿剥食葵花籽的举动,平生好不容易才寻回自己的声音,收起了之前步步进逼的追问态度,将语调尽量放得轻缓柔和,敛去眼眸中的精光,不动声色地微笑,循循善诱:“若是如此,那你想想,你为何会有祖母,还会有姐姐?”

谁知,那小娃儿并不上当,将剩下的葵花籽全都剥完,然后一股脑搁进嘴里,甚为满足地品尝着。将那些葵花籽都吞下肚了,他才慢吞吞地转过头来,对着平生说了一句几乎能将人气得七窍生烟的话:“我姐姐说,你问我,我问谁?”

说完,趁着平生一时错愕发愣的当口,他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竟然在那细细地枝桠间站了起来,身后那火红的羽翼轻轻扇动,看样子颇有跃跃欲飞的打算。

 “等等。”平生低低喝住他,细细盯着他身后轻轻呼扇的羽翼,深不可测的眼中闪着的别有深意的光芒:“你这是打算要去哪里?”

似乎很讨厌平生这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那小娃儿故意努出半截舌头,用手指点着眼皮往下一拉,扮了个滑稽的鬼脸,口头禅似的脱口而出:“我姐姐说,我爱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你管不着。”

“如此看来,你那姐姐倒甚是不可一世,气焰嚣张呵。”看来,这小娃儿颇为崇拜自己的姐姐,时时刻刻不忘把姐姐挂在嘴边。平生终于被他的这一番言行举止给逗得忍俊不禁了,忍不住感慨有其姐,必有其弟。这小娃儿的姐姐也不知是什么模样,想来,应是比这小娃儿更有趣的吧!?“小娃儿,你可知,这九重天之上,你是第一个胆敢这样与我说话的……”低低喟叹一声,平生一时颇有些无奈,不知自己为何会拿个小娃儿束手无策。

“哦。”那小娃儿应了一声,童言童语的,全然没有意会出平生这感叹背后的含义,反倒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是有意气他,还是无意的安慰:“你放心,会有第二个的。”

接下来,在平生的目瞪口呆中,他扇动翅膀缓缓飞离了七宝神树,那巨大的火红的羽翼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狠狠地灼烧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平生的心湖中堪堪荡漾,激起了挥之不去的涟漪。

悄悄捏了个诀子,平生隐匿了身形,暗暗尾随着那小娃儿,只见他一路往前,最后竟是飞到了玄都玉京后山的碧霞溪畔。

而那里,有个身着红色小袄裙的女孩正背着手等着。

和那个小男孩一样,那女孩的背上也有着一双火红的羽翼,梳着包子头,看上去与那小男孩身量相当,颇为扎眼。

正当那小男孩落地之后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样子是打算吓唬那个小女孩,可那小女孩却冷不防一下子转过身来,粉妆玉琢的小脸上有着和年龄完全不符合的老成,张口便就是低斥:“芽芽,你居然和那人啰啰嗦嗦说了那么久的话!”待得那小男孩嗫嗫嚅嚅地走进了,她伸手狠狠揉了揉那小男孩儿的头,顺势还轻轻拧了拧那小男孩的耳朵算作告诫,语气甚为严肃:“你忘记祖母说过的么,遇到穿紫袍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原来,方才那小男孩与平生在七宝神树上的交谈,她都知道。

遇到穿紫袍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平生心里“咔嚓”一声响,似乎是冰山的某一角突然坍塌了,顿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眯起眼,紧紧盯着那一双明显是双生龙凤胎的小娃儿,黝黑的眸中有着零星闪烁的火花,不放过他们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

这九重天之上,能够穿紫袍的,也就只是他一个而已……

这两个小娃儿的祖母,分明是教唆她们俩见到他就躲……

躲他作甚?

为何要躲?

这其间,到底有何用意?!

被拧了一下耳朵,虽然并不怎么疼痛,可小男孩芽芽苦着脸,脸上全是委屈地表情:“原来,那人穿的就是紫袍么……”低低地咕哝着,他抬起眼来,似乎很是不服气,眼中闪烁着理直气壮的光芒,一派天真地反驳道:“苗苗,我从没见过紫袍,又怎么知道他穿的就是紫袍?!”

被芽芽那非同一般人的思维方式给气得咬了咬牙,苗苗皱了皱眉,看着他一脸的委屈,觉得自己很是无力:“芽芽,你……”她似乎也拿着弟弟没什么办法,好一会儿之后,才伸出手指无奈地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心,言语中全是恨铁不成钢:“你这个脑瓜子你装的都是什么?葵花籽么?”

一听葵花籽,芽芽顿时来了精神,抓住苗苗的衣袖撒娇:“苗苗,祖母这次带你去凡间,带了什么东西回来?”为了配合语气,他眨巴眨巴忽闪着大眼睛,那神情如同是惹人爱怜的小兽,令人无法狠下心拒绝。

有点受不了被芽芽揪着袖子撒娇,苗苗瞪着他,拖长了声音:“带了你最喜欢的——葵花籽!”语毕,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搁在芽芽的手中。

那小荷包里搁着的无疑都是又大又香的葵花籽,芽芽不禁一声欢呼,如同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一般,在原地蹦蹦跳跳,雀跃不已。

之后,苗苗说了些到凡间去的稀奇古怪的见闻,其间不时提到“祖母”。平生躲在暗处听得清清楚楚,却怎么也想不透那“祖母”究竟是何方高人,有着怎样的身份,直到那剥着葵花籽听得心不在焉的芽芽突然插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嘴:“对了,苗苗,方才那个穿紫袍的说,我们如果真的是从珠子里钻出来的,就是得什么天地灵气孕育的,无父无母——苗苗,我们是不是真的像斗战胜佛那般天生天养,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好吧,虽然于他们而言,是珠子不是石头,可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傻子,你以为自己是猴子么?”苗苗顿时气极,只恨自己的弟弟一派天真烂漫太好拐,竟然会被那个“穿紫袍”的给误导了。“我们当然有爹有娘!”在芽芽的头上轻敲了一记,看着芽芽苦着脸委屈地表示抗议,苗苗这才压低了声音,轻轻道:“祖母曾经对我说过,你长得像娘,我长得像爹……”

蹲在溪流边,使劲咀嚼着嘴里香喷喷的葵花籽,芽芽伸了伸脖子,凑进水面,就着那潺潺的溪水照了照,只见那倒影是个鼓着腮帮子,两颊各努着肉的圆嘟嘟的一张脸,顿时全然不经大脑地感慨了一句:“娘长得,还真难看……”

 “胡说八道!”苗苗又斥了一句,免不了曲起手指一下重重地瞧在芽芽的头上。

“苗苗,别打我的头,很痛的——”这一下是真的被敲疼了,芽芽捂着被敲的那处哀哀地低叫,眼里都快挤出泪来了,可是,抬起头,他看着苗苗的连,突然像是有什么新发现一般嘿嘿一笑,仿佛瞬间就忘却了所有的疼痛:“哎,苗苗,我突然发现,你和方才那个穿紫袍的,长得挺像呢……”

芽芽这话一出口,自然免不了又被苗苗重重地敲了一记,可是,这句话却如同是投入平生心湖的石子,将那本就不平静的水面给掀起了轩然大波。

平生目瞪口呆地死死盯着那个叫苗苗的小女孩,不说倒没觉察,如今遭了提示,却是越看越觉得,她那五官与轮廓,生生与他自己如出一辙!

这——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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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紫微垣的。

他只知道,直到芽芽和苗苗离开了,他也还立在那碧霞溪边,呆若木鸡,就连自己捏的诀子时效已过,不知不觉现出了身形也没有反应过来。

在他的心里,似乎是有一根极细极细的丝线,将他一直以来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又一个细节全都穿连在了一起,连成了一个连他自己也不敢置信的事实雏形。

在跨入紫微殿的那一瞬间,他见到了正在大殿内洒扫的红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顿时把眉宇一凛,眼中肃然掠过一道光芒,温和的容颜里因此有了抹肃杀的意味,淡然的语调,冷得像是腊月寒风:“红药,替我立刻将云泽唤来。”

红药如今虽然未曾修成仙身,可是,自打凝朱死皮赖脸留在玉虚宫不肯再回来之后,这紫微垣里,她倒算的上是最能近得平生身侧的女子。“帝君,可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搁下手里的拂尘,她看着平生透着青白的脸色,神情之间透着疑惑与担忧:“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狠狠地一闭眼,平生低低喝道:“快去!”

那凌厉的语调并着怒气,让红药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唾沫,立刻像是慌了神的兔子,跌跌撞撞就往大殿外跑,迫不及待地去寻云泽元君。

须臾之后,云泽元君入了紫微殿,却见平生一反常态,站在御座旁侧,手搁在御座的扶手上,将那祥瑞的浮雕给捏得紧紧得,不免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帝君——”云泽元君试着开口唤了一声,却不料,平生毫无预警地转过身来,往昔温和的神情连一丁点的痕迹都不剩,毫无笑意的他,显得格外冷峻且漠然,陌生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云泽元君突然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只是一径低垂着头,没有再度抬头的胆量。

定了定神,居高临下地睇视着云泽元君,平生终是开了口,一字一顿,敲金断玉一般,让人不由打从骨子里发颤:“云泽,近日你彻查清理了神籍司所有的册簿,可发现有什么遗漏之处?”

云泽元君微微颤抖了一下,心悬得高高的,全是忐忑,可表面上还能维持着极镇定的模样,将谎话说得全无一丝破绽:“回禀帝君,那些册簿全都清理妥当了,并没有任何的遗漏……”

平生那紫袍的衣袖拂过御座,耀起一圈金色的弧,清俊的容颜一片阴霾,浓眉紧皱,眼中有冷到了极处的光一闪而过。“还想隐瞒?”突兀地打断云泽元君的言语,平生咬牙切齿地,字句从牙缝间挤出,足以显示他那勃发却也隐忍的怒意:“若是没有遗漏,那么,你倒是告诉我,玄都玉京之上那一双自称从大珠子里钻出来的小娃儿究竟是哪家的仙童?父母是何方神祗仙家?为何册簿之上毫无记载?!”

 “那是,那是——”云泽元君语塞了,只是将头越埋越低,似乎还想寻找借口挽回这已经无法挽回的一切。

厉喝一声,平生阴鸷冰寒的黑眸深处,凝著炙热的怒火,熊熊燃烧,让人胆寒:“说实话!”

云泽元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发白,终是抵挡不住平生怒气的侵袭,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能无奈地低语:“帝君,属下不敢说……”

一个“不敢”道尽了那一切被掩埋的真相。

能够让云泽元君“不敢”的角色,似乎不用再多言赘述,一个一个全都呼之欲出了。

冷眼看着云泽元君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半晌之后,平生长叹一口气,强压下心肺中因被欺瞒而撕裂般的痛处,沉痛而艰涩地一字一字诉说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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