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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才是我的眼睛。”看见他撩起额发,右边平实且布满细小裂纹的那块被他用指尖点着,“我第一次出窑前就烧废了,根本不能做天目釉,斗瞳才是最完美的,会被丢进陶土堆做边料的应该是我。结果,她,她去勾引看窑炉的学徒阿紫,让他推迟一天开窑门,就这样我……可是她怎么能用不洁的身体融成我的眼睛?现在我看什么都是灰色一片,连窑洞的火也是灰白的。”
“她这么做是为了你,你竟然讨厌她?”
“我的斗瞳怎么可以是不洁的?我是不相信的,所以,一定是妖狐干的!一定是!”
泠锐不再理会,默默走出去合上门。
“出来了?”昭明等着他。
拉起昭明凉凉的手,“忽然觉得咬瞳不配看见太阳,希望他永远被关在黑暗里。”泠锐侧头,“我是不是太过激了?”
“他选择愿意相信哪个部分,是他的自由。不用我们来同情或者悲愤。”
“面对事实就那么难吗?”
“面对别人的事实很容易,面对自己的,很难。你不也是么。我们不要再逃避了,”昭明捉住他想抽走的手,“留下昭明镜纯粹只是想有个纪念,不是为了拿它当新的宿体,我甚至都没……”
“闭嘴。”
泠锐甩手飞快转入过道,这一刻他倒宁可继续为斗瞳的不公待遇而继续义愤填膺,可是那种怒火却比不过长期压在心头的烦恼。对这个问题,他一直是逃避的。今天又看见昭明那有所期盼的目光,里面传达出的不是怜悯乞求,而是坚定不移。
一路气冲冲跑出酒店大门,门口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他想踩雪!想在洁白无暇的雪地里践踏出丑陋的印子,破坏那种美!如果连这点都不能纵容一下,他会疯掉的!
昭明站在二楼窗边,眼里银装素裹的天地之间只有一点夺目的金色让他流连。泠锐在雪地里飞奔,背后歪歪扭扭出现一道道深印。
他和他,到底谁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
为什么不能简单一点相处呢?斗瞳的话也适用于他们两。
如果只是象刚开始那样,只为夺得灵,就好办多了。
午后,泠锐站在酒店门口目送父母和众宾客离去。黑跑车停在门廊前,当时父亲瞄了一眼,没说什么,连声“再见”都没有。这样也好,他想。
倒是母亲因为他在雪地里撒野弄脏了衣服稍微说了他两句,但言辞中充满浓浓的慈爱,让他更不适应。
转身看见昭明和零站在后方,鹞蹲在花盆里被管家端着。
“少爷,这个放后备箱里?”
“就放后座上吧。昭明做前面。”他对昭明展露一个笑,自觉是很放松的那种,然后招呼零也上车。
“小狐狸怕不怕冷?”
“当然不怕。”
“我们去玩雪吧!”
车驶离酒店不远泠锐一打方向盘转进公路旁。
厚厚的积雪盖过膝盖,踩进去深一脚浅一脚的,零个头小,深点儿的地方雪会没及到腰。
“鹞也想去吗?”昭明轻声说,“适当玩一下也未尝不可,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冬眠的。”鹞兴奋地伸手让昭明抱起他,走出车外。
冰雪似乎对昭明没什么影响,他很习以为常地走在深浅不一的路上,所经之处泥土封上一层冰霜。
“过来这边--”泠锐远远挥手。
那儿有一棵树独立,走近了能看见凋零的枝干被雪压出裂痕。
泠锐冷不丁冲着树干猛击一掌,积雪扑啦啦洒下一片,落在昭明和鹞的头上。零摇着尾巴大笑,清脆的声音如银铃传遍山野,成了大家对这个冬天最后的记忆。
雪天易晴,回城后一场雪都没下过,接着几天竟然吹起东南风,有股春天的气息。
雪化了。
鹞说,城里的雪都是灰色的,很脏,下雪后的城市一点也不好看。
这才是十二月末,可是再也没有冬日的感觉了。
泠锐和昭明第二天上学才知道,大雪那天是平安夜。
“我们好像又错过了一个重要的日子。”昭明说。
“冬天驾车郊游还不算庆贺?第二天还参加了酒会呢。”
看着泠锐笑嘻嘻的脸,昭明发现从他在雪地里狂奔之后,他就突然变得乐观了,乐观到让他不安。
“放学后叫上零一起去游乐园好不好,听说有开冬天冰上项目。”
“哦。”
“你怎么没精打采的?平安夜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是在意这个,”昭明说,“锐,你不用这样的,我--”
“今天你要记得陪鹞吃饭,还有……”
“听我说完。”
“下午是方老师的课,我要走了。”
目送他离去,昭明皱起眉。
放学站在教学楼的门厅前,滴滴嗒嗒满耳朵都是化雪声。
“拖拖拉拉真烦!”泠锐这么一骂,把路过的同学吓了一跳,“看什么看。”
还是发脾气的锐能让自己接受--昭明走过来拍他的肩:“抱歉来晚了。”
“我不是说你,”他指着屋檐上断断续续挂下来的水滴,“吵死了,还不如下雨爽快。每年化雪是最讨厌的。”
“呵呵,我还以为你已经没脾气了呢。”
“什么?”
“没什么。”
“咦,这把伞……”看见昭明手里的黑折伞,“是伞妖?”
“呃……不小心捏断了,后来门卫老伯说他能修,然后就变成这样。”抖了抖伞身,“现在比以前好用多了。”一按开关,“啪嗒”伞自动弹开。
“哇!”
回头是被吓得脸色发白的方老师。
“昭明同学,这样很危险的。”她嘤咛着,突然一脸期盼状,“能不能把伞借我用一天,马上要去教研组开会,说不定晚上会下雨。”
原来送伞可以这么容易!昭明很意外。不过泠锐叮嘱他:记得要取回来!毕竟那不是普通的伞。
缠绕很久的一件事儿解决了,昭明带着些许轻松,瞥了一眼屋檐,上头流下的水滴瞬间冻成冰棱,烦人的声音不复存在。
他当然不会去取伞,之后泠锐催过多次,一直拖到放寒假。以为这样可以缓缓让泠锐忘记这件事,没成想学校要求高三年级补课,他和泠锐还是天天会去学校。但是,方老师教的是副科,不会到校补习。这才彻底松口气。
过年前某天,昭明听见门外有人按门铃,一开门是管家,手里提着只盒子,说是老爷让他送来的。
谢过管家送走他,昭明回到客厅,零和鹞还在玩纸牌,最近鹞的技术提高不少,频繁挑战零,平局加偶胜。
每每看见鹞一脸严肃对坐在零跟前,昭明就觉得好笑,泠锐也会打趣说:“鹞打牌就像上战场一样。”实际上牌局确实关系到他的生死存亡。因为零赢了就要吃掉他!
“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零丢下牌,随口对鹞说:“这局不算!”
“你都快输了……”鹞虽然愤恨,却只能小声嘟囔,偷偷捏拳头。
零才不在乎一根草的感受:“死镜子快打开看看。”
“等锐来了再说。”
“他在修练,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你不开我开啰!”
语音最后一个“啰”表示的是疑问和请求,可是手已经拽住包装上的绸带,一拉,漂亮的结拆散了。
“会是什么呢?咦--”激动的声音因为看见里面的物件而立刻变调,“不是吃的!”她失望地丢掉盒盖,“鹞,我们再来一局。”
里面装的是一套紫砂茶具。
这位父亲真古怪,哪有送儿子茶具的?风雅过头了!
高三补课在今天结束,泠锐坐在窗台上,看似晒太阳其实是在练习运气。有阳光照着,他的气无法被其他妖物识别,放心地从上午一直坐到下午,全身精力充沛。
“昭明,这是什么味道?”空气里一阵清淡的气味唤醒他,从卧室跑入客厅,发现昭明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只红黑茶碗。零正嚷嚷:“难喝死了!小锐,”她说,“我要喝咖啡。”
“哪来的茶?”
“大叔送来的。”零摇尾巴,幅度很大,表示不满,“这次进贡的货色居然是一套茶具,真是没眼力见儿。”
“茶叶也是送来的?”
“不,确切地说是斗瞳送的。”
“啊?”
昭明笑看泠锐环顾四周的样子,“这个是她留给你的。”接过递来的空茶盏,杯盏底部隐隐有墨绿色魔光。
依昭明的指示,泠锐乖乖坐下,看他拨弄起大大小小的杯盏,把茶叶和沸水倒来倒去。
“真复杂,”他有点坐不住,“有必要这么麻烦嘛?”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终于青绿的液体冒着白烟注入泠锐跟前的茶碗里,热气之中有清新香气洋溢,随着这股茶香,泠锐看见水汽飘渺形成斗瞳的模样,梨涡浅笑,她向他颔首,很快这阵雾气变薄,斗瞳消失,魔光也不见了。
“我猜是天眼让他们送来这套茶具的。”昭明说。
“也对,老头子才不会好好送我这种东西。”
茶水在碗里转动,不时飘浮芳香,品一口,余香绕舌。以前从没觉得绿茶好喝过,今天却迷醉了。
“好茶。”
大声脱口而出,惹得昭明噗嗤发笑。知道自己不该是说这种话的人,泠锐脸一红,放下茶碗。
“的确是上好的茶。”笑够了,昭明徐徐道,“这水也是斗瞳送来的初雪之水,所以很清甜。”
雪也会甜?正要反驳,昭明往他面前的茶碗里注入香茶。
“斗茶时,要是茶汤的白沫凝在杯盏不溢,就叫‘咬盏’,咬瞳的名号一定出自于此。”
“那斗瞳就是斗茶?”
“应该是的。对了,刚刚我的杯盏里也有魔光,好像听见斗瞳的声音。”
“说什么?”
“听了之后我才断定这茶具是他们送给你的,因为她一度把掉入天眼的你当成了咬瞳。”
“别卖关子了,到底说了什么?”
昭明顿了顿,缓缓说出斗瞳的话:
“如果你在里面,就算是地狱之火我也愿意伸手拉住你,只要,是你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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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花 花语:切勿钻牛角尖
贰叁 蓝铃花
摇曳闪动的微弱烛光,几个黑影围成一圈,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说:“年,是和妖魔一样的怪兽,爱用又尖又长的角捅破人的肚皮,每年除夕它会去有人类聚集的村子里觅食,大家都怕得躲进山里,所以啊,一到夜晚村子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一阵风,屋内唯一的光源消失,只有红色的双眼炯炯亮。
“啊~~”鹞尖叫。
“噼啪”火星一闪,烛光自下而上照住零的脸蛋,眼睛红如鲜血。
“不许乱叫!”
“啊~~~”不只是鹞,泠锐也跟着大叫一声。
零赌气把蜡烛掐灭,开灯:“不说了不说了,你们太不配合。”
鹞捂着小心口不停拍。
“零,”一直没吭声的昭明忍不住开口,“过年不应该讲恐怖故事。”
就是,泠锐点头。
正在这时,“笃笃笃”,不急不缓一阵敲门声脆脆划过室内,零伸出指头“嘘”,轻手轻脚走向门边:“我去开门。”
“锐,算了,随她去吧,难得过年。”
泠锐使劲揉揉太阳穴,担心--妖守岁的方式和人类的还真是天壤之别。
公寓门开了,意料之中响起尖叫:声音恍如百年不开口的石头迸出声,粗哑生涩难听之极,响却短促,“啊--”之后是“啪嗒”一声就没了动静。
“小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