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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将帖子递给无痕,无痕接过,一打开,见上面居然密密麻麻列了不少名贵物品。小到金钗耳坠,大到布匹木柜。
他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看了两遍,这些东西不是——
又抬眼瞧了瞧兀自红着脸的司空宣,心下顿时了然,抛给一边探着脑袋的子衿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子衿被无痕瞧得浑身凉飕飕的,瞅了眼司空宣,顿觉将要大事不妙,正准备询个借口离开,却听得红了脸的三公子小心翼翼地问无痕:“无痕公子,觉得我怎样?”
无痕一笑,“甚好。”
有了这两字,司空宣跟吃了定心丸似的,忆起之前南宫啸的叮嘱,索性闭了闭眼,大有豁出去的气势。
再次开口时,声音响亮了不少。
“公子可否将子衿姑娘许配给我,我保证此生都会对她好。”
“咳!”子衿彻底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踉跄着后退一步,面色纠结,目色惊恐地望着司空宣半刻,忽转身幽幽地对着无痕唤了声:“公子——”
无痕被这一声唤得头皮发麻,却仍是笑看着司空宣。
“三公子怎的想要讨了子衿?”
司空宣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今儿午时,我,我一不小心,将,将子衿姑娘给——”说到这他顿住,望了望子衿,那眼神害羞暧昧得不得不引人遐想。
当然,无痕没以为子衿会荒唐或是羸弱得被面前这娃娃给欺负了,不过,他对中午发生的事倒是颇为好奇。于是关切地问了,“你把子衿怎么了?”
他声音低而动听,甚是有些蛊惑人心。这不,初出茅庐的三公子就被蛊惑了。
子衿在一边闭着眼睛,万分悲戚。
“我,我把子衿姑娘,给,轻薄了。”
无痕低声“啊?”了一句,目光幽幽地在他二人之间徘徊了几圈,眸色一深,玩心大起。
“所以——”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请公子务必将子衿许配给我。”
子衿抚额,再也忍不住,手指颤抖着指着他,“我跟你明明什么都没有,谁要你敢作敢当啊!”
“子衿。”司空宣内疚地望着她,“南宫啸说碰了人家姑娘就得负责,况且我今天还不慎亲了你。”
“噗!”坐着的那人终于不淡定了。
子衿见着他这样,一张秀脸红了个透,“你,你——”
“子衿,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我保证这一生只娶你一人还不行么?”司空宣说这话的时候颇为认真激动,子衿一下子怔住,眸中情潮涌动。
无痕瞧了她一眼,也没了调笑的心思,只重复了下司空宣方才的话:“你说这一生,只得子衿一人?”
“是!”
无痕托腮叹气,“且不论你娶几人,只是子衿的出生,你父母岂会同意?”
自古至今,从来都是讲究门当户对,何况是北州司空这样的人家。
“这个请公子放心,我父母并无门第之见,只要是我愿意的,他们都不会为难。”
这下无痕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且他心下也有些计较,若是子衿能嫁入司空家——兴许也会不错。
“公子。”子衿跟了无痕五年,岂会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苦涩地笑笑,目中却平静得没了半点波动,“若是公子的话,子衿会听。”
她这话虽回得平静,无痕又岂会听不出其中些微的怨气,须臾,他抬头对司空宣道:“嫁人是女子一生的大事,子衿虽是我的丫鬟,我却待她如亲妹妹,这一事,若她不愿,我便不会答应。”
一字一字,清晰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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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梁溪不远的梨花镇上,一家名曰“西厢楼”的戏院内时不时地传出阵阵叫好声。
台上身着状元红袍的驸马正蹙着眉,表情三分凄苦,七分凛然。此时他单膝跪地,正对着端坐一旁郁郁愤恨的公主,唱着:
“我本闺中一钗裙,公主请看耳环痕;冒犯皇家我知罪,并非蓄意乱朝廷;公主请息雷霆怒,且容民女诉冤情。”
“六皇子以为如何?”坐于最前排的一华衣公子笑问一边皱眉听戏的人。
“这女子能高中状元实属难得,只是那皇帝,枉他三千花中过,居然未能看出来,实属昏庸。”
“呵。”朔月低笑,“那以六皇子之见,当如何处置这位女子状元呢?”
萧铭看着台上,此时正唱道:
“王三姐守寒窑一十八载,刘翠萍苦度一十六春,还有前朝英台女,生生死死爱梁生,这都是父母嫌贫爱富贵,女儿不忘恩爱情……”
“妇人之仁。”萧铭嗤笑,“本是巾帼不让须眉,怎奈却儿女情长,这样的人,留着何用?”
他顿了顿,落下一个字:“杀!”
此时的萧铭,年少气盛,骄傲自负,怎知这世上有些事不是想为就能为之。为君者,为臣者都是如此。而当经年后,他真真开始遇着这么一桩事时,回想起今时今日斩钉截铁说出的一个“杀”字,顿觉人生如戏,而于他面对而立的绝色女子,亦是他这一生所求,岂可杀之。
朔月听得他这句话,眸色微动,须臾笑道:“六皇子果然是成大事之人,朔月果然没有选错。”
听得这话,萧铭亦是回头看他,面上神色不见丝毫波动,只笑,“由此,劳烦朔月了。”
【陌上花开】
两日后的午夜,人们早已睡熟,只闻空寂的街上传来打更声或是一两声的狗叫。小二打着哈欠正准备关门,一道黑影掠过,霎时不见。小二惊了惊,揉了揉眼睛探头看了看外面又在空空的客栈内扫了一遍,这才确定是自己太困而眼花了。关了门,吹了灯,提着灯笼去后院睡觉了。
小二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一人自屋内的房梁上悠哉悠哉地飘下,无声地笑了笑,自在自得地上了楼梯,越接近二楼最角落的那间房,他的脚步越轻,呼吸越谨慎,最后停住脚步,屏息凝神。片刻后,门忽地一下推开,他迅速闪至床前,刚要抬掌劈下,忽觉不对,正要掀开被子,颈后掌风袭来,他侧身避开的同时出拳攻击,与房内人来来回回过了近百招才停下。
一声轻哼自鼻间发出,有人走至桌边点了灯,灯光照耀下,一人着华衣,浅笑着倚床而立。
“下次劳烦朔月公子换个方法,每次都来这招,不累么?”
倚床的那人索性坐了下来,脸上略显疲惫,却还不忘讥诮,“对付你,此招足矣!”
“狂妄自大!”
“多谢谬赞!”
……
无痕不屑地冷哼,与此人说话犹如对牛弹琴,真是自贬身份。
“有什么事你快说,本公子还得睡觉。”
“哟,还本公子?”朔月嬉笑,伸手拍拍温软的床铺,又探入被中,嗯,还挺暖的。“正好,本公子——也困了。”
无痕被他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人脱了鞋,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只留着一颗脑袋冲他特得意地笑:“无痕公子,一起睡?”
无痕无语地瞪着他,两步上前就要去揭被子。朔月早料到他来这招,一个翻身将整床被子压在身下,自己则包得跟蚕蛹似的。
向来心思细密,优雅如兰的无痕公子第一次毫无头绪地抓狂了,“你给我出来!”
朔月瞧着他这副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笑得特得意特开心,“你可以选择一起睡。”
“你出不出来?”无痕瞪着眼,叉着腰,哪里还有平日的优雅淡定。
见朔月闭上眼睛,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他忽然放下了手勾唇一笑,目露邪光,“刷”的一声,抽出玉笛,指间一个轻转,猛地朝床上袭去。
朔月不曾想他真会下狠招,又裹着被子行动颇为不便,勉强朝前一翻险险避过那凌厉的招式,只可怜了他那聪明无比的脑袋狠狠砸到了床沿上。
“嘶——”他倒抽一口气,有些怒了,“你来真的!”
“这是我的床!”
“借睡一下会怎样?”
“不行!”
“又不是没睡过!”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无痕瞪圆了眼望着他。而后者,三千花丛过的朔月公子居然微红了脸,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别过脸去。
无痕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定有诡异,冷喝道:“我什么时候跟你睡过?”
“呃……这个,我随便说的,随便说的,呵呵。”朔月讪讪地笑着,见他还瞪着自己,心下知晓这家伙不是那么好忽悠的,若是今日不给个说法怕是要没完没了了。“我说的是,五年前,对五年前,我们第一次见着那天,我们不是在石洞里一起过了一宿?”
想起这事,无痕就又是愤恨又是尴尬。那时候他刚入江湖没多久,见着那一袭华衣独立山顶,雪花飞舞间,他犹如被摄了心神。那一天,他要他送他一程。后来半路遇袭,山石自山上不断滚下,他们只得暂避到一石洞内。洞内阴森潮湿,外面又下着大雪,两人只得顾不上许多抱在一起取暖。
后来他们渐渐熟悉,才知此人虽长得英俊无比,却狡猾如狐狸,恶劣如禽兽,他当时就该为武林除害,打马奔走。
朔月见他的神色就知他想起来了,而此刻自己已然安全,遂又不正经地拍拍床铺,“梁溪这地方不比宁州,歌坊花楼一个没有不说,连客栈都只此一家,而且现在都打烊了,我岂能扰他人酣梦?今天就在你这将就一晚吧。诶?你瞪着我做什么?再瞪下去,天都亮了。”
无痕一拂衣袖,在桌边坐下,“你来住客栈,那六皇子呢?”
朔月倒在床上,这几天陪着这六皇子也委实有些累了,这会儿一沾上这枕头,鼻间又是淡淡的兰花香,不由得困意缱绻,舒服地叹了口气,方道:“六皇子贵为皇子,岂能蜗居于此?他是自有去处的。”
这话有七分真,若是旁人兴许就信了,然而他无痕……他轻笑,“朔月公子放着上好的雅居不住跑我这来挤这么一张小床,说吧,所谓何事?”片刻后不见回答,他接着道:“那我便替你说了。公子归顺六皇子一事,怕是,呵,没那么简单吧。”
他朔月是什么人,江湖第一公子,武林盟主,向来骄傲自负,岂会屈居他人之下?
床上的人动了动,翻了身,面朝里,仍闭着眼睛,只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二日,朔月花三倍的价钱得了无痕隔壁的房间,而那晚后来的话他却决口不提。
直到午时子衿说起在司空宣,无痕方想起来一事。前些日子司空宣来提亲的时候,提到过一人,那人名南宫啸,是兰州南宫家的独子。如此一来,北州司空家,兰州南宫家,还有当今六皇子……怎会如此巧合地都到了梁溪?
“子衿。”他叫住正准备出去的子衿,附耳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子衿频频点头,慎重地道:“公子,请放心,子衿这就去查。”
而他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后来又连着落了好几日的小雨,无痕瞅着天气略微皱眉,却听身后有人笑道:“你急什么?出船可不比在这地上走,总得挑个好日子,这天阴沉沉的,总归是不舒服。且又听说蓬莱岛向来烟雾重重,这雨还不知下到几时,现在过去,是很容易在海上迷失的。而且,”他顿了顿,眸中狡黠微闪,“拖得时间越长不是对你我越有利?”
无痕眉却皱得越发厉害,心中隐有不安渐次扩大,而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等到真正风和日丽适合出行的时候,已是十日后,无痕二人收拾了一番,正准备去找六皇子商量去蓬莱岛一事,忽见远处有鹰疾飞而来。
无痕心中一凛,当日离开无回山,他将这金翎留下,以便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