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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被打发去茹茹城,其实也是为了公子找到治腿良方。因为,就算是她也没想到,“流芳丹”治百病,与“映日荷花”还有“蛊毒”相冲之后,会落下这么个奇怪的病。
落英将人背到一处高地,脚下的土有些松,他也顾不得礼节紧紧地扣着他的腰。
南宫啸到了已有些时候,他指着那片汪洋大水,说道:“周大人已经将此情况上表朝廷,只怕你我是要落罪了。”
穆少英沉了脸色,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些未成人墙的官兵身上,他们紧紧地挽着彼此的臂弯,面容坚定地站着,宛如高山。
那些前不久才帮着修堤坝的壮丁,此刻也都顾不得这恶劣的天气还有随时可能丧失生命的危险,加入到抗洪中来。
“明明每日都会细细查看,怎的还会出现这样的现象。”穆少英敛色道。
“这正是我要问穆大人的,这事一向由你负责,怎的还出现这样的纰漏?”南宫啸黑眸如炬落在他的面上。
穆少英默然,片刻后道:“是我的疏忽。”
而心下却有些明了,只怕——这只是一个为他而设的局。
“落英,你去帮忙。”他转头道,落英刚要反驳,见他的眼色,心中明白,立时去了。临走时,对南宫啸道:“有劳南宫大人暂时照顾一下我家大人。”他知道南宫啸的为人,这话说着,不过是为了一个“心安”。
又是一阵江水翻滚,洪水如猛虎下山。他们站的地方位置高,却不是宽阔的,这样几次,脚下的土壤松动的更为严重。
穆少英坐在地上,雨水溅起泥土,他满身泥泞的模样颇为狼狈。南宫啸瞧了眼,玩笑道:“不知诺阳公主见到你这副模样,会作何感想。”
穆少英勾了勾唇,没说话,他敛着色尽量忽略身下泥土松动带来的不安。
南宫啸却是早就察觉到了,他故意等他开口,他就是要亲耳听到他求他。
雨水哗啦的声音一阵接一阵,风很大,“吱嘎”一声,不知何处的树干又被刮断,穆少英的面色越发的阴郁。
若是想让身边这人帮忙怕是不易,他试着动了动下身,那双腿今日又是毫无感觉。他有些痛恨自己的没用,深深吸气,反复告诉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没必要为了一口气丢掉自己的命。忽又自嘲一笑:刚刚在知府家中,落英真是多虑了,他这样,如何站的起来?
“南宫大人,劳你帮个忙。”
“哦?”南宫啸轻笑,“要我帮忙啊?可以啊,只是,我有个问题搁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向穆大人请教。”
“你说。”
“你到底是谁?”他哼笑一声,“无痕公子?乐家小姐?”
穆少英沉默,当初选择这样进宫,就已经做好了这一步的打算,而且,他心知瞒不过这些人。然而,即使都双腿残疾,但面容不一样了,他抵死不认,他们又奈他何?只要没有确切证据,朝廷和武林就不能公开捉拿他。
“南宫大人说笑,我区区无名之辈,只是侥幸得了上天眷顾,捞了个状元名号,怎的能与江湖赫赫有名的无痕公子想提并论?更者,我乃七尺男儿,又怎的会是乐家小姐。”
南宫啸眯着眼,“你就不怕死?”
“怕。”穆少英笑道,“怎的不怕,我可惜命的很。”
南宫啸又哼一声,“你最好说实话,或许我可以告诉你那场变故,是何人主导。”
见穆少英仍是抿唇不语,他一步上前,扣着他的下巴与他对视,这张脸没有半分相同,然而,只要认识那“无痕公子”的就会认定这两人时同一个。
“可惜!若你真是男子方能谋一方功业,只是你作为女子,何苦折腾自己?你处心积虑地进宫,不过就是为了那最后一枚尊天令?”南宫啸冷笑。
穆少英仍旧紧抿着唇,就在这时,身下的泥土终于不堪重负地掉落一块,他身子一歪就朝下滚去。
南宫啸眼疾手快地揪住他的手臂,再次道:“你一个女子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穆少英眼中郁色更甚,淡淡说道:“南宫大人,我说了,我并不是女子。若是你肯救我,日后穆某定当报你救命之恩,若是不愿,还请松手。”
“你不是怕死么?”
下面是一汪江水,掉下去无非就是两种可能:被江水冲走,侥幸活了,不幸……死了。
“怕又怎样?”他冷笑一声,“穆某是怕死,但也不会任人如此侮辱。”
那双清眸在掉落的霎那闪过惊恐,但此刻只是如水一般清澈。难道,真的错了?
南宫啸心中一动,手下力道不由松了一分,加上雨水有些打滑,这一松,掌内的手臂便滑落下去。
他心中一紧,正要飞身而下将人揪住,可脚下的地早已松动无法站立,他动作又急,脚下一滑就摔了个跟头。
再抬眸时,穆少英早已滚落不知何处。
他只觉脑中心中都是一高一伏,不知是何感觉。
这样的人,若是要死,却不该死在这样的地方,死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奋力爬起身,眺目寻找,忽见远处一道白色身影踏风而来,一片雨雾里,带着震慑天下之势和急切的悲恸。
【燕子飞时】
穆少英滑落高地的时候,一波洪水来袭,浑浊的江水带着席卷天地之势,过境处,树倒屋塌,哀嚎声起。他只觉得头脑被水势冲得一阵发昏,隐隐听到落英嘶哑的呼喊。他在江波中自嘲,昔日名动天下的无痕公子,如今却要这么个死法,看来,真的是他作孽太多了么?
他本就不甚会水,加上双腿不便,除了等死,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脑中划过这二十多年的记忆,他想,是不是每个临死之人都会用尽生命来回忆,想着这一生是否留有遗憾?
上一次,他以为自己将死,想到的却是总要让一个人在这世间惦念着自己。他不想,就那样如尘沙,被世人遗忘。所以,他让子悠给了那人无回山的令牌,告诉了他那场变故的相关线索。
而这一次呢,他甚至没来得及安排,他在江水里努力瞪大着眼辨明落英的方向,他得告诉落英一些事。然而,除了浑浊的江水,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了,昏迷之际,他觉着有股力拖着自己往上浮,他弯着唇角,想:这是真要死了么?好不甘心啊。
洛风华将人从水里捞出来,搂着他的腰抱紧,拍打着那张苍白的脸,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醒醒,你醒醒。”
然而怀里的人始终闭着眼睛,他心里有个地方再度疼起来,那疼一丝丝蔓延,不久,他全身抖了一下,窒息的恐惧袭上心头。
上一次,也是这种感觉,失而复得,又要再度失去了么?
洛风华闭了双眼,怀里的人体温慢慢下降。他张了张嘴,才发现牙齿居然都打着颤,怎么可以!
这世上能伤你的人,只有我,天都不可以!
他垂下头,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子衿快死了,你放心么?”
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睫毛颤了颤,双唇翕动出两个字“不会”,再无知觉。
落英远远地见到穆少英被洪水卷走,整个人都慌到了极点,他扔下肩上的沙包,奋力跃起,一路踩着数人的头顶“飞奔”过去,然而,江水浩瀚,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落英只觉眼角干涩无比,鼻头一酸,泪水就那样涌了出来。他对着江水疾呼:“公子——”回应他的只是翻滚的江水。
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绝望之际,一道白影飞掠而过,再回神时,白影已“噗通”一声没入了水中,又过了不知多久,他整个人都无法抑制地颤了颤,公子?!那白影怀里抱着的可不就是自家阁主大人!
他急忙奔过去,一下子跪倒地上,兴奋地喊着“公子,公子。”然而,那人始终闭着眼,没有回应。
“公——子——”他颤巍巍地又唤了一声。
“公子,你不能死啊!”刚咽回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他还没死,你哭什么!”他身边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冷冷地说道,落英这才瞧清这人的面孔,还算英俊的模样,只是眉间凛着骇人的煞气,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腰间,那是一块圆形玉佩,一瞧就是上好的材质,而上面精雕细琢的“洛”字,一下子便言明了此人的身份。
“你是洛家二公子,洛风华?”见此人沉默,他便知自己猜对了,又急忙道:“我家公子有救么?”
洛风华将人打横抱起,使轻功一路借力飞掠,没多久,竟是到了知府家中。尾随而来的落英面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形容,他沉默地看着他熟门熟路地转到后院,吩咐人打来热水,然后“砰”地一声,门在眼前合上。
这门一关就关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天亮才开。
“让厨房熬一晚粥来。”洛风华将门开了一隙,吩咐一句正待合上,一双手扒着门,没什么好气地冲他道:“你昨晚对我家公子做了什么?”
洛风华挑眉。
又听道:“你出来,我家公子我自会照顾。”
洛风华轻蔑地看着他,“你的照顾就是将人照顾到洪水里?”
落英语塞,但还是强硬地说道:“这与你无关,你呆在里面一晚上,谁知道你图什么。”
一声嗤笑从洛风华抿着的唇里溢出,声音如泉水缓缓流出:“我要是真做了什么,都一晚上了,你现在问会不会太晚了?还是……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落英脸色愈发难看,他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知道了多少,跟公子又是什么关系,怎的公子和子悠从未跟自己说过?他顿时又产生了一种被瞒在谷里的不痛快的感觉。
“你家公子的事,我知道的有这么多。”洛风华在他面前伸开双手,不等落英惊讶完毕,他眯着眼,凑近一分,轻道:“你放心,我真要做了什么,我自会负责。以后,若是无人,你大可以称我一声君上。”
落英气急败坏地离开,洛风华面上的笑一点点沉下去,忽道:“南宫大人,风大雨大,莫要着凉了。”
南宫啸从一角转出来,未打伞,身上衣服早已湿透,长发更是散乱地贴在面上,他轻笑一声:“洛家二公子,风流成性,不务正业……呵呵,看来我们都错了。”
“这八字箴言实在是世人谬赞了,洛某可从未承认过。”洛风华淡声回道。
南宫啸仍是笑着,只是周身聚拢起一股冷凝的气息,“昨日有幸看到洛二公子的轻功,惊若翩鸿,矫若游龙,怕是这世上少有人及了。”
“又是八字箴言?”洛风华轻笑道:“今儿是怎的了,南宫大人一个劲地夸洛某,洛某实在是汗颜。”
“洛二公子。”南宫啸继续道:“其实风流成性、不务正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转身,行了两步,想起一事,说道:“听说洛大公子千两黄金遍寻天下高手,取凤女无痕之命。”
洛风华在门前驻立许久,直到落英将热粥端来,他才回了神,“砰”地一声合上门,恼得落英要不是考虑到屋里的人直向砸墙。说起来,在沁音阁,他也是霸道顽劣惯了的,今日不知怎的,遇着这姓洛的,总不敢太过放肆,这人周身的气场太强了,唔,可以与那只“狐狸”相提并论了。
他在门前坐下,望着大雨如注,陷入沉思。
当时公子命自己去帮忙,实则是让他注意着,当初修坝的人中定是出了“奸细”,而且,还不止一个。眼前晃过某个场景,他皱了皱眉,这“奸细”很可能是他当初从忻州找来的——“沁音阁”的人。
洛风华端着粥进去内室,掀开帐幔,床上那人正睁着一双清眸瞪着自己。他嬉笑一声,上前一步道:“你保证不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