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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守着下山的咽喉要道。
毕擎天纵马上山,大声喝道:“叶成林,你们已是网底之龟,瓮中之鳖,快快归降,还可保全性命!”叶成林大怒喝道:“大丈夫死则死耳,岂能像你这等背弃弟兄、中途变节的无耻叛徒!”取起一张大弓,嗖,嗖,嗖!三箭射出!他是苦练过金刚掌的人,腕力大得惊人,毕擎天狼牙棒一扬,格开了一支利箭,第二支射中了他的战马,登时马仰人翻,说时迟,那时快,第三支箭又闪电般射至,毕擎大使了个“燕青十八翻”的功夫,就地一滚避过,那支箭却射中了他身后的一名卫士,从前心直至后心!擎天爬了起来,狼狈之极,不敢再上山骂阵,下去部署,准备到大明之后,再大举攻山。
黑夜之中两军相峙,谁也不敢妄动,月明星稀,林中的鸟雀,都已被惊起他飞,空气紧张沉寂。凌云风闪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忽地说道:“叶大哥,趁这黑夜,你逃走了吧。”叶成林道:“我岂能舍掉这一大群同生共死的弟兄。”凌云凤道:“张大侠也说,能逃出一人就是一人,你是一军主帅,能脱出官军掌握,他日还可东山再起,岂不胜如在这里坐以待毙。”
叶成林仍是摇头,凌云凤道:“承珠妹妹在北京闻知毕擎天叛变的消息,不知多挂念你呢!”叶成林默然不话,凌云凤道:“嗯,叶大哥,你就不想再见她了吗?”叶成林道:“这样逃出,叫我有什么面目见她?”凌云凤道:“不,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支撑,天明之后,再与他们决一死战,也不见得没有生机。”叶成林知道她是想舍了性命,掩护自己逃生,感动之极,握着她的手道:“凌姐姐,多谢你啦!”仍然摇了摇头。凌云凤缓缓说道:“多死你一个人又何补干事?你若不走,承珠妹妹,可要抱憾终生,你就全不为她着想么?”叶成林道:“我知道她会一时悲痛,但却又何至于抱憾终生?她早已有了意中人,我放心得很!凌不风道:“什么意中人?”叶成林道:“铁镜心文武双全,与她正是一对。”凌云凤道:“呀,你怎么还不知道她的心,我与她姐妹情深,她纵不说一句话,我也全知她的心事。何况她还处处透露出来。”当下将一些自己观察入微的地方都一一说了,甚至连于承珠在梦中曾叫过叶成林名字的事也说了。要知凌云凤何等聪明,于承珠当时叫她到屯溪去助叶成林,过后不久,她就猜到了于承珠的用意,那是想将他们撮合的意思。凌云凤怎会领这个“情”?所以在此刻生死关头,她一定要劝叶成林逃走,以报姐妹的知己之心。
叶成林听了凌云凤的话,默默回想,于承珠对白己果然是万缕柔情,在过去虽似若即若离,但细细想来,却还是可以从心坎的深处感到。
月光透过繁枝密叶,但见凌云凤双眉紧竖,焦的的神情从眼光中都表露出来,叶成林紧紧握着她颤抖的手指,忽地说道:“凌姐姐,黑夜之中,人多突围,大是不易,你智勇双全,轻功越卓,还是趁这机会,你走了吧!嗯,你见了承珠,替我、替我问候她。叫她、叫她不要再想念我了。”凌云凤道:“不,我在外面没有牵挂的人,还是你自己走吧。”叶成林道:“在外面,我只挂念她一个人;但在这里,却有我需要顾全的千多兄弟,凌姐姐,不要再说了,赶快走吧。”
听了这样的口气,凌云凤知道是再也劝不动的了。她素性刚强,即算遇到了极伤心之事,也不肯在人前流泪,这时却不自禁地沁出了晶莹的泪珠,心中想道:“这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不枉承珠妹妹爱他一场。呀,我在外面何尝没有牵挂的人?但却不知他是否尚活在世间?若还活着,又不知道他变得怎么样了?”霍天都的影子再一次在她脑海中浮现,“但愿他能像叶成林那样地坚强,纵然没有了我也能够独创一家。”想到这里:甜甜一笑,缓缓说道:“叶大哥,你不肯走,我也不走啦。”
叶成林将握着她的手轻轻放开,相处了这么多时日,他也知道了凌云凤的性格,正像他自己一祥,说过了的话,从不肯收回。黑暗中两人默默相对,但觉这种战友的情谊,珍贵处也实不在爱情之下。
山下的官军虽然不敢强攻,但却不时向山上放箭,时密时疏,没有停过,两人在林子里听那籁籁的利箭破空之声,心中均是思潮起伏,想着外面自己所奉挂的人,想着明晨将来到的决战。
忽然那箭雨由密而疏,忽然停止了。叶成林怔了一怔,正要出去了望,忽见一条黑影扑入林中,叶成林手按佩刀,厉声斥道:“是谁?”那黑影脚步不停,来得极快,倏地到了两人面前,傲然说道:“是我!”
淡月流星之下,现出了那清秀的脸庞,叶成林叫道:“呀,铁镜心,是你!”铁镜心道:“不错,除了我铁镜心,谁还敢在这时候到来?”
凌云凤定睛一看,但见他轻裘缓带,仍然是那副贵介公子的派头,衣服上没有一点血迹,心中大疑,按剑问道:“你来做什么?”铁镜心道:“我带你们突围出去!”叶成林道:“官军怎么放你上来?毕擎天他见着你没有?”铁镜心冷笑道:“你相信我便随我来,不相信我,就不必多说。毕擎天是什么东西,值得我与他相见?”凌云凤一声不响地瞧着他的眼睛,但觉他有三分愧意,七分傲态,脸上的神色非常奇异!
凌云凤心中一动,道:“好,铁镜心,我相信你。但只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冒此大险,前来援救我们。”铁镜心冷冷一笑,说道:“我可不要你们领情,我是完全看在于小姐的份上!”这笑声中也有几分傲意,但更多的却是内心的凄凉。
原来那一晚铁镜心在杭州家中向娄桐孙泄漏了义军的军情,第二日一早,便发觉于承珠不别而行,只留下了一封诀别的书信,那封信责备铁镜心出卖朋友,发誓以后永不再与他见面。铁镜心读了这一封信,才感觉到事情出乎自己想象之外地严重,心中先是埋怨,埋怨于承珠不解他的深情,“呀,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你!”继而后悔,他后悔的倒不是因为损害了义军,而是怕义军覆败之后,天下英雄也会像于承珠那样的想法,把罪过“推”到他的头上,“这群乌合之众,本来就不能抵挡官军的围剿,我泄不泄漏军情,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必败之局。不过于姐姐既然这样责备我,我倒不可不表明心迹了。纵教身死名裂,我也要向她证明我是一个英雄。”终而想起了一个念头,要做一个令于承珠崇拜的英雄,决意来助叶成林脱险。
他本来聪明,编好一套说词,索性就投到浙江巡抚张骥的军中,这时毕擎天已经投降,张骥的大军正指向屯溪。张骥是他父亲铁钹的学生,这次拆散义军,招降毕擎天等事,又都是因为先从铁镜心处得知了义军的军情,这才能顺利进行的。见铁镜心投到,自然收纳,准备完全“平定”了“叛乱”之后,给铁镜心奏报一个大大的军功。这一晚官军将叶成林困在山上,铁镜心便向张骥请求,前来招降叶成林,张骥果然一点都不疑心,还给了他一封亲笔招降的信件。
叶成林哪里知道铁镜心这样复杂的心情,心中正在判断铁镜心的来意,只听得铁镜心缓缓说道:“你们若想脱险,只有两条路走。”叶成林道:“愿闻其详。”铁镜心道:“第一条路是像毕擎天那样投降朝廷,张骥答应给一个水师提督你做。喏?这是他的招降信件。”叶成林勃然大怒,哼了一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
、”铁镜心纵声大笑,一把将那封招降信扯得稀烂,笑道:“我也知道你不是像毕擎天那样没有骨头的奴才,要不然我也不会来了。不过,你也不是将才,为什么要死守屯溪一地?”凌云凤眉头一皱,道:“铁公子,你是来耻笑咱们,还是诚心助咱们脱险?你是将才,突围之后,自们奉你做十八省的大龙头。”铁镜心大笑道,“我稀罕做你们的大龙头?我早说过,全是看在于小姐的份上。”凌云凤实在看不惯铁镜心的气焰,但为了要让叶成林脱险,忍气说道:“好,那么咱们就向你请教锦囊妙计!”
铁镜心道:“你既不愿投降,那么咱们只有走第二条路,乘夜突围。”叶成林道:“官军重重围困,就算冲得下山,也还是在官军包围之中。”铁镜心道:“我自有神机妙算,何须你们多虑?一切听我指挥,管保你能突围便是。”凌云凤心道:“怪不得承珠妹妹不喜欢他,他冒了这么大的危险,来救咱们突围,本来令人欣佩,但他这副神气,却是像来施恩似的,那却教人反感了。哼,要不是为了叶大哥和这千多弟兄,我就宁愿战死也不受他的恩惠。”但见叶成林抱拳施礼道:“今旗在此,一切听凭公子调度。”毫无愠色,凌云凤暗暗佩服他的气度。
铁镜心接过令旗,缓缓说道:“山后有条小路,可以直通婺源,这一路官军的兵力最为薄弱。”叶成林道:“这一条路全是崎岖的山路。我已看过地形,通向外面的那条峡谷荆棘遮道,甚不易走,只要有数百官军扼守对山,咱们就都是瓮中之鳖。”铁镜心愠道:“兵洁有云:临危用险,又云:虚老实之,实老虚之。官军就因为料到你们不敢从这条路突围,所以才不安置重兵。其他几条路是好走得多,但都伏下了数千弓箭手与挠钩手,凶险更甚。好吧,依不依从我的计策,全都听你。”原来铁镜心在张骥的慕中,官军进军的计划,他都了如指掌,“兵法”云云,不过是他故意炫耀才华,要想折服叶成林罢了。
叶成林双目炯炯,过了半刻,施礼说道:“小弟见识低微,愚者多虑,铁公子请勿见怪。”叶成林聪明内蕴,见铁镜心能够从官军那边从容走来,也猜到了他必定是利用他父亲的关系,与官军将领结纳,知悉了官军的兵力部署。再细想铁镜心的为人,不像是卑鄙小人,所以才信任他。至于铁镜心曾泄漏义军军情之事,他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不过,这一次他信任铁镜心却是做得对了。
铁镜心见叶成林低声下气,这才微微一笑,道:“你们还有多少战马,都集中起来。剩下的残军败卒,也都聚集起来,准备出发。”可怜义军因为缺粮,宰马充饥,剩下的战马不过三十来匹了。铁镜心下令扎起了几十个稻草人,都缚在马背上,每匹马都用一条长绳系住,缚在树上。临走之时,将绳子的一端点燃,一千义军便悄悄地从山谷之中出走。
那条峡谷荆棘遮道,甚是难走,铁镜心拔出师父偷自大内的那把紫虹宝剑,奋勇开路,剑光霍霍,转瞬间便拔除了一大片荆棘,他的长衣也被钩烂,手指脚指都淌出血来,凌云凤见他如此卖力,气也消了一半,挥舞双剑,帮他开路,铁镜心见众人服他,甚是得意,心中想道:“可惜于承珠不在这儿。呀,我今日这番功劳,不知他们会不会说与承珠知道。”
刚刚走出谷口,只听得后面马嘶人叫、战鼓雷鸣,回头一望,但见林子上空已升起浓烟,射出火焰,原来那些系马的长绳一被烧断,战马被火灼痛,在森林里四处奔跑,哪消片刻,便燃起了数十处火头。那几十匹马负痛长嘶,烟腾火起,声势之壮,竟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林深树密,黑夜中官军哪看得清楚,但见马背上人影幢幢(那是还未烧着的稻草人),只道是义军就要强行冲出,无不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