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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欣赏沈胜衣,更想从他口中听听现在武林与往昔有什么不同,又出了多少英雄豪杰。
他们一面喝酒一面谈话,沈胜衣知无不言,上官无忌亦好像已忘了丧子之痛。
杜乐天更就在缅怀当年跃马江湖的雄风、勇武。
可是就在那个时候,杜九娘来了,在她的左右,陪伴着上官雄上官凤兄妹,在她的后面,还跟着四个仆人,抬着上官高的棺材。
她吩咐将棺材放在堂正中,然后就逐走那四个仆人,找了一张椅子坐在棺材的旁边。
一直坐到现在。
她并没有说什么,也只是坐在那里发呆,却苦了上官雄上官凤兄妹,他们已实在不耐,但又不敢离开,有生以来,他们还没看见过他们的母亲变得这样。
对于上官高的死亡他们也很难过,立誓报复,但想到壁虎的恶毒,不免有些心寒。
杜乐天当然看得出女儿难过,所以虽然不满她这样做,却也并没有喝她离开。
他照样喝酒,就像是没有这件事发生过一样。
上官无忌原想离座下去,但是被杜乐天阻止,亦只好一旁喝酒。
他们其实都已经有些醉意。
沈胜衣看得出,在他们第三杯酒喝下去的时候,他已经看出他们那样喝下去,一定会醉倒的了。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喝,而是倒,将酒倒进嘴巴里。
他并没有跟着这样做。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尽量保持清醒,在现在这种情形之下,他更加就必须保持清醒。
他并没有忘记壁虎仍然窥伺在附近。
风穿堂户,仍带着初春的寒意。
杜乐天举杯又倒下嘴巴,目光落在沈胜衣的面上,忽然道:“小兄弟,可难为了你。”
沈胜衣笑道:“老前辈何出此言。”
杜乐天道:“面对棺材喝酒,无论谁也很难喝得下咽的。”
沈胜衣道:“有何要紧。”
杜乐天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是否这样想,但看来应该不会是假的。”
沈胜衣道:“这在我,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遭遇。”
杜乐天道:“是么?”
沈胜衣道:“我的不少朋友都已死去,他们死亡的时候,我总会顺从他们,很奇怪,他们总喜欢死前与我一醉。”他叹了一口气,道:“有一个朋友,甚至已经准备了棺材,在与我干尽三杯之后,他就倒在棺材里。”
杜乐天“哦”的一声。
沈胜衣道:“这是事实。”
杜乐天点头,道:“你是一个老实人,也是一个很好的明友,我高兴认识你,来,再喝一杯!”
沈胜衣道:“已经够了。”
杜乐天大笑,道:“久闻你酒量也很不错,怎么才喝这几杯,就吃不消了?”
沈胜衣道:“本来还可以再喝的,可惜心头上有一样东西,不免大有影响。”
杜乐天道,“什么东西?”
沈胜衣道:“一条壁虎!”
杜乐天格格大笑,道:“原你是在担心那厮,那厮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闯进来!”
笑语声方落,“嗤”一声破空声响突然传来。
杜乐天一怔,目光一转,厉盯着厅外。
破空声响中,一盏灯倏的熄灭!
杜乐天即时道:“暗器!”
沈胜衣接道:“是一支弩箭!”
上官无忌跟着道:“从堂外射来!”
三个人几乎同时站起了身子。
堂中少了一盏灯,不免亦稍为暗了一些,却只是一些而已,众人却有一种错觉,感觉整个厅堂都暗了下来。
杜九娘亦有所觉,呆坐的身子一震,目光一闪,突然拔剑,疾划了出去。
“嗤嗤嗤”即时三声,三支弩箭品字形向上官雄射到!
杜九娘身形一动,已抢在上官雄身旁,剑划处,“叮叮叮”三声,尽将那三支弩箭以剑击下。
上官雄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才知道将剑拔出来,上官凤也自拔剑。
杜九娘却叱道:“站在这里,不要乱动!”
那刹那,“卟卟卟”三声,窗棂糊纸裂处,又三支弩箭射进。
三盏灯火迅速被击灭!
厅堂更加暗!
上官凤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杜乐天霍地掷杯在地,喝道:“不要作声,不要乱动!”
他们三人也不动。
那刹那,东面一幅窗纸陡然亮了起来,雪白的窗纸之上,同时出现了一只奇大的壁虎影子。
杜乐天脱口道:“壁虎!”
沈胜衣接道:“也许不止一个人。”
弩箭射来的方向先后不同,那条壁虎的影子出现的方向亦有异。
杜乐天点头,道:“这若是一个人的所为,这个人身形迅速不在话下,对于庄院之内的情形,也必然了然于胸。”
上官无忌亦自点头,道:“否则又怎么能够那么准确,将灯火一一射灭?”
杜乐天道:“难道壁虎真的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是我们的好朋友?”
上官无忌皱眉道:“这样看来,并不是全无可能。”
杜乐天道:“老夫一定要将他抓住,看他到底是那一个。”
上官无忌道:“现在该如何?”
语声未已,那条壁虎的影子突然移起来,彷佛要向这边冲过来,破窗而入!
那条壁虎的影子差不多有人般大小,真正的壁虎又怎会有这么大?
难道这并非真的壁虎,而是一个人?
上官无忌和沈胜衣忽然想起不醉无归小酒家,那个店老板曾经提及那个杀手壁虎真的有如一条壁虎。
难道就是壁虎本人悬在窗外?
沈胜衣上官无忌相顾一眼,上官无忌接问道:“沈兄的意思?”
沈胜衣道:“我们若是不出去一看,便要给他讥笑胆小的了。”
杜乐天道:“不错。”
一顿吩咐道:“九娘小心看护雄儿他们。”再一顿,转喝道:“闯!”
沈胜衣道:“三个方向!”
语声一落,身形如箭般射向那个出现壁虎的影子的窗户!
杜乐天身形亦动,直射出堂外,上官无忌却向沈胜衣相反方向那一面窗户射去!
“哗啦”声响中,两扇窗户尽碎,上官无忌沈胜衣分从东西两面窗户闯出。
上官雄上官凤立即靠向杜九娘身旁,杜九娘握剑在手,一声也不发。
年纪最小的上官芸亦拔剑出鞘,她用的是一双短剑,每支剑只有尺半长短。
她拔剑的手法迅速而稳定,从这一点看来,她的武功只怕还在上官雄上官凤之上。
一寸短,一寸险,她武功若是不好,只怕也不敢用那么短的剑。
她的神态也比上官雄上官凤镇定,虽然小小年纪,已经有高手的风度。杜乐天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外孙女,总喜欢要她跟在左右。
上官芸的武功也是由杜乐天亲自教授。
杜乐天平日虽然嘻哈大笑,但是在练武的时候,却是严格得很。
在他的严格教导之下,上官芸的武功比她的兄姊更好,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上官芸的性格亦与她的三个兄姊有异,练武的时候,非常用心。
这才是最主要的因素。
她双剑在手,身形并没有展开,只是静静的立在原处。
她原就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
木屑纷飞中,沈胜衣箭一样穿窗而出,剑同时出鞘!
那条壁虎的影子,亦自在木屑纷飞中碎裂,但连随又凝结,移落在对窗的墙壁上。
那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可是那刹那之间,给人的感觉,却似乎那条壁虎已经爬进屋内。
杜九娘上官雄上官凤的目光,不觉都移向那面墙壁,一齐打了一个寒噤。
上官芸的面色也有些发白,但神态仍然稳定。
目光一移即转回,望向沈胜衣离开的那一个窗户,却已经看不见沈胜衣。
窗外不远有一株梧桐树,一道强烈的灯光,正从那株梧桐树之上射下来。
灯光中彷佛夹着什么。
沈胜衣目光一转,身形再起,掠向那株梧桐树。
他的身形迅速而灵活,一支剑有意无意已护住了全身的要害。
那株梧桐树之上,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一直到他掠到了树下,也仍然没有。
他身形不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颀长的身子便有如灵蛇一样,贴着树干疾往上窜去即时风声一响,杜乐天如飞掠至,在树下停下。
他没有向上掠去,只是在树下监视,以便必要时抢救。
他身形虽然不动,却已经有如上弦之箭,随时准备射出去!
老江湖到底是老江湖。
沈胜衣身形不停,眨眼间已窜上了三丈,再上升半丈,就是那盏灯所在。
那是一盏孔明灯,放在一支树桠之上,三面密封,只空出一面。
那一面原也用木反密封,在那块木板的当中,却开了—个圆洞。
灯光也就是从这个圆洞射出来,所以特别明亮。
灯旁没有人,那之上枝叶虽然茂盛,却也不觉有人躲藏在那里。
沈胜衣又深深的吸了—口气,右手化爪,往树干上—按,那个身子飒的往上疾拔了起来。
并没有任何的袭击,他身形轻捷如燕,半空中一折,落在—条横枝上。
杜乐天这时候才振吭问道:“那之上可有人?”
沈胜衣道:“没有。”
回答得非常肯定。
杜乐天接问道:“那条大壁虎的影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胜衣道:“在灯前有一条壁虎用线吊在那儿,灯光将壁虎影子投射到窗纸上,就变得很大的了。”
杜乐天道:“原来只是如此。”
沈胜衣道:“壁虎相信一亮起灯火便已经离开的了。”
杜乐天忽然道:“你小心一些,那之上可能藏有火药的。”
沈胜衣摇头,道:“没有。”语声一落,他的身形亦落下,旋即以剑挑起了那盏孔明灯,人与灯就仿如流星一样落下来。
衣袂破空声即时又响起,上官无忌如飞掠至,遥呼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胜衣以剑挑灯,移向上官无忌,那条壁虎仍挂在灯光射出来的那个圆洞之上,不停在挣扎。
上官无忌目光一落,冷笑道:“原来如此,也亏那厮想出来。”
杜乐天道:“不知是什么意思?”
上官无忌道:“还不是恐哧我们。”
杜乐天道:“左道旁门,我还以为他有什么了不起。”
沈胜衣道:“这种人却也最难应付,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杜乐天气愤的握拳道:“总有一天,教他撞在我手上。”
上官无忌道:“总有一天的。”
沈胜衣手中剑一抖,那盏孔明灯从剑上飞起,飞上了半空。
他右手旋即一探,将那盏孔明灯接下,左手剑已同时入鞘,道:“这个人的行事作风却大异常人,正如这一次。”
上官无忌目光又落在那盏孔明灯之上,道:“壁虎是活的。”
杜乐天道:“要找一条壁虎,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这盏孔明灯,这周围十里,只怕不易买得到。”
沈胜衣道:“不错,若说他一直将这盏孔明灯带在身旁,却实在不合情理。”
杜乐天道:“这种孔明灯原就不是一般照明用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在他到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切,已经拟好整个计划。”
沈胜衣道:“果真如此,这个人的心机未免就太深沉了。”
杜乐天道:“不错。”
上官无忌接道:“但亦不无可能,在我们这里有人与他里应内合,弩箭正射在灯火之上,壁虎的投影,若不是对这个庄院非常熟悉的人,是绝对做不到的。”
杜乐天道:“若非如此,这个人的武功只怕比我们预料中的还要高强。”
上官无忌道:“若叫我—眼就能算准灯火所在,要隔着窗纸将灯火以弩箭射灭,我就做不到的了。”
杜乐天道:“除非仔细观察,算准距离、角度,才能够这样一击中的,一箭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