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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想必依然万花锦绣。”
“公孙接的乱披风剑法同样绚烂!”
“琴棋第一,诗酒第二,暗器第三,剑术第四的公孙接?”
“正是这一个公孙接!”
“这一个公孙接又怎样?
“不怎样,只不过约战家父!”
“约在何时?”
“月前!”
“令尊没有去?”
“没有去,我去!”无肠公子一轩眉,“苦战半日,我拼尽全力,仅堪堪与他战成平手!”
“难得!”
“过奖!”无肠公子唇边的笑意消失不见,“公孙接暗器第三,剑术只是第四,暗器方面他还不如满天星,一度败在满天星暗器之下!”
“哦?”
“满天星却早在五年之前就已败在你剑下!”无肠公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不是你对手!”
“哦?”
“但即使不敌,你若是要一战,我还是奉陪,舍命奉陪!”
“我如今只是想离开,尽快离开!”
“你要离开谁也阻止不了,我也还懂得自量,不过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着!”无肠公子一字一顿,“无肠门中人记恩,记仇,有恩必报,有仇必报!”
“我记着!”
“家父虽非死在你剑下,却是因你而死,此仇此辱,无肠门中人永志于心,要么,你就今夜赶尽杀绝,要不是,错过今夜,无肠门中人迟早一定找你洗此耻辱,雪此血仇!”
“我等着!”
“好,你保重,你好好保重!”
“我会保重,我会好好保重!”
无肠公子再也不望沈胜衣,霍地一拍手,厉声吆喝:“撤剑阵,开大门,掌灯,送客!”
语声一落,他人亦转身,背向大门,头也不回。
呛啷的群剑入鞘!
依呀的大门尽开!
噗哧的灯影摇红!
十灯齐动,十个青衣少年脚步齐展。
灯分左右,人分左右。
沈胜衣走在灯当中,人当中。
灯远,人远。
无肠公子噗地终于跪倒在榻前!
灯未远,人已远。
灯只送到门外,人已走在街头。
长街寂寂,长空寂寂。
星,月。
有星,有月。
今夕何夕?
“今夕何夕?”
张凤沉吟在星光月色之下。
今夕的星光更多,今夕的月更亮更圆。
星光闪烁,月色凄清。
一条枯枝穿月而过,一只猫头鹰蹲在枯枝之上,圆月之中。
咕
猫头鹰在叫。
张凤不由的打了一个寒噤。
猫头鹰的叫声的确恐怖。
这地方也是一样。
深夜,荒郊,小径,齐膝的野草,半枯的老树,树上的猫头鹰……如此的环境,今夕就算是中秋,只怕也没有人愿意在这地方徘徊。
今夕不知是何夕。
星虽亮,月虽圆,秋还远,今夕还不是中秋。
张凤也奇怪自己居然会在这样的地方停下脚步。
猫头鹰一叫,就连月光也似乎变得诡异起来。
张凤连半刻也不愿意再逗留了。
他举步,突然又收步!
咕
猫头鹰又在叫。
张凤没有作声,眼珠子却睁得比猫头鹰的更圆更大,瞬也不瞬地瞪住丈许外的一丛野草之上。
一个人缓缓地正在野草丛中冒起来!
雪白的衣衫,苍白的脸庞,冰冷的眼瞳,好可怕的一个人!
目光剑一样交击在半空!
张凤突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杀气排山倒海般猛压了过来!
猫头鹰突然枯枝上飞起,刹那间消失在夜空深处。
连猫头鹰也感觉到这股杀气,连猫头鹰也不敢逗留!
张凤的目光突然收缩,面庞突然绷紧,一只右手已移向剑柄!
风吹过,野草沙沙的一阵响动!
白衣人披肩的散发亦飞扬!
张凤的衣衫也在起伏,后背就是一阵冰凉的感觉!
不知何时他后背的衣衫已冷汗湿透!
他的一双手也在冒着冷汗,移动的右手已停留在剑柄上。
“沈胜衣?”他忽然开口,出口的语声异常的沙哑。
“张凤?”白衣人反问。
“正是张凤!”张凤的右手握剑更紧,“消息果然没有误传,你果然已洞悉我们十三杀手的来历!”
“还差一个!”
“这一个当然不是我!”
“是你的话,你我又焉能遇于今宵?”
“你是在这里等我?”
“我是在这里等你!”
“你怎知道我会打从这里经过?”
“北上翼城只有这一条路!”
“你我素未谋面!”
“素未谋面!”
“难得你居然能够辨认得出我来!”
“这只能说是巧合,我虽然不认识你,认识你的人可真不少,我在楼上喝酒?你才从楼下走过,几个走镖的就将你认出来了!”
“我张凤本来就不是寂寂无名之辈!”张凤倏的大笑,“掩饰的方法不是没有,只可惜我这种方法不能用于光天化日之下!”
说话间,张凤左手怀里一掏,面上一抹,面上立时多了一张颜色铁青,狰狞可怖的鬼怪面具。
这张面具相当之精巧,一戴在面上,张凤简直就连半分人气都没有了。
“果然是见不得天日的!”沈胜衣淡笑,忽然问:“翼城离这里不过半日路程,你连夜赶路,莫非就约在明天拂晓”
“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呆子,原来你一些儿也不笨!”
“幸好我在这里遇着你,否则如今我一定还在梦中,一定赶不上这个约会。”
“幸与不幸如今尚言之过早!”
“哦?”
“你既然是一个聪明人,怎么偏偏要做这种糊涂事?”
“什么糊涂事?”
“挑战十三杀手!”
“哦?”沈胜衣摸了摸鼻子。
“只有呆子才会向十三杀手挑战!”
“我不是呆子!”
“你只不过活得不耐烦!”
“总算给你说对了!”沈胜衣大笑,笑得好开心。
张凤一怔,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神情,说话的语气已明显地带着几分懊恼。“原来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这就好办了!”
沈胜衣只是笑。
“我就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比对付活得不耐烦的人来得容易!”张凤也在笑,冷笑!
“怎样容易?”
“只是这样容易!”张凤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个身子突然烟花火炮也似的飞射向沈胜衣!
张凤的轻功原来也很高明!
一口气才吐尽,他的身子已飞射到沈胜衣面前!
人还在半空的时候剑就已出鞘!
剑狭长,尖锐,碧光灿烂!
剑一出鞘,剑尖就在跳动!
剑一到沈胜衣面前,剑尖已如满天缤纷星雨!
剑雨飞洒而下,剑芒闪亮了沈胜衣的脸庞!
“倒!”
张凤即时一声暴喝!沈胜衣果然应声倒下!
张凤欢喜还来不及,一道闪电突然从下飞起!
闪电比星雨更辉煌,更夺目!
“散!”闪电中一声厉叱!
沙地一阵砂砾激烈磨擦也似的声响暴发,漫天剑雨一时飞散!
闪电未绝,一直飞入张凤的咽喉!
张凤一声闷哼,身子倒飞而出,一飞两丈,倒在野草丛中!
闪电就钉在张凤的咽喉之上!
不是闪电,是剑,沈胜衣的剑!
剑尖只有三寸进入张凤的咽喉!
一击震散漫天星雨,剑上的力道已去十之八九,剩下来的力道只不过十之一二,剑尖也就只能够三寸进入张凤的咽喉!
三寸已足够!
沈胜衣半跪在草丛之中,左手外伸,还是奋力掷剑一击的姿势!
他的身上并没有伤痕,他倒下只不过因为剑雨太迫近,这样子他才能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空间掷剑一击!
这判断何等准确,这一剑的威力又何等惊人!
这一剑似已耗尽他混身的气力,就草丛中半跪,他连站起的余力都似已没有。
“四个!”他仰首向天,满头汗落淋漓,连语声都起了颤抖。
风又起,野草又在摇,沈胜衣披肩的散发又在飞扬。
天边的月还是那么圆,天上的星还是那么亮。
这样的星光,这样的月色,张凤是再也欣赏不到的了。
星月终古长照伊人?
人又怎能?
不是星,不是月。
只是一盏小小的油灯。
灯光没有星光这样闪亮,也没有月色这样清明,但若换是在别的地方,这如豆的一灯对普通人也许仍赚不足,对于如今围坐在桌旁,灯旁的这八个人应该足够有余!
这八个人都是杀手中的杀手!
这八个人都已习惯了黑暗!
只要有光,这八个人的眼睛就能适应环境,这八个人的手就能杀人!
只可惜这地方实在太黑太暗,多了这一盏小小的油灯,八个人也是只能够勉强分得出彼此的容貌,身形。
这一灯有等如无。
有门的地方多数有光透入,有窗的地方也一样。
这地方窗虽然没有,门可少不了。
光还是透不进来,这地方有门也没有用。
门的后面根本又是墙。
这第二道墙也有门户,在另一端。
门后又是墙,第三堵墙!
一折再折,外面就算是中午,光线也一样透不进来。
光线还不懂得一转弯,再转弯!
这地方哪里像是人住的地方。
可是这地方偏偏有人住着。
蝙蝠先生!
也只有蝙蝠先生才会建造一幢这样的房子,才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地方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没有人愿意进入地狱。
这八个杀手也不愿意。
不愿意也得愿意。
谁要见蝙蝠谁就得进入这地方。
这叫做无可奈何。
人世间多的正是这一种无可奈何。
能够从心所欲,对任何事情都有绝对选择的权力的人,试问又有几多个?
所以这无可奈何,本来就不能算是一种悲哀。
但同一个人,遇着的偏就是这种无可奈何的事情,却就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了。这样的人岂非多得很?
地狱的气氛当然不是容易抵受的。
有人在轻咳,有人在拭擦兵刃……
居然还有人在玩弄着衫角。
这个当然是女孩子,八人中唯一的女孩子,十三杀手!
步烟飞!
她的眉目是这样的清秀,神态是这样的温柔,腰肢是这样的窈窕,举止是这样的娇憨……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竟会是十三杀手之一,你相不相信?
人只有八个,椅子却有十三张,空出了五张。
十三个杀手只到了八个,还差五个。
柳展禽,不了,高欢,张凤,这四个是永远不会再到的了,还差一个是谁?殷开山?
殷开山正在拭擦着他那一柄重足三十斤的开山巨斧。曹金虎还在轻咳,步烟飞却已不再玩弄衣角。
温八爷肥胖的脸上淌满了汗珠,手中一柄寒铁摺扇在摇个不休。
风林戴了鹿皮手套的一双手也始终不离腰畔的豹皮囊,这是他的习惯,他这一双手如果没有需要,一离开豹皮囊,暗器就必然出手。
对任何人他都抱着戒心。
他只相信自己。
没有人愿意坐在这样的一个人身旁,常三风也不例外,他宁可坐远一点,所以他和风林之间就隔着两张空椅。
多了这两张椅子的距离,凭他的轻功,凭他的剑术,他相信就算来不及闪避,来不及封挡,总可以来得及反击。
他的手就在剑上!他身旁就是放天龙。
放天龙并不像龙,并不神气,八个人之中最高的算是他,最瘦的也是他,没精打采地挨在椅上,倒像是一条刚从泥塘里捞上来的黄蟮。
放天龙身旁是步烟飞,步烟飞对面才是这八个人中最后的一个。
这个人一身青衣。
一个铜壶滴漏放在这人面前,这人的一张脸庞,全部隐没在铜壶滴漏的暗影下。
这个人到底是谁?蝙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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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蝙蝠翔怪屋 杀手会沙洲
暗影中闪着光,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