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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威道:“世事难料,又如我,想避麻烦,总有麻烦,北京来了个鄂龙大爷,结果让人栽脏印伪币,可惜栽脏的长江双鬼又浮尸江口,你说麻不麻烦。”
左仲仪道:“那岂非正好,此案已了。”
洪威摇头道:“麻烦即在此,杀死长汉双鬼的凶器,是贵帮得力助手高蚊,高鱼兄弟的分水刺。”
左仲仪诧道:“怎么可能?他俩早在一星期前就出海,恐有误会。”
洪威凝眼道:“圣爷怎知他俩出海?”
左仲仪道:“我派他出去的。”
洪威道:“你接任圣帮也不只过一星期,难道一接任即派任务予他俩?”
左仲仪心念转着,对方是为凶手而来?亦或为查船之事而来?这洪威办案经验丰富,恐不易隐瞒,何况沉船消息已经传言在外,笑道:“洪爷该知外头传言,圣帮沉了几艘船,我身为掌门人,当查个清楚,所以才派两人前去,他俩水功,天下少见。”
洪威眯眼一笑道:“圣爷好机智、不说沉船,只说寻找沉船真假,把我给挡回来了。实在高明。”眼珠再跳:“老实说,我只对凶手有兴趣,其他一概懒得理。”
左仲仪笑道:“错了,你还对那株兰花有兴趣。”
洪威诧道:“怎会?我这粗人……”
左仲仪低声道:“它代表‘五百金’。”
洪威冷道:“你在贿赂我?”
左仲仪道:“五香楼有个秋华姑娘,你为她可累坏了,多少年来,也输了不少的银子希望我能帮忙”。
洪威暗楞,那已是几年前之事,秋华是他故乡好友之妹,如今好友已病逝,秋华沦落烟花楼,既然机会碰上,怎忍让她吃苦,故赎了身,寄养陋巷,此事根本无人知晓,对方竟然了若指掌,且知自己输了不少银子。
左仲仪道:“无干利害关系,我只是想帮助秋华,凭你的薪奉,根本还不了五百金。”
洪威知晓一切,他还能摆平此事,全是有此职位,那些债主顾着利害关系,不敢要债若哪天职位不保,恐是灾难开始。
左仲仪笑道:“你也算是称职捕头,混了大半辈子,仍两袖清风,可惜苦了秋华,尤其孩子恐不久要出生,你得为她着想?”
洪威更诧道:“你怎知她有身孕?”自己皆未知,外人竞了解了一切,此人未免太可怕了。
左仲仪暗喜摸对路子,不禁佩服柳姥姥消息灵通,道:“洪爷回去一趟,总也明白。”
洪威冷目再瞪,对方眼神信心十足,不由涌起既惊且喜的神情,惊者此人能耐莫测高深,似已掌控一切,自己跟着巡抚走,想倒向鹰帮,不知是否正确,喜者是秋华有孕自己岂非要当父亲了。
左仲仪道:“长汉双鬼之事,分明是栽脏,我既请鄂龙前来,怎可能收买二鬼行事,复又派人杀了?何况高蛟,高鱼兄弟已出航,不信派官船去查便知,他俩更不可能是凶手。”
洪威冷目一闪,抽出铁森利刀,道:“圣帮是多事之秋,以你三十未到之龄,要掌控一切,恐也不易,接我一刀试试。”
话未说完,洪威登时发难,利刀猛劈,以若暴龙扑掠,狠猛无比,他除了“冷面铁捕”
浑号外,另有“铁捕神刀”封号,其手中利刀浸淫数十年,早享誉南武林,霸劲可想而知。
洪威的确想掂掂对方的斤两,也好做重大的决定,故使全力一击,一流高手恐也甚难全身而退。
左仲仪乍见寒光半闪,直觉反应右移半步,利刀竟然劈至左肩背,森气逼人,情急中猛一旋身如陀螺,劲气暴开,锵然乍响,利刀已被荡开。
洪威虎口生疼,诧立当场。
左仲仪飘落地面,谈笑风生,道:“洪爷承让了。”
洪威诧道:“你如何躲过我这刀?”挡刀不稀奇,厉害在于瞧不清对方如何出手。
左仲仪笑道:“运气,情急旋身,衣带拨个正着。”
洪威当然不信,毕竟肩头在上,衣带在下,甚难拨着,然既已落败,且未瞧清,询问已是多余,凭此试探,此人武功恐在绝顶之流,就是鹰帮朱爷出手,亦未必能讨得好处,看来圣帮应未若传言不堪一击,自己得重新评估,始收刀,道:“我将派人出航,前去查看高氏兄弟下落,若真的非凶手,一切邓交代,若是凶手,别怪我拿人。”
左仲仪笑道:“你尽管公事公办,有证据,我不干涉。”
洪威这才拜礼道:“那告辞了。”转向达摩金兰笑道:“整株太贵重,赏我一朵吧。”
伸手一弹,摘得一朵,嗅着味道:“好香。”大步退去。
左仲仪满意一笑,总算收服了洪威,毕竟商场上,何时出事并不知,能做人情尽量做,洪威也算是汉子,拉他一把也不吃亏。
至于赠金一事,圣帮深懂商场,官场规矩,在洪威摘下兰花时,一切已算暗示,左仲仪自会利用眼线,暗中赠个神不知鬼不觉,皆大欢喜。
在左仲仪许诺下,洪威根本不必担心收不着银子,唯一困惑他者是左仲仪是如何得知一切消息?“敢情他比我这个神探更厉害?”
洪威目光闪动,兴起较量念头。
佳宾客栈不属圣帮,亦非属鹰帮,更不可能是漕帮产业,它乃旗人经营,属半官方产业,鄂龙住进来,自可表示中立心态。
客栈分前后院,前院属中下阶层,后院宽敞豪华,专为接待贵客而设,尤以鄂龙身分,当然住进最豪华之“天龙阁”,连灯火皆以洋人瓦斯水昌灯布置,既无油烟且晶亮。
鄂龙赞不绝口,南方果真洋货甚多,倒比京城丰富数倍。
青逸飞终返回天龙阁,鄂龙立即要她欣赏如八角亭之水晶瓦斯灯,道:“看,火焰甚青,光亮透白,比匀的油灯亮上数倍。”
青逸飞忽觉左仲仪那“逸香园”已有数盏,当时并未点亮,故不知,现已知晓,笑道:
“原来是这玩意,差点笑了。”
鄂龙道:“你已见过?”
青逸飞笑道:“圣帮有好几盏,且我也见着墨晶眼镜,洋官南怀仁不也进贡几样予康熙皇,他视若至宝,说不定当时载南怀仁中原者,就是圣原的船。”
鄂龙目光闪动,道:“圣帮倒是神通广大……”不再瞧着水晶灯,来回踱步,似在思考,道:“可惜换了掌门,恐一职不振。”
青逸飞道:“左仲仪不一样。”
鄂龙瞄眼,发现爱将眼神不同,挑情道:“你喜欢上他?”
青逸飞顿觉困窘,斥道:“什么话?才见一次面就喜欢,你当我是谁?”脸面仍热,对男人首次有此感觉。
鄂龙道:“一见钟情者也不在少数……放心,我不会吃醋,只要有中意,你随时可离开。”
青逸飞白眼道:“越说越离谱,我只想把生意弄妥,赚一笔钱好养老。”
鄂龙道:“钱对你那么重要?”
青逸飞道:“不重要?你拼命赚它作啥?”
鄂龙笑道:“那是一种成就感,商场如战场,商场斗智不比战场差,甚至打战也是为了利,我喜欢赚钱的滋味。”
青逸飞道:“那就对了,我也想赚钱。”
鄂龙道:“何必呢?只要你开口,我会给你。”
青逸飞哈哈两声道:“你给我?你可知我要多少?你财产的一半,给不给?”
鄂龙呢地一声道:“这个……好多……”
青逸飞笑道:“你在衡量,花这么多银子买我划不划算,嘿嘿,准是不划算,那些钱可让你买尽天下美女。”
鄂龙的确如此想,然岂肯承认,干笑道:“你不一样,或许值得。”
青逸飞道:“少来,一点也不值,而且,我也喜欢自己赚,我喜欢有成就感。”
鄂龙笑道:“何苦呢?女人让男人养不是最聪明的方法,他赚你花,多妙?”
青逸飞冷笑道:“我不一样,我有手有脚,何需人家养,何况,我自认能赢过男人,赚得更多。”
鄂龙哈哈畅笑道:“爽快,这就是我喜欢你,信任你的原因,侣你这种女人实在少见,将来必有大成就,尤其你是男人婆个性,又保有女人漂亮神韵,让人痴迷。”
青逸飞红着脸道:“你也想娶我?”
鄂龙道:“说不,那是假的,只是我不愿强迫,毕竟你不一样,强迫也无用。”
青逸飞当知对方的心意,老实说,自己若未找着最理想的对象,将来可能真的下嫁于他,毕竟对方人品,条件皆不差,她只是不想因“习惯”而下嫁罢了,何况她尚有野心,想靠自己赚钱而拥有一切,道:“不错,我是不会接受强迫,但你助我赚钱,你机会将渐渐失去。”
鄂龙笑道:“该赚的,当然要算给你,只是我总以为女人离不开男人,就像男人离不开女人一样,我还是有机会的。”
青逸飞笑道:“你有机会,而且我也欣赏你能掌控北方的商场,只是我还是喜欢自己赚钱,这次办成功,可以领多少银子?”鄂龙道:“摆平圣帮,你可得十分之一的酬劳,但可别太高兴,圣帮已是空壳子。”
青逸飞道:“圣帮已被掏空,不像。”
鄂龙道:“朱亮功说的,该不假,左海瑞以船运黄金,结果遇难,全数沉到海底,现在已无资金周转。”
青逸飞道:“你信?”
鄂龙道:“一半。”
青逸飞灵机一闪道:“你见过朱亮功,且跟他谈妥了?”显得紧张:“你已经答应跟他合作?”
鄂龙神秘一笑:“我是来作生意,不是找麻烦,谁对我亿嘉票号有帮助,我就跟谁合作,何况你也有分量,在未听取你的意见之前,我不会任意下决定。”闪动凸大眼睛,展现智慧,亦对青逸飞充满了欣赏。
青逸飞安心不少,道:“这才是你的为人……”
鄂龙道:“你对左仲仪有好感,想跟他合作?”
青逸飞道:“我未见过朱亮功,但左仲仪让人感觉较守信诺。”
鄂龙道:“只看一眼就帮他说话?”
青逸飞道:“我谁都不帮,只作生意考量,如若圣帮真的是空壳子,我不建议。”
鄂龙笑道:“好个不建议。”伸手玩抚水晶灯开关,叭地一声,灯火已熄,笑道:“这种灯虽然灭了,依然价值尚存,圣原纵使跨了,也有价值,人员就是一种无形的价值,本来我是忌讳以平常心谈他,因为我感觉可能多出一个情敌,但为了生意,我不该如此。”
青逸飞笑的甚甜:“鄂爷多心啦,我跟他只是生意往来,谈不上情感,何况人家不一定要跟圣帮合伙,并购不也考虑在内?”
鄂龙道:“并购?”又把瓦斯水晶灯打亮,笑道:“能将美丽东西据为已有,的确不差,不过也得看要付出多少代价?”
青逸飞道:“鄂爷可评估而后行动。”
鄂龙笑道:“自该如此,休息吧,明天向圣帮传消息,找机会谈谈,顺便暗示左仲仪,鹰帮已采取了行动,尤其亏空一事,他将挤兑。”
青逸飞道:“你在帮他?”
鄂龙道:“我在帮我自己,也在帮你,双方旗鼓相当,斗起来才够劲,否则一面倒,找不出真相,也看不出实力。”
青逸飞闪起一个念头:“难道要双方斗个两败俱伤,亿嘉坐收渔翁之利?”不禁稍稍替左仲仪担心,然心念一转,暗付道:“商场原就残酷,既然玩不起,输了怪谁?”
第七章谈情
柳碧玑一大早即已熬得一锅鲜鱼粥,还放了嫩芹圈,立即端到左仲仪的住处,喊道:
“圣爷请用餐啦。”
尖昂声音有若穿脑,左仲仪被吓醒,原以为日上三竿,正为贪睡自责,谁知瞧向了窗口,淡青一片,不禁摇头苦笑道:“姥姥你紧张啥劲?五更刚过而已。”
柳碧玑喝道:“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