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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音容笑貌,一一浮上心头,占据了满心满脑。即便发狠打骂,此刻想来,也是那般亲切。孺慕之情翻涌,恨不得老爹能立刻站起,狠狠地踹自己两脚。那该是多快活的事情,可惜却是奢望。只要打到猎物,就能救活老爹。无数念头汇聚,最终只剩下这一条,仿佛他找的并非食物,而是生死人、肉白骨的仙丹妙药。
也许孝心感动上苍,一只肥硕的野兔当面撞来,他一掠上前,不等猎物逃窜,就把它双耳拽住,当空拎起。野兔不住扑腾,沉甸甸的,至少五六斤。他顾不上高兴,展开鹤雪身法,亡命奔驰。
“雪姨,雪姨,你看我打到什么?”他大叫着冲上山坡。却见众人肃然立着,雪姨跪坐在地,中间却架起柴堆,一方染血的白布遮住了老爹,只剩头露在外边。朝阳撒下万道光芒,他面容如昔,嘴角更噙着微笑,仿佛只是暂时睡去。“叭”,野兔从手中挣脱,掉落在地,一蹿老远,就此没入草丛。叶浩半晌怔立,似泥雕木塑一般,无有一丝生气。
邓麻子过去拍他肩膀,叹道:“你老爹是有福的人,走得很安静,没什么苦痛。”叶浩倏地醒来,如何也不相信眼前景象,喃喃地道:“老爹真的走了么?”看到邓麻子沉痛点头,最后一丝侥幸无情破灭。他的心仿佛沉入深渊,冰凉麻木,纵使阳光万缕,也让他感不到一丝温暖。
自己还是晚了一步!真该死,如果早一步抓到野兔,老爹或许就不会死了。自责和痛苦犹如毒蛇,不断攀紧咬噬着他,天旋地转中,喉咙突然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老爹!”就此委落草地,晕迷过去。
雪姨心力憔悴,还是一掠上前,仔细为他搭脉。一众人也围上前,忧虑不已。匠师既殁,他的遗孤千万别出事。
雪姨抬起头来,脸色苍白:“他焦虑伤怀,心火上涌,肾水下沉,阴阳不调,竟走火入魔了。”眼神惴惴,不安之极,不复往日临之不惊的风采。接二连三的打击,早把她的心揉碎了。
老黄毅然道:“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他救好。老叶尸骨未寒,这三尺之孤托付给咱们,可千万不能出事。”雪姨木然摇头:“没有用的。他经络异于常人,不能输入真融,能否挺得过这关,全要看他自己。”转身朝柴架跪下,默然祈祷:“叶护,你千万要保佑浩儿。”
一群大鸟翩然从草丛惊起,展开如轮大翼,冲向西天。雪姨眼中一亮:“你听到了么?你会保护浩儿没事的。”早已干涸的秀目,再度涌出泪水,半是惊喜半是茫然。
迂难营众首领依照叶护死前所言,就地驻扎下来。帐篷辎重一应丢失,便发动兵士伐木,绕坡一周建立巨大坚固的栅栏。更搭设简易木屋,以为军营。郑青另率五百兵士搜集食物,十里方圆野兽被猎劫一空,能吃的野菜也尽皆挖掘。老黄用头盔盛了吃食,敲响坡顶的一座木屋。漫山军营都只有草棚遮顶,唯独这座四环建壁,鹤立鸡群般打眼。
木门嘎吱打开,雪姨一脸憔悴:“老黄,你来做什么?”老黄略显不安:“我送点吃食给你。”雪姨望他一眼,接过头盔,就要关上屋门。
老黄忙道:“你别多心,我来看看小浩。”搓着双手,显得局促不安。雪姨忧色忡忡:“还是昏迷不醒,全身真融乱撞,归不到气海中。这一关能否挺过,全看他自己造化……”仰首望天,“还有他在天庇佑了。”
老黄叹口气,忽然道:“我以前总想和老叶争高下,现在才知道,根本比不过。他是天上的明月,我不过萤虫之光。”雪姨愕然望他,不知这犟如蛮牛的营长,为何心悦诚服,又为何这时说起。
老黄咧嘴强笑:“我不会再扰你了。对老叶我现在只有敬重之心。”如释重负地叹口气,心中微有惆怅。雪姨目光一凝:“你找过来就为说这些?”老黄摇头道:“现在攻守易形,据我估计,飞鹰人知道我们未退兵的消息,又会来攻打。还要熬四天,也许很难挺过去。我的意思是,你和小浩先撤到别处。”
雪姨讶然望他,道:“漫说小浩重伤不能动,即便可以行走,也不会离开迂难营。”老黄见她神色坚决,只好说:“那就留下来看天意吧!”
雪姨不知军事,问道:“飞鹰人纵然大胜,数量也与我军相若,四天会坚守不下来么?”老黄苦笑道:“我军辎重全失,士气又复低落,步兵对阵骑兵,必得依托器具。现在可用者,只有一圈栅栏,还有若干弓箭手,能抵挡住两日,已是侥天之幸。”雪姨骇然道:“那可如何是好?”老黄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老天终不会绝我迂难营生路!”
翌日清晨,迂难营兵士被震天蹄声惊起,待束挂整齐出屋,便看到飞鹰骑兵压在营前三里处,一律黑色重甲,绵延数千步。斩马刀在朝阳的光辉中,璀璨夺目,与玄甲相衬,黑白分明,仿佛一波汹涌无前的巨浪,席卷之处,一切碾为齑粉。
然而他们却不动,勒马原地,屏绝任何声息。迂难营兵士看得头皮发麻,如此重甲骑阵,直接冲杀过来,已抵挡不住,却还在蓄势作甚。百劫余生的死囚们不由握紧兵刃,从军以来,首次感到敌人的可怕。
老黄和一众首领聚在辕门,皱眉观敌。郑青急躁地道:“已经一刻钟了,突古狗竟不进攻。娘的,这可不像他们风格。”老黄一摆手:“少安毋躁!背后肯定有文章。”袁远恶狠狠道:“任他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老子要叫突古狗知道,迂难营不仅攻无不克,守也是固若金汤。”他左右顾盼,原以为众人会应和,孰料大伙都沉默,眉宇间满是忧色。
“瞧,敌军动了!”邓麻子喊道。众人也都看见,飞鹰骑阵中开甬道,一列车队鱼贯而前,继而左右分散,一字排开。兵士来往忙碌,将车上器械卸下,不一会儿,那巨大高扬的肱臂就呈入迂难营视野。
众人倒吸凉气,不约而同大骂一声。袁远禁不住喊道:“攻城吊车!这般狗日的,何时这么聪明,前晚才缴获,今天就知道弄到战场上。”
老黄沉声喝道:“左、右二部前门拒敌,中部居中策应,谨防敌军从后坡奔袭。”情况危急,众人应了一声,分赴各部指挥去。
敌阵中终于响起苍茫号角。依循惯例,这便是骑兵冲锋之时。然而,响起的却是“呼啦”声——肱臂高高扬起,又复落下,石弹跃过千步之距,砸落栅栏内外,随间隙而下,无孔不入,登时哀号四起。迂难营众如何也想不到,天道好还,往日自己的利器,竟成了敌军的凶器。
飞鹰军前,红石畅快大笑,拔出长刀:“全军出击!”
石弹划过天空,轰然之声不断。黑甲骑兵奋鞭催马,怒浪一般卷扬而去。城主的军令是一鼓决之,不留余力。迂难营不过残兵坚守,在石弹摧袭之下,已大乱阵脚,怎能当得住草原铁蹄!
黑甲巨浪挟滚滚烟尘,终于撞上了栅栏。一声巨响,连大地也在震颤。金铁在阳光下闪烁,仿佛碎浪千朵,饶为壮观。
简易栅栏一阵巨颤,几要散架,薄弱处已经碎为齑粉。排在最前的长枪阵发挥作用,死死挡住了铁蹄。但伤亡却是敌军数倍,几乎是用人命去填挡。老黄焦急不已,令中部五百骑从辕门杀出,缓解己方压力。但论骑兵之精,草原部族冠甲天下,五百骑倏忽湮没在黑甲浪潮中,被来回一绞,便伤亡过百。形势岌岌可危,敌骑源源冲入营寨,来往隳突,所过之处如滚汤沃雪。更有十数骑绕开阻隔,直奔山顶木屋而去,显然察觉此处枢要,若能攻破,将大沮迂难营士气。
老黄暗叫不好,亲率数十精锐,奔驰阻截。奈何骏骑风飙,片刻逼近。老黄大声叱喝,一组弓箭手应命控弦,铁镞簇簇,尽数奔去。
敌骑更确定木屋紧要,连皮盾也不张,亡命奔袭。坡下两军也有觉察,战势为之一缓,飞鹰人喝彩呼啸,爆出山崩呐喊。那十数骑更鼓足精神,如离弦之箭,捣向木屋。当危急之时,一道白影冲出屋门,却是雪姨,她形如鬼魅,手中星光连闪,在众骑间挪跃,兵士一一落马,数息之间,全部丧生。飞鹰人呐喊至半,生生憋回肚中,目瞪口呆。却轮到迂难营大声喝彩,士气为之一振,竟将敌骑驱退几步。
遥远传来鸣金声,却是红石下令撤军。飞鹰人令行禁止,潮水般退却。老黄拄刀喘息,却已无力追击。一轮下来清点伤亡,方才交战不过半个时辰,己方死伤五六百人,是敌军四倍还多。
坚守五日,实在难以完成呀!老黄低低叹息。
一日之内,迂难营遭受五轮攻击,死伤近千人,可战者只有千五之数。暮霭四起之时,飞鹰人终于退兵,噩梦般的一天终于结束,疲惫的兵士满脸麻木,瘫坐在草地上,也不顾满地残尸断骸。
众头领聚在辕门口,怔然望着敌骑退却,丝毫没有幸存的喜悦。袁远叹道:“若明日还是这般,我军抵不住几轮。”
众人默然不语,去了器械,迂难营难敌草原人骁勇。郑青满脸怀恋:“老叶在该多好,以他那双巧手,再简陋的材质,也能做成威力巨大的武器。”袁远摆手道:“说这些有何用!我军难道真要死守,坐等飞鹰人杀个干净?”老黄扫他一眼:“退回去也是死路!要逃亡的话,除非深入不毛,中原决没有安身之地。”邓麻子慨然道:“大丈夫岂能久蒙死囚之名,逃亡更要遗祸宗族父母!”为防死囚逃亡,五军都督府曾下严令,家人宗族连坐于此。是故,迂难营建立以来,兵士逃亡殊少发生。
袁远大为窘迫:“我可没说逃!只是大家想个对策,总不成坐以待毙。”众人目光汇聚,一起注视老黄,要他拿定主意。
老黄踱了几步,慢吞吞道:“明日若没援军到来,我们再后撤五十里!”这是折中之法,眼前无计可施,也只能如此。郑青苦笑道:“我去看看那小子醒转没有。娘的,咱们撞邪了,祸事接二连三。”
“还没醒来,”雪姨从斜坡上下来,忧色忡忡,“一直昏迷着,不能触动分毫,否则立有性命之忧。”
众人不好搭腔,老黄沉默片刻,毅然道:“不能耽误弟兄们!明日若真要退,我单独留下护他。”郑青冷笑道:“你一人能抵甚事!”
老黄仰天叹息:“我和小浩一起走,下面见到老叶,也算是个交代!”
次日的进攻更为疯狂。一轮冲击之下,栅栏基本摧毁,飞鹰铁骑前方,将是一马平川。红石眯起眼,道:“是时候了,夜鹰,你率一队人马迂回过去,直接捣毁坡顶木屋。破其一点,全盘皆溃。”夜鹰颔首:“若是末将早就迂回攻击了。城主隐忍不发,原是要毕其功于一役。”
石弹疯狂倾泻,压得迂难营众无法抬头。缺了木墙,血肉之躯直面铁蹄马刀,无所凭恃。所幸将士一心,并未一冲而溃。随着地势上升,敌骑速度见缓,迂难营依此节节抵抗。
老黄挥舞巨剑,暗自叫苦:“今日是无法守住了。”犹豫着下令撤退,陡见星光璀璨,一道白影掠来,长袖挥舞间,当面十数骑陨地。赫然正是雪姨。老黄一惊道:“你怎么不守在山顶?”雪姨却不答话,运足十成真融,几枚掌心雷掷出,炸在敌骑密集处,立时血肉横飞,哀号四起。
敌阵为之一乱,迂难营奋勇向前,一时扳回劣势。老黄大喜:“再给他几下,阿雪!”环顾却见雪姨面色苍白,嗔道:“你当不值钱的?我耗真融过巨,要调息片刻。”她限于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