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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着一张嘴,犹如一头愤怒的雄狮震天狂吼,一股苍茫浑重的罡劲涌将出来,势如狂飙骇浪,呼的一声,直袭王佛。
与真正的狮子相比,这声吼不仅刺耳,而且伤人。
王佛的脸上也不禁变了一变,当下伸手一遮,身子疾风般的一舞,噗噗噗一连三响,三根牛油大蜡应声而灭。
狮子般的汉子更不打话,猛可里躬身一俯,单拐撑起身子。以拐为轴,顺势将身子一荡,连人带拐陀螺般的滴溜溜一转,纺风车也似到了王佛近前。人到拐到,一道如流星、如闪电、如来自地狱炼火般的凄寒剑光由斜刺里凌空爆起。
这一剑,不知道到底有多快?仿佛连屋子里的空气都已凝结。
这一剑,不知道到底有多狠?好像足以撕裂整个天地。
这一剑,当然是他的拿手剑和杀手锏。
——拐中剑。
这一剑,却有个很富诗意的招式。
——“杏花憔悴杜鹃啼”。
但这一剑却没能刺中王佛,它所刺中的,只是一柄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看上去尚有些破旧的油布伞。
王佛不仅手中有伞,而且伞已撑开,撑开的伞说巧不巧,正好抵了对方一剑。
这把伞虽然破旧了些,王佛却像对待好朋友似的一直爱惜着。伞虽然不会和他说话,却一直陪着他遮风挡雨,这一点,有些朋友却未必做得到。在王佛看来,这世上每个人都要经历风雨,风雨中每个人都需要一把贴心的伞,因为再强大的人走在大雨中都无法用手去遮挡。这就是伞的功能,也是人的智慧。
这把伞在集市上随处可见,当然算不得是一件武器。
奇怪的是,这把伞竟然没被刺破,狮子般的汉子却被震得向后退了三步。
退第一步时,狮子般的汉子怔了一怔,好像不相信这是真的。
退第二步时,他的身子晃了一晃,仿佛站不稳似的。
退第三步时,狮子般的汉子回剑入拐,着力一点,这才勉强站稳。接着一张嘴,低头咯出了一口鲜血,后面椅子上的另三人相顾失色。
他看了王佛一眼,伸手拭了拭嘴角上的血迹,一个“燕青十八翻”连折了几筋斗坐回椅子里,转向第三张椅子说道:“老三,大哥认栽,你去试试。”
被称做“老三”的汉子呼的站起,不屑的道:“大哥放心,小弟一出手,姓王的纵然不死,也是一只刺猬。”
这人束发高挽,缓带轻服,内衬一领棋子布的条格劲衣,生得膀阔腰圆,极为精壮剽悍。如果不看他的右眼,一张脸棱角分明,甚为英挺,倒有几分英雄气概。可惜的是,他的右眼空空洞洞,却赫然少了一只眼珠。
独眼汉子脸上似笑非笑,嘴角微微一挑,扬声道:“王佛,是你先出手,还是某先出手?”
王佛合上油布伞,懒洋洋的道:“悉听尊便。”猛然之间,独眼汉子的身子如利箭离弦,嗖的冲天弹起,眨眼间到了王佛头顶上空。
王佛一眼就窥见了这人的一双手。
其实这双手并无特别,和常人一样,也是十根手指。稍不同的,只不过这一双手掌厚了一点、大了一点,手指略显长了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要说特别的——就是他掌心里的东西。
他手里拿的,居然全是“星星”。
星星点点,都很耀眼。
这些“星星”混在一起,很难说有多少种颜色?红的、蓝的、紫的、青的、绿的、黄的、碧的、白的、黑的……除了能叫得出的应有尽有,就是叫不出来颜色的也应有尽有。
独眼汉子一伸手便出了手,一出手便是杀手,只见他双手一舒一卷,这些五彩缤纷的“星星”恰似下了一场美丽的流星雨,轰的一声,一齐“炸”向王佛。
这些“星星”,全是暗器。
一刹时,繁星满天。
杀气亦满天。
※※※
面对这些星星,用手去接,王佛知道接不住。但他自信,凭自己身法之灵动、轻功之绝妙,闪避开来自是绰有余裕,不成问题。他即便不避,仗其内力之深湛,撑开油布伞相挡,也应该不在话下。
可他不避、不闪、也不挡,犹如金蝉脱壳,他的一袭素白缎外衣已闪电般的到了他的左手当中。他脱衣服的动作快捷无伦,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脱的,就像是变了一个戏法,左手一伸,就多了一件衣服。
王佛抓住衣服倏的一舞,如白色的流云闪了一下,顿时星光俱寂,屋子里烛光依旧。
当烛光重新映在独眼汉子的脸上时,他的脸已变得黯然神伤,一种写满“无可奈何花落去”的黯然和“寂寞朝朝暮暮”的神伤。
独眼汉子真气一泄,颓然落地,然后坐回椅子里恨恨一声长叹:“姑娘果然不曾看走眼,我——服了。”
王佛提起衣服轻轻一抖,噗的一声,如抖落一衣尘埃,那些“星星”尽成粉屑。跟着一声长笑,身子晃了一晃。
他这一晃,像雨像雾又像风,穿衣、背伞,两个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
便在此时,第二张椅子里坐着的人缓缓站起。此人面似瓦灰,一身玄色衣靠,黑头巾、黑腰带、黑布鞋,宛如一枚黑色的钉子,周身上下透着一个“稳”字。与常人所不同的,他的背部高高隆起,却是个驼背之人。
驼背人突然满面春风的笑道:“王兄弟,别来无恙吧!”
听到他的声音,王佛不由得愣了一下,诧然道:“是你,七月十一晚为雇主赶车的车老板?”
驼背人笑道:“好记性,我正是那个车老板。”
王佛不解的道:“明明是你家主人令我来到这里,你怎么也在此处?你家主人明明知道我王佛不杀残疾人,为何四海酒楼的掌柜却是个残疾人?”
“四海楼的店掌柜么,哈哈哈……”驼背人一指狮子般的汉子,摇了摇头,“他当然不是,不但他不是,包括我们三人也都不是。”
王佛突然生出一种被人愚弄的愤怒,冷冷的问道:“哦?那谁是?”
二楼有个声音笑道:“我——”
“我”字出口,一个女子莲步款款,顺着楼梯施施然的走了下来。
※※※
这女子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动听和悦耳,可王佛听到她的声音,非但笑不出来,相反变得更为愤怒:“原来你就是四海酒楼的店掌柜?原来你雇我来杀的,却是你自己,莫非——你疯了不成?”
那女子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声音依然又绵又软、又娇又酥又柔:“我当然没疯,雇主杀雇主,我倒觉得这件事挺有趣的。你杀了我,那一百万两便是你的。”说话之间,她已来到王佛眼前,笑盈盈的看着王佛,“以我看,有钱不赚的人,才真正是疯了。为了那一百万,你不妨破一次例,杀一次女人。”
王佛退了一步,打量这名女子,觉得她就像天上的仙子。
这女子生得秋波儿两点真,春山儿八字分,墨点的柳色新,酒晕的桃腮嫩,破春娇的樱唇红,海棠色的玉颜韵,春葱似的十指纤,软玉般的胭脂颈;一头秀发斜插犀梳,轻拈翠靥,着一袭玉钩三寸藕丝裳的翡翠缃裙,真个是天姿出群,绝色佳人。
用“闭月羞花”和“沉鱼落雁”这八个字来形容她的美,好像不但不算过份,而且还显得有些不足。总之,这个女子也不知道有多美,她一下来,屋子里的数十根烛光一下子便没了光彩。
王佛和她目光相对,脸上不觉一红,垂下头道:“实在抱歉,姑娘的银两就是再多十倍,恕在下也不能从命。”伸手入怀,取出那一百两的银票,伸手一递,“还望姑娘另请高明。”
那女子笑着轻轻一推:“这么说来,你的原则当真不肯更改?”
王佛坚定的点了点头:“当然!”
“好!小女子果然没有看错人,王佛就是王佛,不愧是君子之风、英雄本色。”那女子目光流转,紧抿着唇儿想了一想,说道,“银票还是你的,因为……我想请你替我杀一个人。”
王佛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对姑娘的话已不再感兴趣。”
那女子退了一步,抬手拈起一缕青丝,咬着下唇道:“莫不是你认为我骗了你不成?”
“难道说不是吗?”王佛斜眼看着她反问。
“当然不是。”那女子昂然道,“我只不过是考验你罢了。”
王佛为之愕然:“考验?考验什么?”
“考验你与其它的杀手是不是真的有所不同,考验你的”三不为‘、“四不杀’是否真的言行一致?如果是,我便找对了人,出再多的钱我也再所不惜。”那女子毫不隐讳,一字字说得明明白白,“相反,你便是怙名钓誉之辈,我就是出一文钱也觉得不值!”
王佛索性揣起银票,正色道:“那好,不知姑娘要我杀的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一个有权有势、可以呼风唤雨的男人!”那女子眉尖儿轻轻一挑,脸色变得铁青,“他的手下都是高手,他的靠山更是九五至尊的一朝天子,这样的人,我怕你杀不了。”她说到这里,嘴角微微呶了呶,带出一丝丝的嘲意,“你要真是怕的话,小女子也绝不勉强,你现在要走,我也无话可说——”
王佛板着脸冷冷一笑:“你不用拿这种话激我,这种人若真该死,他即便是天王老子,我王佛也照杀不误。你说,这个人是谁?”
那女子仰起脸道:“当今天子近臣——红得发紫的驸马都尉、官拜监察御史、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兼大学士的归天鹤。”
听到“归天鹤”三个字,王佛立时想起了贺顶红和他说过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但他的表情丝毫逃不出那女子的眼神,她颇感失望的道:“你怕了?对吧!”
王佛反问道:“怕不怕我自己心里清楚,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那女子秋水微浑,歪着头笑问:“我的名字——很重要吗?”
王佛道:“随便一问,姑娘可以不说。”
那女子理了理发丝,声似流莺的道:“我姓柳名依依,记不住我的姓,就叫我依依好了。”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柳依依——好名字。“王佛笑着吟完这几句话,跟着话锋一转,”柳姑娘,在下虽说不为官家做事,但并没说凡是当官的都该杀,你凭什么让我相信,这个归天鹤就该杀呢?“
“我可以讲一讲他的故事,听过后你会明白的。”
“在下洗耳恭听。”
柳依依看了看身后的四人,一双妙目凝在王佛脸上:“说故事么,咱们自然要找一处适合讲的地方,烦请王兄弟给小女子走一趟如何?”
“哪里?”
“有酒有菜有音乐的地方,西湖画舫。”柳依依笑了,“你只要肯听上一夜,小女子便陪你讲上一夜,你觉得怎么样?”
王佛笑道:“好。反正我有的是精神熬夜,你能讲上一夜,在下便陪姑娘听上一夜。”
※※※
七月十四夜,明月照西湖。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这是一个如梦如幻、如诗如画的夜晚。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这更是一个供文人雅士举酒行令的夜晚。多情的月、朦胧的水、柔媚的灯、缠绵的歌儿、芳香的酒,这里无一处不令人销魂。
这就是西湖——月色下的灯光很美,一盏盏玉壶光转,鱼龙共舞;灯中的画船很美,一只只纵横交错;画船中的倩影很美,一个个翠带纤腰,万般婀娜;佳人的歌儿更美,听不尽凤箫声声,琴韵笙歌。
“骄骢锦鞯,轻罗新扇。帘卷西风,花绽香云,柳吐晴烟。泛画船,列绮筵,笙箫一片,人都在水晶宫殿。”这就是西湖的夜,令人痴迷忘返,亦令人心醉心动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