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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爱是一种力量,那么恨也同样是种力量。不同的是,爱的力量可以创造一切,而恨的力量,却能毁灭一切。
秋枫依然怀中抱刀,不但他的刀不曾出鞘,就连他的人也一动不动。
看他的表情,就像是一个人在静静的等死,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安安然然的笑。
青光一闪,波的裂帛声响,秋枫的眉头不由皱了一皱。皱过之后,他依然安安然然的笑着。
只见他的肩头上,已然划过一道深及寸许的剑痕,剑伤虽不太重,血已顺着他的肩头流了下来。看着剑伤,秋枫点了点头,仰着脸淡淡一笑:“很好!我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已变得麻木,没想到,这一剑我还有疼痛的感觉。”
花念容皓腕微仰,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长剑一振,凝指在秋枫眼前。她咬了咬下唇,盯着手中的剑问道:“姓秋的,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在可怜我吗?”
“不是。”秋枫伸出一只手蘸了一下肩头上的血迹,笑着在嘴唇上舔了一下,“我这是在可怜我自己,失去的才知道珍惜,珍惜时才觉太迟。我本以为自己聪明,其实只有我知道,我才是个真正的傻瓜。念容,这一剑是我欠你的,我还给你。因为当初我也曾伤过你一刀……”
“欠我的,哈哈哈……”花念容一边笑,一边抖动长剑,“你欠我的何止是那一刀,你欠我的实在太多了,你还得起吗?”
秋枫黯然一笑:“不错,我还不起。”
花念容沉着脸道:“你当然还不起,姓秋的,枉你还是一山之主,自许当世豪杰。出手吧!你若再不出手,我只会更加看不起你——”身子一拧,飞也似弹向半空,“飘香剑”再度出手。
她弹出的速度宛如怒射脱弦,风随人起,人随剑至,剑尖一挑,眨眼间便已刺到秋枫眼前。
秋枫胸前一横“劈风斩”,啪的向外一封,架开花念容一剑。接着脚下一错,侧身滑出半步,花念容手腕一翻,长剑连颤七颤,跟着递出十二剑。
剑如闪电,又狠又快。
因为太狠,所以这十二剑一剑比一剑无情。
因为太快,所以这十二剑攻出,剑光却只闪了一下。
秋枫一声长叹,“劈风斩”贴在右手掌心内蓦的一旋,拍、抹、挂、崩,疾风舞动,将花念容的剑势一一拆解开来。寒光一闪,宝刀铮的出鞘,刀光映射,犹如曦晖朗曜,银烛煌煌,立时大厅内为之一亮。
花念容道:“好!你终于拔出了你的刀。”当下一声娇喝,长剑闪动,青光嘶风,展开她一套“化血剑法”攻了上去。但见她身子游走晃动,优雅至极,飘飘然时如凌波逸步,时如罗神生尘,“率宾归王”、“鸣凤在竹”、“鳞潜羽翔”、“云腾致雨”、“辰明盈昃”、“游鹏独运”一剑疾似一剑,一招快逾一招,剑势快而绵邈,生生不息。
剑光一起,秋枫宝刀一展,刀光立起。
秋枫的刀快,刀法更快,一刀出手,刀刀追风。
“劈风斩”斗“飘香剑”,“啸天刀法”对阵“化血剑法”,这一仗堪为绿林之罕见,其中精彩,自是不言而喻。
瞬息之间光闪闪,雾朦朦,便见一青一白两道罡气氤氲缭绕,宛如青龙白虎纵横相搏。三王爷瞧至入神之处,竟似有些痴了。
便是王佛,也看得极为专注。
人生处处皆学问,做为一名习武之人,王佛当然不会错过这一次学习的机会。
所以他一边看,一边记,并一边悟。
智宗的脸上却有种怪怪的表情,他脸上的表情仿佛有些不忍,但他的眼神深处,又好像有一丝丝的喜悦。
刀光剑影,敦胜敦负?五十招后,王佛仍没能瞧得出来。
二人斗至六十余招,蓦地里青光转盛,白光渐暗。七十招后,剑光愈炽,刀光渐黯。秋枫且战且退,只是遮遮拦拦,仿佛已无还手之力。
花念容一边步步紧逼,一边冷冷吟唱:“十层楼台依翠微,百花深处杜鹃啼,殷勤自与行人语,不似流莺取次飞。惊梦觉、弄情时,只道不如归,天涯岂是不相忘,争夺日期未可期。”
“期”字出口,花念容已是泪流满面。
秋枫一招“辰宿列张”封开长剑,低声道:“念容,你……”
花念容恨恨的摇了摇头,断喝道:“念容也是你叫的吗?呸!”身子如鸾凤腾空,倏的一跃而起,一招“凌摩云霄”直刺秋枫咽喉。
秋枫并不还手,身子一矮,躬身退出三步。花念容身子甫落,跟着振腕一抖,剑走偏锋,“弁转疑星”、“璇玑悬斡”、“晦魂环照”连环刺出三剑。
剑光过处,只听得秋枫发出一声长叹,随后当啷一声,“劈风斩”坠于脚下。身子微一打晃,又退了一步。
花念容回手一带,剑上的青光划过一道惊艳,但见剑尖上血珠点点,青红相映,折射出一种极其奇异的光。
看着左右肩头和右胸一侧流出的鲜血,秋枫笑了。
“你,你……分明可以躲过,你为何……”花念容看着对面站着的秋枫,眼神之中既爱又恨,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你为什么不避开?”
“我说过,我欠你的一定会还你。”秋枫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解脱般的表情,“所以我不会躲,也不想躲。”
“你……你真的想死?”花念容狠狠咬着下唇,狠狠的看着他,“你以为我真的舍不得下手杀你?”
秋枫仰起头笑道:“念容,你杀吧!我死了一了百了,岂不更好?如果能死在你的剑下,可以不再让你恨我,我情愿笑着去死。”
花念容忽然退了两步,长剑支地,低着头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虽然这么多过去了,你的‘啸天刀法’并未撂下。换句话说,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要让我,我偏偏不让。”
秋枫笑道:“让也好,不让也罢!这样挺好。念容,你曾经为我流过泪,而我做为男人,我不会流泪,所以只能以这身上的鲜血相偿。”说罢解开胸前衣扣,将胸口露将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以我的血,还你的泪,我认为也不错。念容,来吧!”
花念容看到他右胸口处的剑伤,禁不住心头一软,长剑举了几举,终于无力放下。跟着五指一松,当的一声,长剑坠地。
二人默默相视,目光中似乎都藏着千言万语。
大厅内一片陈寂。
静静的,比最深的夜还要静。
智宗看到此处,首先起身说话,打破僵局:“秋大哥、嫂夫人,以小弟看,此事就此作罢。至于谁对谁错,都不要计较了。你们多年不见,应该高兴才是,三王爷、王兄弟,你们说是也不是?”
三王爷与王佛点了点头,三王爷接道:“智二当家说的在理儿,夫妻之间,谁没个磕磕碰碰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不必计较,不必计较。”
智宗一挥手,吩咐道:“来人,给秋寨主包扎伤口。”
秋枫喝道:“不必!”
智宗急道:“大哥,你——”
秋枫道:“愚兄没事,这些伤我还受得了。”
花念容目光横扫,最后落在王佛脸上,道:“王兄弟,正好你和三王爷今日在此,待我讲出三十年前所发生的事,烦请你们二人给我做一个公道,看他姓秋的挨我几剑亏也不亏?”
三王爷笑道:“可以,秋女侠但讲无妨。”
“念容多谢王爷。”花念容跟着转向秋枫,不无讥讽的道,“姓秋的,我且问你,你未曾娶我之前,可曾与我山盟海誓,以表情衷?”
“当然。”
“那你说一说,你许的是什么山盟海誓?”
“今生今世,相偎相依;生生死死,永不分离;海枯石烂,此志不移;但存二心,天打雷劈。”
花念容仰天打了个哈哈,长剑反手一背,接着问道:“好像不仅仅是这些吧!我可记得还有很多呢?你接着说啊!”
※※※
就在聚义分赃厅内花念容和秋枫二人情仇难释、刀剑相拼的当口,另有一支人马已悄悄摸到了都梁山下。他们绕过要道,顺后山一侧攀援而上,其中为首的两名汉子身法灵便,游走在悬崖陡壁之间,宛若猿猴趋纵,快捷至极。
这二人正是贺顶红和易水寒。
二人带着二十几人先行攀上峰顶,贺顶红随手一挥,先上来的人纷纷抛下绳索。时间不大,又有二十几人相继攀上,连续四次,山下之人尽数登上山顶。贺顶红挨个点了点,不包括自己和易水寒,不多不少,正好是一百一十二人。
这些人都是贺顶红在娄、毕二人手下精挑细选,严格选拔出来的五军校卫。一个个都是挨上一刀誓不皱眉,并且以一抵百三棒子打不倒的壮小伙子。在他们腰里,除了每个人一盘绳索之外,单刀、匕首、火折子和硫磺等物一应俱全。
不知是因为他们方才攀援太热的缘故,还是此次任务太过艰巨,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异常兴奋。
贺、易二人对视一眼,一俯身,以最快的速度率众直奔山寨。
行至“五塔峪”切近,易水寒猛然敛身驻足,伏下身子听了听,然后右手向后一挥,低声道:“等一下。”
贺顶红问道:“易兄,怎么了?”
“我前番来过这里,此地设有山寨的喽罗,倘若咱们硬闯进去,势必打草惊蛇。”易水寒想了想道,“以我看,咱们最好先抓一名喽罗问一问山寨的情况,确保有备而无患。”
“易兄说的极是,‘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贺顶红焦急的道,“此事交给小弟便是,抓一名喽罗,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
易水寒右手一伸,将他拦住道:“不可!你对山寨不甚熟悉,为避免节外生枝,最好还是我去,毕竟我已经来过这里。好,你们在此稍等,我即刻便回。”身子连晃几晃,步履如飞,进了五塔峪。贺顶红一摆手,众校卫四下一分,各自寻了一处较为隐蔽的所在藏将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如缓缓流动的水,贺顶红眼盯着五塔峪方向,只觉此刻的时过得特别漫长。
而此刻的风,也愈吹愈劲,就好像一头受了伤的怒狮,一边舔着伤口,一边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嘶吼。
对不喜欢风的人来说,风是无情的,因为它可以吹走一切,包括生命和岁月。风吹过的地方,光阴易逝,韵华成空;风吹过的痕迹,无疑于沧桑的痕迹。
贺顶风却喜欢风,尤其是秋天的风,风越大,他心中的火焰便烧的越旺,更容易点燃他胸中的斗志。
大约到了两柱香的工夫,贺顶红眼前蓦的一亮,只见易水寒快似疾风,已自五塔峪掠身而至。而他身上,穿的竟是一袭喽罗服装,肩头之上,似是还扛着一个包袱。眨眼之间,易水寒到了贺顶红近前,放下包袱道:“怎么样?时间不算太长吧!”
贺顶红急忙问道:“据易兄打探,山寨的情况如何?”
易水寒道:“我抓了一名喽罗,从他口中得知,王佛和三王爷暂时无虞,均甚平安。”
贺顶红松了一口气,道:“其他的人呢?”
“容帝尊、满十六、墨中白等人均被囚于此山的‘东岳观’内。你放心,救人之事,便包在愚兄身上。”易水寒蹲下身子,在脚下草草划了几条路线图,“另外,那喽罗还说,大寨主‘啸天虎’秋枫的前妻、现为绿林总瓢把子的花念容也到了山上。”
“哦?花念容——”贺顶红托着下颌笑道,“她来了又能怎样?莫不是她也要替秋枫挡横儿不成?”
“当然不是。”易水寒拍了拍手,接着说道,“听那喽罗说,三十年前秋枫曾有负于花念容,花念容此次前来,是来找秋枫讨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