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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维之注目说道:“三老联名?”
黄衫客脱口答道:“三老?三老算什么东西?”
玉女嗔叱道:“你敢!”
武维之双眉前竖,忽又微笑起来。玉女凤目一滚,也不禁掩口莞尔。黄衫客话出口,才发觉自己祖父也在三老之内,欲待缩口,已是不及。饶他脸皮厚,也已满面通红。
武维之笑了笑道:“那么是谁?”
第一章
黄衫客没好气地道:“谁知道是谁!”
武维之心头一动,点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了。”
玉女连忙问道:“谁?”
武维之想了一下道:“我猜是天盲叟。”
玉女惊喜道:“天盲叟?他老人家真的还在?那我公公说的果然不错了。”
黄衫客冷笑道:“不错又怎样?”
玉女轻哼一声,叱道:“不舒服是不是?”
黄衫客冷笑道:“本帮太上护法被少林两僧亡命一拼,真元大损!天盲叟有便宜不捡,却传书另改日期。人说那瞎鬼精明,我看却未必。”
玉女冷笑道:“谁像你!”
黄衫客还待再说什么,双目一阵溜动,忽又堆下笑脸道:“你看,我们这扯到哪儿去了啦?”脸一偏,又向武维之以目示意道:“怎么样?你想知道的都已知道了,那位武少侠此刻究竟在什么地方,该轮到你向我们这位姑娘交代啦!”眼光中却在说着另一种话:“说了快走,知道吗?”
武维之佯作领会地点点头,心底却不禁迅忖道:“我猜测果然没有错。这厮催我离开,准没安好心眼儿!本来想唬走他算了,这一下可非给他一点厉害的不可了!”心意一决,立自怀中摸出一张已被汗渍浸得发黄的纸叠,遥遥掷去玉女手中,一面说道:“女侠看完这个就知道了。”
玉女修眉微皱,展开一看。但见上面写着:“速去灵台,妾身等因事先走一步。”下角另附有一行清秀的小字,这样写着:“请维哥有空去雪山玩,家祖、家母、我,都欢迎你。”这张纸条,正是年前雪娘于子午镇所留;下角小字,便是玉女附笔。
也说不出为了什么理由,武维之于当日看完后,竟一直留在身边。这时灵机一动,正好拿出来说明一切。
玉女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发起呆来,这是一封长辈亲切的留言,也是一封甜蜜的初恋情书。回忆,令老年人伤感;令中年人沉思;对青年人而言则甜蜜无比。两片红霞飞上脸颊,一股羞涩的眩晕漾上心头。玉女呆呆地望着手中纸片,几乎忘却身处地。
黄衫客全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两眼翻滚不定,颇有凑上去一看之意,武维之轻轻咳了一下道:“女侠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玉女如梦初醒,忙将纸片纳入袖中,似喜似嗔地抬头瞪了面前这个“病汉”一眼,叱道:“就这么几个字,难道说我还会识不全不成?”
武维之微微躬身,忍笑说道:“当然没有这种事。”
玉女轻轻一哼,道:“怪样子!”脸一偏,忽向黄衫客说:“好了,你走你的。”
黄衫客大感意外,怔怔地道:“咦?你不去骊山了吗?刚才那张纸片旧得发黄,写了最少在二年以上。那,那上面难道有他的下落?”目光一瞥武维之,好似责备道:“你搅什么鬼?”
玉女摇摇头说道:“那不用你管了,请便吧!”
黄衫客见她词意甚决,不由得脸色一沉道:“走可以,那张纸片可得给我看看。”
玉女脸色一沉,冷冷说道:“不给你看,又待如何?”
黄衫客嘿嘿一笑,武维之走上一步,抱拳笑道:“我来做个调人。这位姑娘既然坚持,东西曾由在下手上经过,现在就由在下念出来给黄香主听听好吗?”
玉女凤目一瞪,嗔道:“你,你疯了吗?”
武维之置若罔闻,又向黄衫客含笑催促道:“这样可以吗?”
黄衫客矜持地仰脸哼了一声道:“鬼扯不妨,总得稍近情理。”
武维之真气略调,笑意一敛,注目朗声道:“听清了:武维之在此!”
黄衫客猛然一呆,失声道:“啊!你就是?就是你?”
武维之脸色一板,沉声道:“黄衫客!我问你,你有上流的出身,不凡仪表,为什么偏偏不求上进?你这几年来的行为对得起你祖宗?还是对得起你自己?”
黄村客双睛闪动,忽然哈哈大笑道:“那真是再好没有!拿下你小子,帮主面前既可受重赏,今后追起小妮子来,也好少个对手。哈哈!公私两便!”长剑一横,阴阴冷笑着接道:“照理说,你我之间并无了不起的仇怨;可是,你今天已无法离开这里,小子,你明白中间微妙的关系吗?”
武维之说得一声:“明白得很!”脸色一沉,注目接道:“不过你可也明白尽管你十恶不赦,却能始终逍遥法外,人人都对你一再容忍的真正原因吗?”
黄衫客大笑道:“简单之至!”长剑一抖,突然大喝道:“就凭这个!”喝声中,冷招突发,一剑递出,疾逾闪电惊鸿。
在当今武林诸家剑法之中,天山派的“鱼龙十八变”、华山派的“金龙三十六式”以及庐山的“降龙伏虎七二换”素有“三龙剑”之称。“鱼龙十八变”变化玄奥,“金龙三六式”气势雄浑:“降龙伏虎七二换”则源出武圣一脉,经庐山派第三代掌门人九宫居士一生研磨,将一套原以阳刚见长的剑法,一变而成奇诡异常。
剑法之运用,首重精、气、神三华合一。剑法之最高成就,便是人剑一体;招式之变换,操于心灵之反应。没有一位剑术名家不具备雍容风度,便是此理。同样一套剑法,在两个不同性格的人分别施展出来,便不一样。
庐山派的这套“降龙伏虎”剑法,武维之在王屋山习剑期中,由于他见过黄衫客使过一次之故,曾予特别留意。在他的感觉中,这套剑法虽然奇诡,但却奇得微妙,诡得可爱。一个小巧的动作,即可消去对方雷霆千钧之势。
师父解释说:龙虎为畜界双尊,力猛威盛!刚制柔,柔克刚,为天地间阴阳至理。顾名思义,这套剑法之所以具“降龙”。“伏虎”之威,其非以力斗力,乃属必然。师父又说:
这种以奇诡见长的剑法如由心地光明像地老黄玄那等人物施展出来,因无不可;但如后代传人中出了心地阴险的弟子,那就不堪想象了。
这话怎么说呢?说起来,也很简单。奇者,不正也;诡者,异常也。所以说,这种剑由正人君子使出,只显得处处灵巧玄妙;由邪恶之徒使出,则就逾越正轨而成奸诈狠毒了!
武维之素知这位黄衫客人品卑劣,故此以一上来便全神戒备。哪知道,结果仍还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他满以为双方动上手,对方当然不会留情;但对方不管行为如何,总是一代大家之后,彼此又无不共戴天之仇,起手之礼节,当不至于省略才对。他自信对这套剑法曾下过苦功,一招一式,耳熟能详;加以自身年来的不断勤修,凭功力也绝不在对方之下。因此,他对这一仗,充满信心。
讵知这厮竟恶劣到连一个下五门的黑道人物也不如,居然趁四目相对之际,冷剑暗施。
二人相隔,原不过丈许远近,对答之间,黄衫客又不着痕迹地挪前一步。因此,这时二人实际已站在五尺之内。
武维之眼见对方长剑出手,暗呼一声不好!欲待闪避,已然不及。急切间,无可奈何,身躯一偏,挪开心窝要害;右臂一挥“雁落平沙”,硬往剑柄格上去。
躲避不了,化解不得,险中求全,惟此一法。
说过迟,那时快!嗤的一声,剑透重衣,擦胸而过。左乳下一阵辣麻,他知道身已受创。一时间,火冒三丈,不由得勃然大怒。他并没有忘记师父的告诫,可是,昨夜地老那种刚正不阿的态度太令他感动了。人家为了他父亲,出生人死,下落不明,他又怎能跟他老人家这位劣孙一再荒唐堕落而无表示呢?纵容恶行,岂不是助长恶行的变本加厉吗?
他知道,黄衫客自行走江湖以来,尚没有受过任何挫折。自“双奇”物故,武林中便以“三老”为尊,谁也不愿冒此大不韪招惹于他。后来投风云帮任“虎坛金牌香主”,更是一道护身灵符。这正是这厮日益猖狂,以至连对“白眉叟”、“天老”爱孙女蓝凤和玉女这两位快门名媛都敢存非分之想的远因近果。
他原意只不过想给对方一个警告,让对方明白:“你的恶行并非无人知道,也并非无人敢管。这只是一个开始金判之徒、一品箫之子,我武维之今天动了你,这就说明金判、一品箫对你的情形也有耳闻。如再不猛省回头,你就得想一想后果了!”而这一来,他可真的火了。玉女的一声惊呼,更令他火上浇油!当下也不理伤势如何,单掌一接,人起半空;左臂直撩,一品箫已然出手。
一品箫,箫音分“人、鬼、神、魔”四调;箫招九变,合称“一品九式”。如所周知,“人调宁神”、“鬼调惑意”、“神调传音疗疾”、“魔调诛心斩元”。威力最强的是魔调,魔调便是巫山神女新近修成的“天魔曲”。年前巫峡神女庙前,天魔小唱一曲,功力深厚如眉山天毒叟、丰都双鬼王等三人也都闻曲不支痪然倒地,其威可知。而巫山神女所修的,虽是四调中最强的一种,但由于断章取义的关系,尚非魔调最高境界。
任何武学皆贵乎完整,四调循序而进,方能臻达上乘。因为一品箫武品修离开师门时,魔调尚在无忧老人研创而改进之中,故一品箫与金判昔日时印证,也仅限于人、鬼、神三调。武维之由金判转授而得者,因时间促迫,又只得人、鬼两调。
一个未经大敌的武林人物,对敌人实力之估计,颇易走向极端;不是将对方估高,便是将对方估低。此刻,武维之心目中的黄衫客,便属于前一种情形。他一直以为对方系地老之嫡孙,且出道已久,在就在己之上应无问题。可是,他错了。
他估错的并不是黄衫客的功力,而是忽略了黄衫客行走江湖后的客观环境。古人云:
“峨眉伐性。”实乃至理名言。黄衫客由于贪色过度,真元已亏。这是武维之一时间所设想未及的。他在求功心切之下,长箫迎风三振,清音和呜,首先打出一招“梅花三弄。”这是“人调”中的起手式,三朵乌光闪烂的箫花,分别指向对方“华盖”及左右“章门”三大要穴。
黄衫客注目一声:“哦?一品箫?”因受箫音影响,精神反而陡然一振。他不知道这是一品箫四大玄功中“人调”微妙的功用,竟以为自己斗志愈打愈旺。一面问避,一面大笑道:“一品箫又奈我何?”目瞥武维之胸衣已有鲜血沁出,更加眉飞色舞,一剑猛向武维之双腿削去。这一招叫“惊龙毙虎”,目光引着左手剑诀斜斜上指;剑招却反道而行,凭意触攻敌下盘。
这种虚实相混、声东击西的招术,常能一招得逞。换句话说,它也就是庐山派剑法奇诡的所在。可是,现在情形不同的是,武维之也算得半个庐山弟子,这应归功他师祖天仇老人奔波一生的辛劳。他仅一见对方剑诀出手,便已清楚了对方剑招的变化。当下不假思索,单足一旋,人已以一道弧形之势堪堪让过一剑。一剑避开,人却仍在原地五尺之内。
黄衫客不禁一呆,瞠目惊呼道:“你懂得我的剑法?”
武维之冷冷一笑,恨声说道:“你祖父没告诉你这一点,大概因为是他老人家做梦也想不到你有一天会跟无名派门人翻脸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