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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蜷缩在案头前的长木凳上睡觉。
轻微的鼾声使店内充满了祥和的气息。
然而,在布帘隔着的内房里,却充斥着犹疑和紧张。
王麻子瞪着一双大眼,对躺在竹床上的一位嘴角淌着鲜血的汉子,压低声道:“你我早已退出了江湖,你怎么还……要管这档子闲事?”
汉子撑起上身,一双灼亮的眸子盯着他道:“事情我已说明。我只要你一句话,是帮我还是不帮?”
王麻子咬着嘴唇没出声。
汉子挣扎着爬起来:“你不愿帮我,我也不连累你,我走。”
“哎,”王麻子按住汉子的肩头,“你伤得这么重,能去哪儿?”
汉子拨开王麻子的手:“我去哪儿,用不着你管。”
“唉。”王麻子叹口气道:“你先躺下,让我来想想办法。”
汉子目光一闪:“你愿意帮我了?”
王麻子无奈地点点头:“谁叫你我是一个女人肚皮里生出来的,我不帮你,谁还会帮你?”
汉子捉住王麻子的手:“哥,谢谢你。”
这汉子原来是王麻子的亲弟弟王守仁。
兄长岂能不帮弟弟的忙?王麻子这次是无可奈何了。
“哥,”王守仁从怀中掏出一颗蜡丸,“请将这东西交给无果崖隐身庙的杨玉大侠。”
王麻子接过蜡丸,凝目细看。
一颗小蜡丸,火红封漆,上面刻有“呈交杨玉大侠”六个小字。
蜡丸中藏有什么?
武功秘笈?
联络名单?
藏宝图?
禁卫军和大内侍卫为何要倾巢出动,来劫抢它?
王麻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缝里一丝丝银泉似的目芒,仿佛要渗透到蜡丸里。
王守仁道:“我不知道蜡丸里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它一定十分重要,怀石兄将它交给我时,曾对我说过,它干系到千百万人的性命。”
王麻子心登时一跳,脸上罩上一层阴云。
“哥!”王守仁几分焦急地道:“同心会,万福堂和天远镖局有好些人都为此物丧了性命,怀石兄也是为它而亡,你一定要尽快将它送交给杨玉大侠。”
王麻子点点头:“我会的,你先躺下,我替你上点药。”
“哥,我不要紧,你还是……”王守仁想劝哥哥立即动身。
“听话,躺下。”王麻子扶着王守仁躺下,附耳悄悄说,“我在这里开了三年烧饼店了,脸也用炒黄豆烫成了麻脸,没人会怀疑我的。”
“可是……”王守仁还想说什么。
“我知道。”王麻子截住他的话,“我给你上完药后就走,你到店前那小孩的家里躲起来,等侯我的消息。”
王守仁没再说什么话,侧转身露出了左背脊上的伤口。
一道可怕的刀伤!
翻卷的皮肉象被铁犁犁开的泥土,由于天气热,草草包扎的布襟带里的伤口已经发炎、溃烂、黄脓、血水在向外冒涌,蛆虫在烂肉里蠕动。
王麻子猛地扭下沾满脓水的布襟带,一股臭气和跃入眼帘的成团蛆虫,使他忍不住要呕吐出来。
他咬咬牙,迅速用凉开水冲去蛆虫,洗净脓水,抓起搁在一旁的金创药瓶。
这是祖传的金创药粉,治刀剑外伤,十分有效。
只要将金创药粉撒在伤口上,这道刀伤就奈何不了他的兄弟。
然而,他的手顿在空中没动,两只耳朵却支楞竖起。
“怎么回事?”王守仁低声问,他也觉察到了不对。
“有人往店中来了。”王麻子沉声道:“而且人还不少。”
“妈的,来得好快!”王守仁咬牙低喝,欲弹身而起。
“别动。”王麻子抓住他肩膀,“你呆在这儿别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动手。我或许能将他们诓回去。”
未等王守仁答话,王麻子已掀帘出了内房。
王守仁抄起竹床旁的钢刀,跃身贴到门帘旁的木板墙上。
三个人踏步跨进烧饼店。
满脸是汗,顾不上擦,目光迅速扫遍店内。
一脚将鼾睡的小孩踹下板凳,脚踏踩在板凳上。
小孩揉揉惺忪的眼睛,胆怯怯地蜷缩到案板底下。
巴掌拍在案板上,平铁锅里的烧饼蹦起老高。
趴在案板上打盹的王麻子,被巴掌震醒,抬起头,睁开泛红的眼。
“唷!是三位大爷,”王麻子脸上挂出笑,“想买芝麻烧饼?三位大爷运气好,手气顺,今日敝店……”
“你就是王麻子?”拍案板的汉子问。
“不错。”王麻子点着头道:“烤烧饼的王麻子就是我,我就是烤烧饼的王麻子。三位大爷,请尝尝在下的烤烧饼。”
王麻子说着话,双手捧起两只烧饼递过案板。
“啪!”汉子一扬手,将王麻子手中的烧饼击落在地。
“三位大爷是……”王麻子裂着嘴,捂着手腕,声音有些儿发抖。
汉子扬起的手在腰间一摸,摸出块禁军腰牌在天麻子眼前一晃:“禁军侍卫!”
“哎哟哟!原……来是禁军侍卫爷们到了!”王麻子点头哈腰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这烧饼,爷们就拿去吧,算是小人孝敬爷们。”
汉子板起脸:“我们不是来要烧饼的。”
“这……”王麻子哭丧起脸,抖索着从案柜抽屉里摸出一锭银子,“小店小本买卖,赚不了多少银子,这是一点心意,望三位禁军爷们笑纳。”
“妈的!”汉子拍案骂道:“你当我们是来打劫的?”
王麻子故意问:“三位爷们来小店究竟是……为了什么?”
踩板凳的汉子道:“有一个背部受刀伤的中年人,可曾来过你店?”
“中年人,背部受刀伤的?”王麻子皱起眉头,挤弄着眼皮道:“没有啊,没这样的人来过小店。”
“哼!”拍案板的汉子瞪起闪着凶光的双眼,“你敢骗我们?”
“不敢,绝对不敢。”王麻子急着道:“谁敢骗禁军爷们?不信,你们可以在店内搜搜,若搜出人来,我王麻子任爷们横劈直剁,五马分尸。”
王守仁在门帘后,握住刀柄的手心直往外冒汗珠。
难道情报会有错?禁军头纪宝强蹙起了眉头。
“哦,”王麻子猛地一拍后脑勺,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刚才是有一个中年人来过小店,不过他有没有受伤,我就不知道了,他好象是饿极了,买了两个烧饼,就急匆匆地走了。”
“他去哪儿了?”纪宝强厉声问。
王麻子又拍拍后脑勺:“他说天气太热,要歇会再走,我就叫他去后街的三福酒店……
对,就是三福酒店!”
纪宝强手一挥:“走,去三福酒店!”
王麻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只要这三位禁军侍卫和店外的禁军,一去三福酒店,他就马上和王守仁离开蜈蚣镇。
“啪啪啪!”门外响起数声掌声。
一名中年商客和两个脚夫打扮的人,出现在店门口。
纪宝强和两名禁军侍卫立即垂手道:“参见陈副统领。”
王麻子脸色倏变,项下几绺稀疏的胡须微微上翘。
老对头禁卫军副统领陈志宏到了,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
“好精彩的表演。”陈志宏笑着走进小店,“若不是我识破阁下这张麻脸的伪装,恐怕刚才这一幕将我也会骗过,真追到三福酒店去了。”
王麻子没吭声。他正在紧张地思索对策。
陈志宏盯着他,笑道:“别枉费心机了,你是跑不掉的。还是乖乖地认命吧。怎么?还不死心?”
王麻子在见到陈志宏时就已经认命了。此刻,他并非不死心,他想的只是如何在死前,将身上的蜡丸藏起来。
他低下头,蓦地,目光触到躲在案板下的小孩身上。
那小孩叫阿毛,是镇尾姚妈姆的孙儿,一个可怜人家的孩子。
希望或许就在这阿毛身上?
三、 小泥人像
陈志宏见王麻子低下了头,于是道:“将东西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以前的官案也可一笔勾销。”
王麻子抬起头来:“我不明白,你说的东西是什么?请赐教。”
陈志宏脸色一沉:“你不用装蒜,你应该知道我之所指。”
王麻子心中已有了主意,故意迟疑了一下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陈志宏眉锋一蹙,显然已有些不耐烦了,但嘴里却道:“讲。”
王麻子道:“请将我弟弟守仁一齐放过。”
他心中十分明白,只要他将蜡丸交出,他兄弟们都会没命。
陈志宏爽快地:“行。”
王麻子将手伸进腰带里:“给你……”
陈志宏犀利的目光盯着王麻子的手臂,唯恐有诈。
王守道的轻易就范,使他不得不心生一成戒意。
王麻子手心捏着一把汗。腰囊里的三把飞刀,若不能击退陈志宏,转走蜡丸的希望就得告吹。
根据以往他与陈志宏交手的经验,三把飞刀很难将陈志宏逼退,成功率大概只有二成。
既然横竖是一死,总得要试一试。
王麻子的手抽出腰间。
“不要!”内房里爆出一声狂喝。
王守仁挥着钢刀,挑开布帘,电射而出。
一道匹练似的寒芒,兜头向陈志宏斩落。
这一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惊人之处,凭陈志宏的武功,要应付这一刀是绰绰有余。
但,这是不要命的一刀。不是不要对方的命,而是不要自己的命。
于是,这一刀便变得威力无比。
陈志宏可以有十几种手法使王守仁丧命,但却无法避开王守仁这不要命的一刀。
仓猝之间,陈志宏只得尽力往后一跃。
“哗啦!”一声巨响,店铺木板墙倒坍一边。
幸喜木板墙不结实,陈志宏才得以撞开墙壁,而避开王守仁的一刀。
“轰隆!”
“叮当!”案板打翻了,平铁锅砸碎了。
铁锅的碎片,飞蹦的烧饼,腾起的白面粉雾和尘埃,把烧饼店搅得天昏地暗。
王麻子迅速将一只烧饼塞进阿毛怀中,俯首在他耳旁道:“快!”
与此同时,王守仁迸出一声大喝:“大哥快走!”
王麻子弹身跃起,如同飞鸟,从西墙窗口掠出。
若能脱身,找到姚矣姆家便能找回蜡丸,若不能脱身,蜡丸的命运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束利箭如同急雨,迎面射来。
箭镞在炎日下闪着刺目的光辉。
箭杆破空的厉啸,令人胆颤心惊。
王麻子就地一滚,滚过滚烫的麻石路面。
利箭碰在麻石地上,溅起火星,高高弹起。
王麻子从地上跳起。拔出腿肚上的匕首,默立在店前的小空坪中。
由于这一滚,他失去了逃跑的机会,已被二十四名禁军侍卫围在核心。
陈志宏在十步远的地方站定,阴沉着脸看着他。
“呀!”王守仁挥舞着钢刀,从店铺的破墙里冲出。
他浑身都是血,就象个从血缸里爬出来的厉鬼,那是趴在店铺地上的两名禁军侍卫的鲜血。
他步履踉跄,显然又添新伤。
陈志宏的手猛然一挥。
隐身在街巷口的禁军弓箭手,放出一排弓弩利箭。
王守仁狂叫着,手中的钢刀乱舞。
“噗!噗!噗!”箭镞入肉之声。
三支利箭射穿了王守仁的胸膛。
“嗨!”纪宝强从店内跃出,凌空一剑劈向王守仁。
“噗!”漂亮的风雷剑法。剑锋将王守仁的后脑和背部象劈竹子似的劈开。
王麻子站着没动。
他没去救,或是去扶王守仁。他知道那是一种毫无意义的举动。
“哥,是我……连累了你……”王守仁喃喃说着,仆倒在地,寂然不动。
王麻子仰面望着喷火的天空,表面上无动于衷,心中却似刀绞般的痛。
当年威名扬遍江湖的黑风双煞,今日算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