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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麻子仰面望着喷火的天空,表面上无动于衷,心中却似刀绞般的痛。
当年威名扬遍江湖的黑风双煞,今日算是完了。
陈志宏沉声道:“黑煞星,现在要回头还来得及。”
王麻子没出声,嘴角却透出一抹冷笑。
陈志宏恼怒地裂开嘴:“你不交出那东西,就以为我找不到?”
“我没认为你找不到。”王麻子说话了。
王麻子开口说话的目的,是有意拖延时间,以便让阿毛逃走。
陈志宏皱皱眉:“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作无谓的抵抗?”
王麻子冷声一哼:“你把我黑煞星当三岁小娃了?我若将那东西交给你,你能放过我么?”
陈志宏微微一怔,随即道:“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哈哈哈哈。”王麻子迸出一阵大笑,“能和禁军侍卫一搏,不是更痛快吗?”
陈志宏咬牙道:“你会后悔的。”
王麻子敛住笑声:“黑煞星从书香子弟到江湖盗贼,到烤烧饼的王麻子,从未后悔过!”
陈志宏瞪起眼:“当我将你带回内宫时,你就知道什么是后悔了。”
王麻子蓦地身子—抖,被炒黄豆烙成的麻脸上掠过一丝恐惧。
陈志宏冷然一笑:“你终于害怕了?”
王麻子确是害怕了。但他害怕的并不是被陈志宏捉去内宫,而是他刚才一瞥之下,发现阿毛居然还蹲在破店的墙脚下!蜡丸若落在陈志宏手中,他们兄弟岂不是白丢了性命?
王麻子突然伸出二指在空中划了个圆圈,裂开嘴伸出舌头,扮了个鬼脸。
陈志宏愣住了。
黑煞星在搞什么名堂?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是王麻子在捉住偷烧饼的阿毛时,惯做的鬼脸。
在陈志宏惊疑之时,王麻子朝他陡地一喝:“滚!给我滚!”
陈志宏双眼瞪得又圆又大。
黑煞星让内宫吓走了魂?
王麻子连声怪吼:“滚!快滚!”
王麻子在装疯卖傻的叫滚声中,转了一个身子。
目光扫过破店,蹲缩在墙脚下的阿毛已经不见了。
王麻子深吸口气,目光炯炯地盯着陈志宏:“那东西就在我身上,你来拿吧。”
“叛贼,死到临头,还敢如此猖狂!”纪宝强斥声之中,挥剑攻上。
他在烧饼店中看走眼,险些误了大事,此刻想将功补过,拔个头筹。
一串眩目的剑花,在耀眼的阳光下,象一张金网罩向王麻子。
王麻子陡喝一声,弹身跃起,扑向金网。
“找死?”纪宝强快到如长虹直落。
纪宝强的剑虽快。却是没能快过王麻子的身影。
在纪宝强的长剑削去王麻子的一幅衣襟时,王麻子的短刃已刺中了纪宝强的手腕。
“当!”长剑坠落在地。
面色苍白的纪宝强暴闪疾退。
王麻子旋身急进,手中短刃轻灵飘逸地洒出一缕寒芒,射向纪宝强颈脖。
他情知今日难逃厄运,决心找个垫背的,所谓是:杀一够本,杀两赚一。
“嗨!”陈志宏凌空飞至,双掌倏然急拍。
刹时,燥热的坪空热浪猝滚,一片带血的掌影裹着阳光压向王麻子。
“赤血掌!”王麻子惊呼刚刚出口,一阵窒人的压力已盖头而至。
陈志宏什么时候练就了这种邪门掌法?
王麻子只得舍弃纪宝强,奋力挥动短刃,但仍挡不住赤血掌的巨大威力。
“嘭!”王麻子左肩中掌,暴退十余步。
陈志宏拍掌追上,眼中目芒暴闪。
大功即将告成!这场辛苦的拼死追杀,马上就要结束了。
没有中了赤血掌,还能逃出他手心的人。
上司已到蜈蚣镇外溪林。在上司手中,没有不开口吐尽心内秘密的犯人。
所以,可以说是差事已经完结。
“看刀!”王麻子扬手射出三支飞刀。
陈志宏白鹤冲天,跃起空中。
黑煞星的三支“追魂飞刀”,支支淬有剧毒,是接不得的。
三支飞刀在陈志宏脚下飞过。
王麻子手中短刃在颈脖上一抹。
陈志宏身形急落,化掌为爪,抓向王麻子执刀的手腕。
王麻子死了,向谁要那东西?
王麻子手中的短刃将右颈脖的主动脉割断,鲜血象喷泉往外猛射。
他是存心要死的,所以用三支飞刀,给自己争得了一个自寻痛快了结的机会。
陈志宏的手爪在离王麻子手腕三寸远的地方顿住。王麻子颈腔里喷出的鲜血,蒙住了他的眼睛。
他愤怒地咬住了嘴唇。
他没想到王麻子会自刎而亡。
这个该死的黑煞星!
他缩手抹去喷溅在脸上的鲜血,瞪眼瞧着王麻子。
王麻子麻脸一抖,再抖,蓦然一笑,仆身倒向陈志宏。
陈志宏蓦地退后一步。
王麻子栽倒在他脚下,离弟弟的尸体只有三尺远。
陈志宏咬破了嘴唇,脸上汗水裹着王麻子和他自己的血,往下淌流。
纪宝强和数十名禁军侍卫立在烈日下,呆若木鸡。
谁也不敢出声。
说也怪,烧饼店打得如此热闹,街头巷尾也没一人出来观看。
蜈蚣镇就象座封死了的墓穴,静得令人害怕。
只有汗水在流。寂静之中,仿佛可以听到汗水的流淌声。
突然,陈志宏发出一声怒喝:“混帐东西!站着干什么?还不与我搜,进店去搜!”
纪宝强第一个冲进烧饼店里。
陈志宏率领禁军侍卫,在店内搜了整整两个时辰。
这伙人都是些搜索、寻赃的高手,“掘地三尺”、“拆墙破瓦”都不能形容他们搜索之仔细。
然而,结果是一无所获。
陈志宏铁青着脸。
结论只有一个,那东西不在王麻子兄弟身上,也未藏在烧饼店中。
但,这决不是事实。
从王守仁从内房窜出时的一声:“不要!”和那不要命的一刀中,可以猜出东西当时应该在王麻子身上。
王麻子会将那东西藏在哪里呢?
陈志宏挥挥手。
纪宝强垂手走到陈志宏身旁:“大人有何吩咐?”
陈志宏凝眉道:“将王守道的尸体弄进来,开瞠破肚,仔细检查。”
“大人,”纪宝强声音有些发抖,“难道叛贼会将那东西……”
陈志宏截口道:“快去!”
“是。”纪宝强急步而出。
就在陈志宏一伙人在烧饼店内折腾的时侯,阿毛在家中向祖母讲叙了他在烧饼店内的惊心动魄的遭遇。
姚矣姆,六十多岁,满头白发,是个驼背老人。
她虽然年老多病,弱不禁风,但人却十分精细。
她听完孙儿讲叙的故事后,皱着眉问道:“阿毛,王老板叫那些人什么来着?”
阿毛闪动着一双晶亮的小眼道:“他叫他们什么禁……对了,禁军侍卫爷。”
姚矣姆全身一抖,抓住阿毛的手,低声道:“糟糕,这件事非同小可。”
阿毛用惊惶的眼光瞧着她道:“他们会来杀我们吗?我好害怕。”
“不用怕。”姚矣姆拍拍阿毛的肩头,“你是男子汉,不会害怕的。”
“说得对。”阿毛点点头,挺起胸脯,“我不怕,一……点也不怕。”
姚矣姆轻叹一声,将阿毛搂在怀中,默然祈祷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他们平安无事。
“矣姆。”阿毛伸手从破衣襟里掏出一个烧饼,“这是王老板给我的烧饼。”
“王老板给你的烧饼?”姚矣姆瞪大了眼。
“是王老板给我的,”阿毛噘起小嘴唇道:“可不是我偷的,王老板在那个被杀的伯伯冲出内房时,将这个烧饼塞给我的,当时他还叫我快走。”
“哦。”姚矣姆接过烧饼仔细看了看,猛然扳开烧饼,一颗小蜡丸滚落到手心。
姚矣姆的心顿时一沉。她意识到祸事找上门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阿毛向。
姚矣姆没回答孙儿的问话,只是定定地盯着蜡丸。
蜡丸做得很精致,火红油漆,上面还有字,但可以看出,那些字是临时刻写上去的。
她不识字。阿毛也不识字。
因此,她不知道这些字的意思。
阿毛又问:“王老板为什么要将这个东西交给我?”
姚矣姆蹙紧了眉头,心中在思索逃避这场灾难的主意。
阿毛扬起眉头道:“我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杀王老板了,他们就是为了要抢这个蜡丸子,而王老板不肯给他们。”
姚矣姆将烧饼往阿毛手中一塞:“你吃烧饼吧,矣姆到厨房捏个泥人就来。”
“捏泥人干吗?”阿毛道:“我现在已经是大人,早就不玩泥人了。”
“等会你就知道了。”姚矣姆拿着蜡丸走进了厨房。
半个时辰后,姚矣姆汗流夹背地回到房间。
阿毛蜷缩在床前木榻板上睡着了。
一只外表经过烧烤过的小泥人搁在了小桌上。
是一个小乞丐的人像,右手执根打狗棍,左手托个神仙钵,头顶一束乱发,脚下一双麻耳破草鞋,一双机灵灵的亮眼,鼻孔下两条粉龙,真是栩栩如生。
好精巧的手艺。
殊不知,姚矣姆的丈夫曾经是江湖上名噪一时的神手泥人张,而神手泥人张的手艺,却是老婆教的。
姚矣姆望着小泥人,喘着粗气叹道:“唉,人老了,不行啦,手指也不灵光了。”
她扭脸凝视阿毛片刻,走到床边,很快地收拾好一个小包袱。
她预感到那些禁军侍卫爷不会放过阿毛。
唯一能救阿毛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阿毛逃走。
她不能跟阿毛一块走。
第一,阿毛去的地方,她不愿去。
第二,她疾病在身,身体十分虚弱,不能连累阿毛。
她弯下腰来,狠狠心推醒阿毛。
阿毛猛地坐起,满头都是汗,伸臂抱住她,缩在她怀中道:“我怕……我怕……”
姚矣姆抚着他的头:“孩子,别怕。”
阿毛瞪着惊恐的双眼:“我梦见那些禁军侍卫爷闯到家中来了,他们杀人……杀了您,到处……都是血!”
“不会的,你在做梦。”姚矣姆揩去他头额上的汗珠,将他拉起到小桌旁坐下。
“唷!好漂亮的小泥人。”阿毛瞧见了桌上的泥人,拍手道:“他是谁?”
“是你。”姚矣姆道。
“我?”阿毛皱起眉,“我早就不流鼻涕了。”
“可你小时候老流鼻涕的。”姚矣姆抓起小泥人,“我有话要与你说。”
阿毛亮眼看了看姚矣姆严肃的脸色,挺直了腰身,一本正经地道:“请讲。”
姚矣姆咳嗽两声道:“我要你到岳阳舅矣姆家走一趟。”
阿毛困惑地道:“您不是说舅矣姆看不起爷爷,您发誓不去舅矣姆家么?”
“我是要你去,而不是我去。”
“您不去,我也不去。”
“可你一定得去。”
“为什么?”
姚矣姆盯着他道:“我要你去送一件东西。”
阿毛歪起头,指着她手中的小泥人:“是这个小泥人吗?”
姚矣姆点点头:“是的。”
阿毛伸过头,低声道:“那小蜡丸在这小泥人的肚子里?”
姚矣姆摸摸他的头:“好聪明的阿毛。不过,这件事除了舅矣姆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阿毛闪着亮眼:“连舅公公也不能说吗?我想,如果我告诉了舅矣姆,舅矣姆一定会告诉舅公公的。”
姚矣姆不禁抿嘴一笑。小孩子毕竟不懂事,说的孩子话。
其实,她就是要将小蜡丸送给那位阿毛的舅公公,她的弟弟去处理。
她不知道蜡丸里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可以肯定,蜡丸里的东西一定十分重要,否则兼军侍卫不会追寻到蜈蚣镇来,王麻子也不会拼着性命,将蜡丸夹在烧饼中塞到阿毛的怀里。
这件事处理稍一不慎,便会秧及阿毛,所以她不敢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