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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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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苏手撑了几下地,自己起来倒还可以,却没法连着谢朗一同带起来,而谢朗自己自然无法起身,这幅场景看起来实在是有点滑稽。二人对视了一眼,忽然间,一起笑了出来。

谢苏笑得很淡,谢朗则是毫无形象地大笑,眼泪几乎迸出来,“没想到,你我……你我还有今天……”

笑完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谢苏一眼,“我倒罢了,虽然完全治好你要三个月,但是不用七天,我至少会让你行动如常。”

谢朗果然说到做到,只三天时间,他气力已经恢复了泰半。

而在这三天里,介花弧一行人已经赶到了青州。

青州是江南重镇,不似明月城那般雅致风流,反倒多了一分北方城镇的凝重。城中却不知为何多了许多江湖人物,有些虽然身着便装,却可明白看出是官场中人。青州虽大,城中客栈却也被塞得满满。

但介花弧并不愁住处,不知他如何安排,在青州城内最大一座客栈中居然包下了一个院落,这一处与上次住宿的云起客栈不同,面上寻常,内里却是门户幽深,且是十分的舒适华贵。打理的如此精细,那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介花弧,他究竟筹划了多久?

在青州,他们一住又是三天,谢朗带的包裹虽大,这些天下来也空了一半。

这一日,谢朗道:“我带来的药有几味不够了,且去药铺走走。”

介花弧笑道:“要不要刀剑双卫与你同行?”

谢朗笑道:“不敢当,何况我想出去走走,还是和朋友一起的好。”他转向谢苏,微微一笑:“今日天气晴好,正宜出游,一起出去如何?”

谢苏倒不知自己甚么时候又成了他的朋友,听了却也并不反感。一旁介花弧只道:“青州城中人物繁杂,谢先生小心。”

谢苏点点头,自回房中去更衣不提。

这边谢朗见他走远了,笑道:“只叫他小心城中人物——不怕我带了他走?”

介花弧还之一笑:“谢大夫若自信做得到,不妨一试。”

谢朗叹口气,“这话不是白问?我自然做不到。”正要再说些甚么,却见谢苏换了件长衫,已经走了出来,便不再多说,只笑迎过去。

此刻正是夏末秋初之际,天高云淡,风中传来淡淡的木兰花气息。若除去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江湖人物,青州倒也是个不错的所在。

谢朗笑道:“方家排场倒大,不过娶个女子回家罢了,弄得惊天动地一样。”

谢苏本是低眉敛目,与他并肩而行,此刻微微抬首,问道:“方玉平?”

谢朗笑道:“正是他娶亲,你和那孩子不是相识么。”

谢苏默默点了点头。

去年冬日,谢苏在为畹城中与介花弧初遇,城外与方玉平结识,雪夜中与月天子对峙,这些事情回想起来,一时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那个做事鲁莽,却有着侠义之心的方家年轻少主的面容,在这回忆中似乎也模糊起来,只是他当日与谢苏临别时说的那句话,却依然清晰。

“谢先生,你得闲了,一定要来江南,好不好?”

那之后发生了多少事情,但那年轻人话语真挚,却一直铭刻在谢苏心中。

谢朗又笑道:“新娘子那边的排场也不小,那女孩子是百药门掌门白千岁的义女,江湖上有名的美人。白千岁又向来与石敬成交好……”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却不再多说。

也不必多说了,难怪青州城内一夕之间多了如许人物。

如今天下,朝廷中自小潘相遇刺后,静王不理世事,新进官员资历尚浅,石太师几成独揽大局之势;而江湖上御剑门在江南名声虽大,但崛起未久,唯有罗天堡雄据西域近百年,根基极厚。借这次婚礼之机,当世的两大势力初次聚首,难怪诺大一个青州城,已是风起云涌。

谢苏默默思索,不觉中却已到了药铺,买药却不需要多少时间,片刻之间,谢朗已买好所需药材。他抱了一堆捆扎好的包裹出门,见街上的江湖人物实在太多,拥挤不堪,一皱眉头,“真正头疼。”

他四下里看了一遭,见到小巷深处一家小店,牌匾上隐约可见“金石轩”三个字,一笑拉过谢苏,“去那家店里看看印章。”

金石轩在巷子尽头,走近了才发现,原来并没有开门,谢朗失望叹口气,他刚要转身出去,一个白影忽然从巷外冲进来,速度太快,一头几乎撞到谢朗身上。

谢朗反应很快,他看到那白影甚至在谢苏之前,无奈看到是一回事,能不能躲开又是一回事,就在那人影就要撞到他身上之时,身边青衿忽出,一挥一带,连消带打解去大半劲力。同时一手扶住了谢朗。

出手这人自然是谢苏,谢朗被他扶住,笑眯眯地正要说些甚么,却听那冲过来的白影颤声道:“两位公子,救……救命!”

声音娇嫩,那人抬起头来,二人见她眉眼清秀,却是个少年女子。

恰在此时,小巷外也传来了吆喝声音,随即几个江湖汉子冲了进来,各人装束不同,但相同之处是每人均背着一把长刀,刀柄上垂下一把金色丝绦。

谢朗站直了身子,微微一笑,笑容极是可亲,一伸手先扶住了那女子,“这位姑娘,不必担心,便是你不说出口,我们也会帮忙的。”

本来男女有别,但那女子惊惶之下,被谢朗这一扶反觉安心,她起初匆忙奔入巷中,此刻方有时间抬头看一眼谢朗面容,这一眼看过来,却见他散发披肩,眉眼俊秀可喜,斯文中又有一种挥洒之气,脸上不由便是一红。

谢朗被那女子看过来,面上笑意不减,口中道:“姑娘生得好俊,不知芳名为何?”

其实那女子论到相貌,也不过中上之姿,但哪一个女子不爱称赞自己容颜言语,她脸上又是一红,低低吐出两个字:“小怜”。

谢朗笑道:“湾头见小怜,请上琵琶弦。破得春风恨,今朝值几钱。小怜小怜,果然是人如其名。”

那女子听不大懂他所吟诗句,但料想总是夸赞之意,低了头,羞涩一笑。

一边的谢苏却未留意二人对话,他望着小巷中与他们距离渐近的三个江湖汉子,低声道:“原来是金错刀门。”

也只十年前,金错刀门还是江南第一大门派,只因与叛城玉京交好,故而在玉京覆灭之后备受朝廷打击。后来掌门楚横江又被生死门中月天子中暗杀,这才渐次凋落,被御剑门夺了头筹去。

如今金错刀门中弟子也是越发不成材,谢苏心中暗中叹息。

为首一个人喝一声:“咄!你们两个,把那女子交出来!”

这口气不像江湖人,倒像拦路打劫的强盗。谢苏当年也曾见过楚横江,那亦是一个慷慨豪爽的人物,心中倒不免叹息一声。

谢朗扶着那女子,笑道:“她不愿意和你们走呢。”

为首那人大怒,喝道:“小子,快走开!”

谢朗笑道:“没问题,我们三个人都走。”说着当真向前走了两步,与谢苏和小怜已拉开了一段距离,又向他们招招手。

为首那人怒道:“你敢消遣我!”一掌便向他打去。

谢朗向后一闪,金错刀门那人武功虽然不过是三流水平,他也未曾全然躲开,那一掌掌风带到他面上,火辣辣的作痛,谢朗踉跄后退一步,手中大包小包散落了一地。

那人犹是不依不饶,一掌又向谢朗击去。手臂刚伸到一半,一道冰冷刀锋忽然架到他了颈上,他一惊,却见身后背着的长刀不知何时不知所踪,刀柄却握在一个削瘦青衣人手中,那人一双眸子森寒之极,一眼望去,如坠冰窟。

那人又惊又怒,方要反抗,却觉颈上一凉,刀刃竟已切入三分,鲜血泉涌一样流出来。

那青衣人依旧没说话,眸子里的森寒却又重了一分。

这类江湖人虽是争勇斗狠,却也最服狠,那人一句话不敢多说,仓皇退后两步,长刀自是不敢要了,一手按住伤口,也不及包扎,带着身后两个人回身便走。

谢苏没有理他们,他丢开长刀,弯下身,自去拾捡那些药材。

谢朗先前被打了一掌,面上还留着红印子,他似乎也不甚介意,也蹲下身来,笑笑的看着谢苏,“你生气了?”

谢苏没有答言,默默拣着药材。

谢朗叹了口气,“你啊……若是那些人惹到你头上,只怕你也不会如此动怒吧?”

那女子向他们道了谢,先离开了。临行前却又回身,看了谢朗一眼,谢朗回之一笑,那女子又慌忙避开眼神,垂首离开。

谢朗笑道:“小女孩。”随即看向谢苏,“时间还早,我们继续走走吧。”

二人随意闲走之下,却又来到了寒江江畔。

青州亦是江城,与梅镇不同,此处流经的江水乃是寒江主流,一条浩浩荡荡的江水银龙一般川流而下。江边惊涛拍岸,一片乱石如血一般,映衬着青州城畔厚重城墙,凝重中竟有一番凛冽之感。

“这里不是一片天么。”谢朗笑道。

三十多年前,叛城玉京于此地与朝廷勤王军队决战,玉京城一万五千龙骑军尽数葬身于此,一片天原为一片白石滩,经此一役,乱石如血,再不曾改变。

风声烈烈,江水流到了这里,似乎也愈发的峻急起来。

谢朗正要大发一番思古之幽情,忽听身后又一阵喧哗之声,他一回首,却见十几个背着长刀的江湖汉子正向他们这边而来,为首的一个人颈上还缠着白布,正是谢苏在小巷中刀伤的那人。

那人也看见了他们,伸手一指,大骂了一句,身后的人群一片哄然,有人长刀已然出鞘,更有人大喊“抓到他们,好好教训一顿!”“让那两个小子识得金错刀门的厉害!”

“这下麻烦了。”谢朗自语。

这些江湖汉子武功不过二三流水平,谢苏应付他们自是没有问题,但人数太多,又顾忌了一个谢朗,应对他们必会动用到师门武功,此刻青州城中人物繁杂,贸然出手,只怕便会暴露身份。

谢朗似乎也很着急,他东张西望一番,一眼却看到江中,大喜叫道:“有办法了!”

谢苏顺他眼神看去。却见在寒江临近江畔之处,正停着一条渔船。

那群江湖汉子眼见就要追上二人,叫嚷声更大了起来,正得意之时,却见眼前一花,一道青影挟一道灰影空中一闪,面前的那两个人却已不见了踪影。

江畔一叶渔舟悠悠,上面原坐着个中年渔夫,打了一铜壶酒正要自斟自饮一番,忽见两道人影从天而降,一时间大惊失色,叫道:“妖怪!”扑通一声便跳到了水里。

谢朗在后面连声叫嚷,那渔夫那还听得进去,几下子便游到了岸边。

二人实未想到这渔夫竟是如此胆小,谢朗忍不住,伏在船舷先大笑起来。

金错刀门那些人却不会游泳,只站在岸上愣愣地看,有两个犹在大骂,声势却已小得多了。

谢苏看了岸边,默默无语。

谢朗不知何时止住了笑声,懒洋洋地站直了身子,道:“为姓楚的可惜甚么,他性子粗疏无文,又固执守旧。这等人创业易,守业却难,当年即便不被月天子做掉,玉京城破后金错刀门也讨不了好去。所差者,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这人一番话虽然尖刻,却是鞭策入里,看得极其清楚明白。谢苏转回头看着他,江风凛厉,谢朗灰白衣襟翻飞不已,一头长发亦是被风吹得向后散去,颇显憔悴。面容虽仍算是俊秀,却可清晰看出,这人实在也不是一个年轻人了。

此刻他负手身后,伫立船头,面容冷凝,不似平日放任亲和,合着奔流不息的江水看去,隐然间竟有种一手蔽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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