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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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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说旁人,就连谢苏自己,也不知其所以。

介花弧制住谢苏,这才伸手入怀,缓缓拿出一块断成两半的金刚玉。

这一块金刚玉,正是在地牢中定下赌约那一日,他自谢苏手中所得,一直放在身上。天意巧合,谢苏那一剑,正刺在了这一块玉上。

若是七年前功力未失的青梅竹刺下这一剑,莫说一块金刚玉,介花弧就算穿了护身宝甲,也早已送了性命;

又或谢苏这一剑再偏上一分半分,介花弧必也离黄泉不远;

再不然,若是此刻谢苏拿的是他当年名动京城的银丝软剑,也不致如此境地;

…… ……

造化弄人,一至于斯!

谢苏心中一片空白,他双腕关节已被卸脱,却分毫不觉疼痛。大滴大滴雨水砸在他身上,一袭暗白衣衫早被浇透,那份寒意一直钻到骨髓里。

——他辗转离京,漂泊七载,换来的竟是一个相同的结局。

闪电一个接一个刺破长空,风声厉烈,那个一直傲然挺立在高台上的暗白身影,终于缓缓倒在了雨水之中。

六 拜师

雨过天青。

明媚阳光洒落在地上,没有人想象得出昨夜这里发生过怎样的事情。

程五拿了一把扫帚,正卖力的扫着长廊里的积水,忽听见廊外有人大声的叫他:“程五、程五!”

他探出头一看,见是个他熟识的小头领,姓秦,见他出来,三两步赶过来:“程五,你是临川人不是?”

程五点点头。

“是就好!听说你们家乡那边有个土法治晕厥,挺好用的,你会不会?”

“会啊,先用葛根煎汤,再……”

话还没完,早被那秦姓头领不容分说拉着便走,“会就好,跟我过来!”

“我的活计还没干完……”程五手里还抱着那把扫帚,上面的雨水滴答落下。

走了半晌,绕了七八个弯,程五才发现自己竟被带到了堡主介花弧的居所前面,离得尚远,便可见前面嘈嘈杂杂围了许多人,好几个还是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在罗天堡里只是个寻常仆役,不由便害怕起来,道:“秦头领,我们这是要去那儿啊?”

秦头领脚步不停,不耐烦道:“你这人问的也多,跟着走就是了。”

程五便不敢多问。

只到了近前,却听得人群中又一阵喧哗,一个人拧着眉,推门走了出来,正是罗天堡第一个大总管洛子宁。

那秦姓头领急忙走上去,恭谨道:“总管,您找的人我已经带过来了。”

洛子宁一脸疲惫,道:“里面那人已经醒过来了,不必他。”一眼扫到程五还抱着一把湿答答的扫帚,不由又有几分好笑,道:“这里反正缺人手,把他留下来好了。”

“是。”那头领躬身施礼。

程五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留了下来,依然在外面做杂务。几天来只见来往人等流水价不断,心中只是诧异,甚么人有这样大面子,不但住在堡主这里,还惊动到这个份上?

诧异归诧异,他身份不够,连外一层房间都进不去,莫说内室了。

这些日子里,罗天堡内却又张灯结彩,大批采买物品,近些年来从无如此热闹,程五又疑惑起来,这又是要做甚么?

他去找相熟的人询问,那人笑一声:“这样大事你竟不知?你不是一直守在这里么?”

程五本来面皮薄,这么一说,便讪讪的不再开口了。

在他来到介花弧居所的第四天,罗天堡果然发生了一件大事,也正在是那一天,程五同时知道了甚么人住在这里。

那一日风清日朗,天气和煦。一早起,便有许多人忙着布置堡内,程五一出门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这……这是要做甚么?怎么弄得我都不认识了。”

其实也没甚么太多变化,只是加了几盏灯笼,新刷了几层油漆,从前那些少人注意的角落亦被清理出来,或是加棵翠柏,又或挖个水池,至不济也要种几株花草,一眼看去,处处焕然一新。

恰好那姓秦的小头领经过,笑道:“今天是谢先生正式入罗天堡的日子,你竟不知么?”

“谢先生?”

“就是这几天住在堡主这里的人啊,”秦姓头领伸手一指,“那天把你叫来,也是因为他受了重伤,怎么也醒不过来。病急乱投医,才把你弄过来的。你在这里这些天,怎么不知?”

“哦,原来这样……”程五点点头,又想了一想,“你说那谢先生受了那么重的伤,到今天也才三四天啊,堡主既是这样看重他,怎么又放心让他参加这样重大仪式,他挨得下来吗?”

那秦姓头领倒没想过这个,挠挠头:“堡主心里想甚么,我们底下人怎么知道……”

正说着,忽听院内一阵喧哗,远远只见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青衣人影出来,姓秦的头领一指,“看到没有,中间那个穿青色衣服的就是谢先生。听说堡主特别看重他,并不把他当属下看待。”

离得太远了,程五实在看不清楚,依稀只见那个青衣人仿佛很瘦,脸色白得怕人,可是他走起路来身体是那么挺直,挺直到程五开始怀疑,这个人不知在甚么时候,就会毫无征兆的倒下。

谢苏确实倒下了,至少是差一点倒下,就在刚刚出门的第一个转角处。

一只手恰时扶住了他,手指修长有力,上面佩一枚青玉戒指,正是介花弧。

“谢先生,小心。”

昔日阶下囚,今日座上客。谢苏看了他一眼,介花弧不动声色,口角带笑;他又抬首向周围望去,其中多有当日追捕过他的罗天堡护卫,此刻却是一个个垂首不语,神色恭谨。就连介花弧,自他在雨中倒下那一刻起,便也即时改了称呼,那个“梅大人”再不听他提起,亦未有人提过“青梅竹”三字,想是他下了严令。

谢苏没有甩开那只手:第一他此刻重伤未愈无力甩开;第二若没了这只手支撑,下面长长一段路,他实在也无法再走下去。

书剑催人不暂闲,江南羁旅复西关。

京城、江南、西域。不觉间,竟已是七年。

入堡的一整套仪式甚是繁琐,谢苏勉力支撑,厅堂烟雾缭绕之中眼前渐至模糊,介花弧见他神情不对,握着谢苏的那只手力道暗自加重,谢苏只觉一阵暖意自掌心散入经脉,神志霎时清醒了许多。

他转过头,微一颔首:“介堡主内力果然不凡。”

介花弧一笑:“谢先生过奖。”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套仪式到底结束了,下面众人见二人携手来到厅堂正中,介花弧又是一派神清气爽,只当宾主相得,心中各自庆幸。谁晓得若不是介花弧一直紧握着谢苏左手,只怕仪式未到一半,谢苏早已倒下了。

介花弧环视一周,方要开口,谢苏忽然道:“介堡主,我有话说。”

介花弧含笑点头:“好,谢先生请讲。”

谢苏开口,他声音低哑,虽不甚大,然而此刻厅堂中静的掉一根针也听得分明,故而他说的这句话众人皆是听的一清二楚:

“介堡主,我当日既答应留在罗天堡,那便终我一生,不再离开。效力甚么的,我可未曾说过。”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待介花弧说话,也不看众人表情,一振衣衫,径直走出厅堂。

下面的一众人等愣在当地,一句话不敢多说。

直过了半晌,介花弧方才开口,面上神色竟似尚有迷茫,向着一直站在身后的总管道:“洛子宁,他方才说甚么?”

洛子宁自然晓得这时理应正颜疾色,无奈他不知为什么就是想笑,勉强控制了面上表情,他答道:“方才谢先生好象是说,他留在罗天堡可以,效力甚么的……就免谈了……”

“哦,他说不效力就不效力了?” 介花弧居然是很认真地在询问。

洛子宁心道这教我怎么说,杀一个人容易,让他死心塌地为你办事可就难了。

“开甚么玩笑啊……”介花弧负了手,低声笑起来,随即收敛面上所有笑意,叫道:“开甚么玩笑,他是一诺千金的青梅竹啊!定了赌约不承认,搞这种不入流的无赖把戏!”

洛子宁暗想,堡主您在这之前逼迫谢苏的手段也不见得怎样光彩,但这话却不能说出口,只道:“堡主您先不要介意,他毕竟还没离开罗天堡……”

这一句话等于白说,数月来介花弧费尽心思,到头来却被谢苏在大庭广众之下几句话搅局,谁能不介意?

未想介花弧却抬起头来,笑道:“你说的很对。”

“啊?”

“这个人,毕竟还在罗天堡中啊……”

三月后,罗天堡,春暖花开。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着一身锦衣,分花拂柳。向堡内一所静园而来。

这少年正是罗天堡少主介兰亭,前些时日他出外游历,最近才回到堡中。他见这所静园十分隐蔽,墙高森严,悄然无声。屋顶一溜碧琉璃瓦,惟闻墙内流水潺潺。

“怪了,”介兰亭自语,“这里我怎么没来过?”

那墙虽高,对他来说倒还不算甚么,纵身一跃,双手一扳墙头,落到了一片草地上。

他抬起头,见里面是一个小园,放眼之处皆是一片深碧,布置错落,静悄悄不见半个人影。水声渐响,却不见流水痕迹,

他心中愈奇,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去。

转了一个弯,前方略开阔了几分,树影掩映下露出竹椅一角,一件银狐披风却落在地上。

介兰亭识得那披风是他父亲之物,怔了一下,心道莫非自己父亲竟然在此,但介花弧对他向来放任,便大了胆子走过去。

静园深处,两棵翠柏之间放着一张躺椅,椅上铺了厚厚锦垫,一个人侧卧在上面,衣着素朴,长发用一条青色布带束了,背影瘦削非常。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想转到那人正面看一眼,谁料脚下声音大了些,那人已从睡梦中惊醒,低声道:“介花弧,是你么。。。。。。介兰亭?”

那人转过身,介兰亭恰对上他一双漆黑眸子,只见那人面色苍白,一副大病初愈模样,一双眼睛却是森森冷冷,大有肃杀之意,不由一惊。

“你是甚么人?”十五岁的罗天堡少主叫道。

那人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介兰亭只觉眼前一花,那个眼神肃杀之人已不见了踪影。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那人竟就这样消失不见,惟有那件银狐披风依然留在地上。

一阵带着凉意的风吹过,少年揉揉眼睛,神情惊愕。

洛子宁处理过几件杂务,正要回房,忽听身后有人叫他:“洛子宁,等等!”

他转过身,笑容可掬,“少主,有事?”

介兰亭犹豫了一下,终是问道:“洛子宁,西边的园子里,是不是新住了一个人?”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里面当真是住了一个人,不是一个鬼吧?

那个人消失的太过诡异,若非时当正午,介兰亭没准真会把这句话问出来。

洛子宁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正是。这人是堡主请来的贵客,少主对他,却不可失了礼数。”

介兰亭疑惑道:“贵客?甚么人?”

洛子宁道:“此人姓谢,名讳是一个苏字。”

“谢苏?”介兰亭把这名字念了两遍,“没听说过。”口气中便带了分不屑。

洛子宁正欲告辞离去,听得介兰亭最后言语,不由便添了一句:“数月前,疾如星正是死在他手下。”

这一次,介兰亭倏然动容。

他在堡中东转西转晃了一下午,到了晚间,不由自主地又来到静园所在。

老样子翻墙而入,竹椅上已不见那人身影。他四下看了一遍,见前面零散几间精舍处灯光隐隐,便走了过去。

一扇碧纱窗半开半合,隐约可见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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