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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彦方早片刻到达,站在这狐鼠出没阴森恐怖的废园楼阁中,他只能光瞪眼。
看天色,已是初更将尽,二更正他必须回城见天机星君,哪有工夫逐间废屋仔细搜寻?除了等浊世浪子回来之外,别无良方,想先一步将人救出的打算落空,只有和浊世浪子斗心机了。
其实,这件事与他无关,他犯不着为这件事浪费精力,姜姑娘应该是他的死对头,出了意外他应该幸灾乐祸庆贺一番。
他唯一干预的理由,是这件事牵涉到他。
这理由十分牵强,仅他却认为有摆平这件事的必要,毕竟一位姑娘的名节生死荣辱,比双方一时误会而生的过节重要得多。
所以,他伸手管了这档子事;理由是否充分;他并不介意。风声紧急,尽快远走高飞?这是江湖朋友的金科玉律,飞的愈远愈完全,其他的问题,等风声过后再处理。
浊世浪子就是这个打算,等回鹰谷的人冷静下来之后,打起交道来就可以稳操胜算。
这时回鹰谷的人正在激愤之中,万一他们横定了心豁出去,不顾一切来硬的,他怎吃得消?所以打算把姑娘带走,过一段时日,再和回鹰谷的人谈条件。
从废园的南面进入,疾赶后园的一座半坍的小阁。
小阁距正宅远在两百步外,附近本来是假山和花园,目下已成了荆棘丛生的荒地,任何人来到废园,都不会留意这座隐在荆棘丛中的小阁。
穿栋排草向小阁飞掠,距小阁不足三七步,斜制里抢出两个黑影,纵跃如飞,半途撞上了。
“东门老弟,你走得真快!”一个黑影拦住去路,手中有一把三棱刺。
“咦!陈坤兄,你们怎么跟来了?”浊世浪子大感意外,一看便知对方来意不善,立即提高警觉。
是乾坤双恶,陈乾陈坤兄弟。这两位仁兄见浊世浪子从后堂脱身飞走,也就从前面的天井开溜,神不知鬼不觉在后面跟来了,可知两个家伙的轻功,与浊世浪子不相上下,跟踪的经验十分老练。
“老弟,咱们兄弟不能不来。”陈乾开门见山:“消息已经走露,不来行吗?”
“你的意思……”
“老弟,朋友是朋友,交情却没有生死大事重要,你可以一走了之,你本来就是无牵无挂的浪子,而咱们弟兄,却逃不过黑道邪道的大群高手追杀。”
“哦!我明白了。”
“老弟明白就好,请将姜姑娘交给在下兄弟带走,送她回福星老店,交给她的兄长,才能化解……”
“废话!你这是白送死,陈兄。”浊世浪子沉声说:“姜谷主号称邪道至尊,凶残暴戾从不饶人,就算你乖乖把人送回,他也不会饶你,不要管我的事,这件事有我一肩承担,你们走吧!”
“不,老弟……”
“你给我听清了,好来好去。你走,咱们交情仍在;不走,休怪兄弟反脸不认人。”浊世浪子声色俱厉:“出了事就不要怕事,你们不是没有担当的人。”
“我要把人带走。”陈乾坚决地说。
“你带不走。”
“老弟,不要逼咱们兄弟反脸。”
“反脸对你们毫无好处,你们再不走,休怪我……”
“老弟,你吹起牛来了。”陈乾厉声说:“我乾坤双恶在江湖扬名立万,你还在撒尿和泥玩呢!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了,咱们情义已绝,所有的交情一笔勾销。”
“这可是你说的,陈老兄。”
“不错,我说的,是你逼我说的,告诉我人藏在何处,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你会后悔终生,阁下。”
“是否后悔,那是我的事。”
浊世浪子哼了一声,拔出腰间的龙纹匕。
“老弟,不要自误,你知道在下的透风镖十分霸道,天息香更是江湖一绝。”
“你少臭美,你兄弟那点点玩意,简直不成气候,你别忘了,你曾经给在下不少解天息香的独门解药,你们即使想走,也走不成了,死了的人是无害的,你们不死,在下得旦夕提防被出卖和谋杀,所以,你们认命吧!”
声落人冲上,半途突然侧闪大挪移,恰好躲过三枚三棱透风镖,和陈坤从另一面射来的三枚铁翎箭,接着扑势加快了一倍,眨眼即至。
一声怒吼,陈乾百忙中一刺疾挥。
“噗”一声响,浊世浪子的左手臀架住了刺,探身抢入匕首疾吐如电。
一寸短一寸险,贴身攻击短兵刃威力十足,沾身必定一击即中。
陈乾估错了浊世浪子的武功造诣,等发觉对方能徒手挡刺,便知道大事休矣!己来不及有所反应了,匕首透胸贯背,正中心坎要害。
不远处的陈坤本来不打算冲上二打一,但一看双方竟然贴身,吃了一惊,黑夜中交手,贴身攻击凶险增加十倍,一照面很可能非死即伤,怎能如此大意?不假思索挥剑冲上,要逼浊世浪子分开。
晚来了一步,浊世浪子的左手,已经夺过陈乾的三棱刺,信手扔出,刺翻旋了两匝,刺尖半分不差,贯入陈坤的小腹。
“嗯……”冲来的陈坤闷声叫,脚下大乱,砰一声大震。冲跌在荆丛中挣命。
浊世浪子一掌将心房已被贯裂的陈乾推倒,收了匕首大踏步向没有门扇的阁门走。
距长满青苔的石阶不足三步,突然发现阶上站着一个人影,天色太暗,那人影丝纹不动,不走近委实无法察觉,站在阶上真象是鬼魂现形。
“咦!你……”浊世浪子骇然止步惊问:“是……是人是鬼?”
“哈哈!你老兄真健忘。”黑影大笑着说。
“风尘浪子……”
“如假包换。”
“你……你…”
“我比你早到片刻。”
“不可能!你……”
“世间任何事都有可能;喂!姜姑娘大概藏在这里面,你不用带她走了,那多麻烦,我替你带啦!”
“你少做春秋大梦!你死吧!”
一道令人在大白天也很难看清的淡虹,从浊世浪子的手中电射而出。
破风声有异,许彦方从容地横跨一大步,电虹恰好在中途划出一道淡淡的光弧,似乎象被磁石所吸,许彦方就是磁石,随势走弧形加快射到。
电虹一闪即至,也一闪即逝。
“回风柳叶刀,准头与测臆的功夫不坏。”许彦方将掌摊开,丢落一把五寸长的柳叶刀:“你身上所有的牛黄马宝我一清二楚,浪迹江湖七载,我知道不少成名人物的秘辛,这是我保护自己的本钱,不要惹火我,再发射飞刀,我一定废了你,把你交给回鹰谷的人处治。”
“我跟你拼了!”浊世浪子厉叫,拔匕首飞撞登阶。
“去你的!以牙还牙!”许彦方怪叫,背在身后的左手,突然移至身前,扔出一大把朽板腐木,足有十余块之多,长的有四尺左右,呼啸飞舞着猛砸而下。
铁臂与龙纹匕狂乱地拍打,腐木朽板一触即裂散,有些更形成粉末。
在浪里鬼的内厅,浊世浪子掀桌砸交椅茶具脱身,所以许彦方用朽板腐木回敬,一报还一报,以咬还牙。
浊世浪子灰头土脸,又急又怒,刚向侧退,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影,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鼻尖便挨了一掌,啪一声鼻破血流,眼前星斗满无,连退五六步,几乎摔倒,吃足了苦头。
“我带你回福星老店!”许彦方大声说。
浊世浪子顾不得眼前发黑,一跃三丈如飞而遁。
“姓许的,我跟你没完役了。”浊世浪子远在百步外,向黑沉沉的小阁尖声厉叫:“我与你誓不两立,不杀你誓为人,你给我好好活着,不要死早了。”
“那么,我必须杀死你永除后患。”身后突然传来许彦方的语音,如在耳畔发声。
“不要……”浊世浪子狂叫,一跃三丈余亡命飞逃,这次,不再停下来说狠话了。
天色不早,许彦方懒得花时间在阁中摸索,弄来一些枯枝,草草杂制成火把,用火捂子点燃,毫无顾忌地进入寻找。
何处可以藏人,有火把便不难找出痕迹,推开一处用木板搭架成的障碍,再搬开一座大床柜,里面果然出现双手被反捆在一根大柱下的姜姑娘,双脚也用牛筋捆牢,嘴上有马衔的勒口布带,睁着一双惊恐无助的大眼,惶然注视着举火而入的许彦方。
“晤!捆得够绝。”许彦方笑说:“柱子够大,手无法任意用劲活动,我猜,双脚的环跳穴一定被制了,所以手和脚都用不上劲挣扎。”
他放下火把,先解开姑娘的勒口布。
“你用不着怕我。”他绕至柱后解姑娘双手的束缚,“我这人一向宽宏大量,想起你一面再无理取闹,我真该打你一顿出口怨气。”
解了束缚和被制的环跳穴,姜姑娘好半天无法站起,坐在地上揉动着手腕足踝活血,不住用仍有惊恐神情的目光向他偷瞄。
他找出浊世浪子藏在腐板堆中的包裹,颇有兴趣地检查里面的衣着物品,从这些物品中,可以了解拥有者的生活习惯、兴趣、爱好、甚至性情和缺点。
里面不但有为非作歹的器物,更有糟踏女人的药物丸散珍宝首饰,还有夜行衣,洋洋大观。
“这家伙比我坏十倍。”他自言自语,将包裹恢复原状丢至一旁,转身注视着畏畏缩缩的姜姑娘:“能活动自如吗?”
姜姑娘回避他的目光,仅点点头示意。
“外面所发出的声息,大概你都听到了。”
姑娘又点点头,小阁不大,藏身处仅用朽板腐木阻塞挡不住声音传入,外面的打斗声和人声,里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我的意思是,如果知道,就可以知道如何回城了。”
“我……我不知道。”姜姑娘终于说话了。
“我有急事要返城,不能等你,除非你脚下不慢,走吧!出去我指引你该往何处走。”
这里地势高,距城仅五六里,居然可以看得到城中的灯火。
“看清方向了吧?”指点清楚后他说:“我知道你的武功,其实比浊世浪子高明许多,他的铁臂功禁不起你们家的绝学六阳魔掌全力一击,正式交手他绝难讨好,这家伙诡计多端,是偷袭暗算的行家,在路上你可得小心他的暗算,可不要再骄傲自大了。”
“请等一等……”姑娘急叫。
可是,他已经走了,声落人动,眨眼间便消失在黑暗的荆棘丛中,但听枝叶发出一阵轻响,响声逐渐远传,速度惊人。
有些女人发起狠来,是相当可怕的。
姜姑娘并不急于离开,一发狠,将其他的问题撇在脑后,转入小阁着手布置。
乾坤双恶的尸体,也被她拖回来了,陈家兄弟的两柄三棱钢刺,也派上了用场,暗器透风镖和铁翎箭她都会使用,用来杀人得心应手。
浊世浪子还遗留下一把剑,这家伙平时为了行动方便,和不引人注意,随身仅带了一把龙纹匕,利用铁臂功对付刀剑兵刃,乘机枪人贴身用匕首行有效的致命一击,很少失败过,阴狠而毒辣令人上当防不胜防。
她用剑,浊世浪子的剑相当趁手。
一阵好等,她极有耐心地潜伏不动,象一头伺鼠的猫,守住鼠必经之地候机。
她算定浊世浪子会在路上等她,等不到必定以为她悄然回城去了,必定回来取行囊,江湖人除非身无长物,不然很少丢弃有重要器物的行囊。
她这一等,等出无穷浪涛和烦恼,几乎不可收拾,实非她始料所及。
论江湖经验,她比浊世浪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论耐心和毅力,浊世浪子差远了,先天上,男人普遍地浮躁鲁莽大而化之。
四更过去了,五更又悄然逝去,远处的村落中,传来一阵阵鸡鸣,以及零星的犬吠,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