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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一种莫名的情绪突然腾起,如翻涌不息的云。那是惧怕么?为什么面对他冰冷的眼神,总有闪避和退缩的念头,就如面对着她的主人。难道内心是想臣服了么?不是,应该是想依靠,亦或只想找到些许温暖。
落花的眼眸深深陷入了那个死结中,内心不断地纠结和校正,最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不是爱情。
天神教,总殿。
“夜教主。”杨乐天阔步迈入殿门,看见坐在宝座上的夜里欢,淡淡地唤了一句。
夜里欢霍然起身,行下三级矮阶,点头示礼:“杨教主。”他命使者搬来一张红木敞椅,与宝座并排放了,又摆手请杨乐天登上宝座。
杨乐天微微一笑:“现在你是教主,我坐这里就可以。”他指着红木敞椅,迈上了三级矮阶。
“好。”待杨乐天坐定,夜里欢才坐到了宝座上,没有再推诿,他已经在教众面前给足了杨乐天面子,对于一个前任教主,这只是出于应有的礼貌和尊敬。
大殿下,除了天神教的一众护法和使者,寻誉也在其列。
半个月前,寻誉听说杨乐天带了那枚能为王府平反的‘夜明珠’回到天神教,便迫不及待地赶去青龙殿。然而,众人参详过后,并没有人能想通一颗有着如此神力的宝珠,怎会无缘无故地落入一个西域男孩手中,又巧合地被王爷遇到,转手献给了皇上。当日,众人便决定先从那个深夜怀珠的男孩着手,顺藤摸瓜,许是可以查到什么惊天的秘密。
“查了半月,夜教主今日召大家来,可是有了那个怀珠男孩的消息?”杨乐天侧头看向夜里欢。
夜里欢点头,给侍立在殿下的一名少年飞了个眼色。少年会意抱拳,只回答了一个“是”字,便躬身退下。
那名少年年方二十,眉目端正,笔直口阔。只是左颈上的一道疤痕甚为明显,从下颌一直延伸到脖颈,如一条蚯蚓似地趴在那里。也正因如此,他给自己改了个相反的名字——无痕。
无痕原是玄武坛的使者身份,现在已是夜教主身边的第一护法。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全因夜里欢每次下达命令之时总是惜字如金,而无痕为人机灵,但凡是教主吩咐的事情,他只需要教主一个眼神的传递,便可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不多时,便见无痕领着四名使者抬了一口大缸进来。缸身被绳索砸地密密麻麻,两根竹棍从绳索的空隙中穿过,将大缸挑了起来,棍稍正好搭在四位使者的肩头。
“咣当”一声,大缸被置在了地上,有鲜血顺着缸口淌了下来,浸湿了缸身上满是污血的麻绳。
哪里来的血?
顺着那血流出的地方,众人看到了缸口上一颗会动的圆球和一些如枯草般的毛发。
那是个人!——杨乐天居高临下,一眼看到了圆球下埋藏着的血淋淋的躯体,“没想到这个人还活着?”
“是,杨教主。”无痕抱拳回禀:“这人很顽强,被人砍去了四肢,仍维持现在这个状态在缸中坚持了数月。”
“顽强?”杨乐天起身踱了下来,皱眉:“他还是个孩子啊……”
“对,就是那个孩子!是他把宝珠献给了王爷!”寻誉激动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寻誉一眼就认出了孩子,因为那孩子眉心正中有一颗黑痣,位置生得非常端正,两眉之间,不偏不倚。他在王府的大牢中,曾经见过这个孩子,并亲自问过他深夜怀珠的事,但当时那个孩子怕得吞吞吐吐,除了说出迷路之外,什么也没有说。
然而,寻誉当时所见到的孩子绝对不是这样的,这样子还哪里是个人,简直是个骷髅!
唯一露出的脑袋,完全像个空壳,皮下已经没有肌肉,双颊深深地凹陷,恰恰突出了上面高高耸立的眉骨。眉骨下,如鸽子蛋般的两个白色球体突兀地嵌在了眼眶中,上面覆盖着一层黏黏糊糊的黄浆,令那对眼珠子诡异恐怖得无法形容。
不仅是失去四肢,还瞎了?——寻誉失去了走向前的勇气,踉跄着退了几步,跌坐回原来的椅子上。
“是谁这么残忍?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下此毒手!”寻誉义愤填膺地在殿上大叫起来,几乎忘了正是这个孩子的出现,导致了寻王府上下百十余口人遭遇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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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瓮中男孩(第二更)
杨乐天用手指着无痕,吩咐:“你先把寻公子护送回去,让他好好稳定一下情绪。”
“这……”无痕微微迟疑,看向宝座上的夜里欢,直到见教主点头,才领命搀扶了寻誉出去。杨乐天佯装无视,心里明白在教众心目中自己早已没有了实权,只是人人口中还尊他一声“教主”罢了。
“你还能听得见我说话么?”杨乐天一步步踱近那口大缸,刺鼻的臭味令他有些反胃,他没有再走过去,只站定在离那男孩一丈远的地方。
男孩没有反应。
许久,缸中的那颗头颅忽然动了,竟依靠那快要折断的脖子抬了起来,一对圆鼓鼓的球体在眼眶中忽的突起,仿佛能够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人。然而,那头颅定了一刻,便又侧向另一方,毫无悬念地耷掩下来,枯黄的头发混着血污像稻草一样遮盖住了那张恐怖的脸。
杨乐天勾了勾嘴角,试探着问:“你若是可以听见,却是口不能言的话,就点点头,好么?”
大殿内回响着杨乐天问话的声音,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注视着殿中央的那口大缸,然而,缸中的男孩这次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假如你可以配合我,我有办法令你不再痛苦,好不好?”杨乐天走近一步,眼神炽热,期待着男孩的回应。
“呃……”男孩低低地发出了一丝呻吟,这一声令殿内所有人精神一振。
杨乐天忍耐着恶臭,走到男孩的跟前,用温暖的手去抚男孩那枯草般的头发,本来想给他一些安慰,不想这个举动竟吓到了他。
“啊——”男孩发出了尖利的叫声,但听起来却像是一口破锣摔在了地上。他扬起头,仍把一副骇人的眸子瞪得斗圆,即使是什么也看不到。
杨乐天急忙退后几步,温和的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这里也不会有人再加害你。”
“唰——”见男孩波浪着脑袋,杨乐天抽出背上的玄魂剑,“咣啷”一声,扔到几丈外的青石地上。
“我把宝剑都扔出去了,你应该听到了吧。不要害怕,你只要回答我几个简单的问题,我马上就会帮你解除痛苦,相信我。”
呻吟一声,男孩将头扎入缸口,仿佛是一只受惊的小兽,不敢再钻出来。缸口够大,男孩的脑袋都可以埋进去,而舌头刚好可以舔舐到缸内的某种棕色液体。那种液体不知添加了什么材料,不仅可以令溃烂的伤口停止腐化,还可以用来充饥解渴。这些日子以来,男孩正是依靠这种液体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孩子,可以把头探出来么?”杨乐天语声更加温和,他不敢靠近,只是和那男孩保持着半丈的距离。
半晌,男孩没有回应,缸中的那颗头也不再颤抖。杨乐天不再说话,除了等待,他不知道面对这样一个饱受摧残的孩子。那个男孩一定是被恶人迫害时候,精神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才会变得如此。孩子需要一些时间,杨乐天也沉得住气,负手凝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等待。
那是什么?
一道棕色的光映入杨乐天深黑的眸子,皱了皱眉,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便在此时,一直坐在宝座上冷眼旁观的人忽然发话:“杨教主,你这样做又有何用?”
杨乐天转过头,对夜里欢耸了耸肩膀,同时,他看见一道冷厉的白光从他眸前划过,直向着缸中的头颅而去。杨乐天没有出手阻拦,而是淡漠地看了夜里欢一眼。
这时,刚刚送完寻誉返回的无痕正好踏入殿门,看到了这一幕,惊讶地抬起头望着他的教主。
“人已经死了。”杨乐天向无痕以及在场所有教众宣布着这个消息。
无痕默默退到一旁垂手侍立,虽是心中大惑不解,但他不敢对教主的决定有任何质疑。死了就是死了,即使这个孩子是他半个月来千辛万苦才找到的,他也不会心存抱怨。
不过,无痕不会出来说些“教主英明”之类恭维的话,教众中也没有人敢出来说这些话,他们清楚夜里欢的脾气,沉默永远是对教主最好的肯定,这代表着服从。
“叮!”缸内的头颅向下沉了一分,顶心上银光闪闪的利刃撞到了缸口,由于钉得极深,那柄双面利刃并没有因为撞击而脱落,而是把头颅架在了缸口。
“人,不是我杀的。”双掌相击,夜里欢终于从宝座上走了下来。
殿下,教众们不免抬头相顾,第一护法无痕也微微惊愕:那人明明死于双面利刃之下,难道除了教主,我们当中还有人会使用双面利刃?不可能,从这柄利刃钉入的力道和位置来看,除了夜教主,天下没有人第二个人能办到。
“你为什么要杀他?”夜里欢站定在杨乐天面前,冷冷地问。
又是一个令众人震惊的问题——人是杨教主杀的?无痕灵活的眼睛在杨乐天身上扫视了个遍,也没有察觉任何异样。青布长袍,袖不沾风,原先当教主时的肃杀之气在他身上已然淡去,除了咄咄逼人的气场之外,倒是真看不出来他有刚刚杀过人的凌厉之气。
杨乐天微微一笑:“这个问题,我倒是想先问你?”
“嗤”地一声,杨乐天出手拔下了男孩头颅上的利刃,丢回给夜里欢。
凌空伸指,夜里欢用食指和中指钳住那片染了热血的利刃,冷冽的冰和炽热的火在他的眸中交织着,“我杀他,是因为我不想看他这样痛苦,对于一个孩子,实在太残忍了。”
冰火俱灭,夜里欢的神光忽然暗了下去——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妹妹被恶人带走了,不知道那些恶人会对妹妹做出什么事情。是会拷打妹妹逼她交出更多的财宝,还是会把妹妹卖去窑子来抵债,或者……夜里欢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缸中那个惨目忍睹的孩子,心底寒凉一片。
“对,实在太残忍了……是该早些了断。”杨乐天附和着。
一张冷肃的脸,夜里欢很快从往事中恢复过来,“杨教主果然好功夫,出手比我快了一步。不过,你为什么杀他,难道也是和我同样的理由?”
“不,我杀他的理由很简单,只有一个——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杨乐天说得冷漠,心底同样有些酸楚。
事实上,杨乐天和夜里欢一样,不想再看这可怜的孩子继续受苦,但更多的理智告诉他,他要坚持问出幻魄珠的事情,为寻王爷的案子留下一个人证。然而,最终他没有选择这么做,他把男孩干脆利落地杀了——就在夜里欢出手杀人的前一刻,杨乐天看到了那个东西,于是他决定杀掉了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第一时间了结这个孩子的痛苦。
夜里欢疑惑地看向杨乐天,但见杨乐天再次来到男孩身边,拨开那些枯竭的头发,食指一曲,在男孩的后颈中抠出了一枚嵌入血肉的铜钱。
“嘶——”指尖传来细微的疼痛,在抠起铜钱的瞬间,杨乐天好像被那枚铜钱刺到了手指。没有在意这痛,因为他的目光很快被男孩肩头上的五个小血洞所吸引。惊讶的目光一闪而过,杨乐天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