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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人道:“房饭钱贵友早已付了。我已给两位相公准备好一桌酒席。你们抹一把面,稍歇一歇,我就叫人端来。”原来那人付给他的房饭钱,足够数日丰盛的酒馔之用。
店中人出去之后,陈光照掩上房门,说道:“金兄,你知道这人是谁了?”
金逐流笑道:“我是为了免得店主人疑心,装作知道的。好,现在就打开谜底吧。”
陈光照道:“且慢,恐防这拜匣里有古怪,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金逐流笑道:“毕竟是你比我在行。好,我不碰它新是,先打开了再说。”当下,拔剑出鞘,在距离十步之内,飞出这柄长剑,恰到好处的刮开拜匣。里面并无毒箭之类的暗器飞出,陈光照放下了心,笑道:“金兄,你这手飞剑剖匣的功夫真是妙到毫巅。”
金逐流拿起拜匣中那张大红帖子,只见上面只写有八个大字:“今晚酉时,湖上候教。”书法颇有几分秀气。
金逐流笑道:“这位朋友倒是雅人,好似知道我今晚要游湖似的,抢着做这个东道主。”
陈光照现出惶惑的神气,把那张帖子端详了好一会子,说道:“但却不知他何以要如此藏头露尾?金兄,咱们今晚是去也不去?”
金逐流道:“去,怎么不去?人家招待了咱们的食宿,咱们也该去见见主人呀。”
陈光照道:“你不提防曹振镛那个宝贝儿子找你的麻烦?”
金逐流笑道:“我上次给他打断了游兴,倘若是他,我正好找他算帐。不过,我想那位曹大少爷未必会有这样风雅。”
金逐流笑道:“今晚三更,整个谜底便会揭晓,现在不必着急瞎猜。”
店主人送来一桌酒席,有扬州著名的“叫化鸡”,烤鲥鱼,冰糖燕窝等等精美的食物。金逐流道:“这位朋友倒是客气得紧,把咱们当作了上宾招待了。待会儿见了他,可真得好好多谢他呢。”
吃过了晚饭,已是黄昏时分。金逐流往丐帮分舵拜会王泰,陈光照留在店中看守。
王泰知道金逐流是江海天的师弟,在江家喝喜酒那天,金逐流是和丐帮的帮主仲长统同席的,起初还是金逐流坐首席,后来才让给了仲长统,当时王泰还没有资格和金逐流攀谈,如今见他突如其来,自是喜出望外,忙把金逐流请进内室,问他来意。
金遂流道:“你们丐帮消息素来灵通,我是特地来拜候老哥向你老哥打听消息的。”
王泰道:“金少侠不必客气,不知你要打听什么,我若有所知。定当奉告。”
金逐流道:“曹家那位大少爷现在怎么样了?他那两个保镖可还跟着他么?”
王泰早已知道金逐流曾在大明湖畔打了曹振镛的宝贝儿子之事,笑道:“那位曹大少爷给你打了一顿,好几个月足不出户,行为倒是收敛许多了。连城虎折在你的手里,自学无颜,现在已经离开曹家,彭巨崂则还在他家,不过也很少见他在城里出现。”
金逐流道:“济南城里,最近可曾发现有什么行踪诡秘的江湖异人么。”
王泰怔了一怔,说道:“外路的江湖朋友到来,我们十九都会得知消息的。却没听说济南城里有甚异人出现。金少侠,你打听这个,可是有甚风闻?还是亲身遇上了?”
金逐流心想:“那人约我们在湖上相会,想必是不愿外人知。”于是说道:“师兄要我随处留意风尘异人,以便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济南是山东省府,往来的江湖朋友定然不少,是以我想打听明白,免于错过。”
王泰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心知金逐流必有缘故,但金逐流既然不愿意说出来,他当然也不便再问下去。于是说道:“这几天并无有来头的江湖朋友经过。不过高人异士,多半是行踪隐秘的,也许来了我们不知道也说不定。我叫帮众多多留意就是。金少侠,你此次是路过还是特到?”
金逐流道:“我是前往扬州路经贵地的,有件事情还要拜托你呢。”当下把厉南星赴史白都之约的事告诉王泰,请王泰和扬州分一舵通个消息,代为留意。王泰自是一口应承。
金逐流一看天色已黑,便即起立告辞。王泰怔了一怔,说道:“金少侠如何便走?我正要为金少侠接风,已经叫他们安排下酒席了。”金逐流道:“我有点小事在身,舵主盛情心领,改日再来打扰。”王泰不便强留,说道:“金少侠住在什么地方,明天我来回拜。”
金逐流道:“舵主不必客气,我明天一早就走。待到扬州回来,我再来打扰。”王泰暗暗起疑,心想:“他一来就打听城中有甚异人,如今设席不暇,匆匆就走,看来定是今晚有事的了。却不知是什么事情,不肯让我知道?于是在送客之后,叫帮中弟子暗中打探。这不是王泰好管闲事,而是怕金逐流在他的地头出了什么事情,他将来见了江海天不好交代。
金逐流回到客店,只见陈光照还在捧着那张请帖,来回踱着方步,似是神情恍惚,若有所思。金逐流进了房,他方才知道。
金逐流笑道:“不必费神琢磨了,咱们这就去揭开谜底吧。”
陈光照忽道:“金兄,你去吧。小弟……“金逐流诧道:“怎么?不想去?”陈光照讷讷说道:他说是在湖上候教,并没有指明要咱们同去。只怕这人是你的朋友,不一定想要见我。”
金逐流笑道:“谜底还未揭晓,怎却是你的朋友还是我的朋友?咱们都受了人家的招待,还是一同去的好。”
陈光照推却不了,只好和金逐流同行。大明湖在城的南边,千佛山下,山光水色,赛似图画。若在暑天,晚上满湘都是兰晓画舫。现在是早春二月的时节,春寒料峭,晚上寒风犹在,如是没有游湖的客人。金、陈二人到了湖边,雇了一只小船,向对面的千佛山脚划么。船到中流,放眼一望,湖中空荡荡的,只有他们这只小舟。
金逐流道:“这人怎的约了咱们,却不见他来迎接?难道是开玩笑的不成?”陈光照道:“恐怕当真是开玩笑的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金逐流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本来就是要来游湖的,这位朋友不来,也不会减了咱们的游兴。”抬头一望,月亮升起还没多高,金逐流接着笑道:“他约的是酉时,现在也还没到。”心中有点奇怪:“陈大哥好像不大愿意赴今晚之会。难道他已知道了这人是谁,不想见这个人么。”
上次金逐流是在日间游湖,这次月夜重游,又是一番情景。只见湖平如镜,月色朦胧,好像一层薄雾轻绍笼罩老湖面。千佛山的梵宇僧楼,倒影湖心,隐约可见。轻舟过处,荡起叠叠波纹,时不时有受惊吓的游鱼跃出水面。金逐流正在驰目骋怀,忽听得橹声嘶哑,有只画船已是从芦花深处摇出来了。
金逐流道:“有船来了,却不知是否那人?”于是站出船头,吩咐舟子向那只画船摇去。
这晚月色很好,金逐流抬头望去,只见那画船珠帘半卷,帘内两个少女的影子隐约可见。金逐流好生诧异,心中想道:“难道与我们会约的竟然是女子么?”仔细再看,这两个女子一个红衣一个绿裳,头上梳着同样的发式——红绳扎着条小辫,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看来似是两个小鬓的模样。金逐流从未见过她们,心中更是惊诧。寻思:“江湖儿女虽说不拘俗礼,但由女方先约男方究竟是极为少有之事。莫非只是不相干的游湖女客?”但转念又想:“不对,不对!春寒料峭的晚上,寻常人家的女眷,哪会冒着风寒游湖?”
心念未已,只见一个丫鬟已是叮叮咚咚他弹起琴来,另一个丫鬟轻启朱唇,和着琴音歌道:“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寒光亭下水连天,飞起沙欧一片。”
金逐流赞道:“唱得好歌,弹得好琴!”心想:“可惜我没有带大哥送的那张鱼尾琴,否则我倒可和她一曲。”
背后有一声轻轻的叹息,金逐流回头一看,只见陈光照呆呆地望着前面,表情十分古怪,似惊似喜,又似带着几分惶惑。
金逐流轻轻拍了拍陈光照的肩头,笑道:“陈大哥,你好像是认识她们的,是吗?她们是谁?”
陈光照蓦然一省,低声说道:“她们是霞姑的丫鬟。”金逐流道:“霞姑又是谁?”陈光照面上一红,说道:“就是我那日和你说过的、的……她。”
金逐流笑道:“原来是你的意中人与你约会,你却还不想来呢。哈,哈,陈兄,你瞒得我好苦。”
陈光照甚是尴尬,说道:“我起初也不知道。请帖上的字有几分似她的笔迹,但我不敢断定。她说过不再见我的,我们分手恰恰已经三年了。”说话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此时两只船已经渐渐接近,画船中透出炉香袅袅,随风吹来。金逐流吸了一口,就知是上好的檀香,笑道,“你这位霞姑真是雅人,你听得她的小丫鬟刚才唱吗?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嘿,嘿,现在是该你上去问讯了。”
那两个丫鬟已经站出船头,不待陈光照问讯,先自说道:“陈公子,你来了!请和贵友过船。”
陈光照一阵迷茫,咬了咬舌头,知道不是做梦,赶忙定了定神。一掖衣襟,跳过那只画船。舟子恐怕金逐流也跳过去,慌不迭的一把将他拉着,叫道:“相公,这只船你们还要不要,可得要有个交代呀!”
金逐流笑道:“你怕我们走了你的船钱吗?你放手,我这就给你。”话犹未了,那红衣丫鬟把手一扬,“铛”的一声,一锭银子已是抛了过来,落在船头,说道:“你撑回去吧,不用你来接了。这锭银子够吗?”陈光照这才省起来未付船钱,不由得脸上发烧。舟子眉开眼笑,叠声说道:“够了!够了!”一放手,金逐流也就跳了过去。
金逐流笑道:“一客不烦二主,多蒙你家小姐招待,我沾了陈大哥的光,只好厚着脸皮白吃白喝白住白玩了。嘿,嘿,我不另外多谢啦!”口里说笑,心里也在暗笑陈光照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只画船比他们坐的那只小船大一倍有多,那两个小丫鬟揭开珠帘,招呼他们在前舱坐下,陈光照这才发现有两扇屏风隔住后舱,在船中间开一间房间。陈光照知道他那日想夜想的意中人就在这舱房里面,他想要发问,可是舌头就似僵了似的,说不出来。
那两个丫鬟端出了两杯热茶,穿红衣裳那个丫鬟把茶杯放在金逐流面前的小几上,说:“金相公,请用茶。难得你和陈公子同来,我们是闻名已久了。”
金逐流笑道:“我若知道我只是作陪客的身份,我就不该来了。但你们却怎知道我的姓名?”那丫鬟笑道:“金大侠名满江湖,我们虽然够不上资格在江湖行走,也早已听得小姐说过你的大名了。金大侠,你别误会,我们小姐是专诚请你们两位的,并没什么主客陪客之分!”
金逐流喝了茶,哈哈笑道:“好个会说话的小丫头,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家叫我作‘大侠’呢。嘿,嘿,不瞒你说,我哪是什么大侠,我只是个小偷。”那红衣丫鬟道:“金大侠说笑了。”金逐流道:“陈大哥不好意思说,我可要说了。你家的小姐请我们来,现在我们来了,茶也喝过了,可以拜见主人了吧?”
屏风后面传来两声咳嗽,此时陈光照也已在绿衣丫鬟的手里接过茶杯,喝过了茶,忍不住跟着问道:“小姐可是有点不舒服么。”
绿衣丫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