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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箭-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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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梦白以那童子拔之未起的长剑,寻了处山隐隐僻之地,掘了个浅坑,葬下了一代剑雄宫锦弼的身。

世事是多么奇妙,有谁想得到这在武林中没没无闻的少年,不到一个月里,竟亲眼见到武林“七大名人”中的两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且还亲手埋葬了他们的身,而他自己,在这月里,虽然历尽了艰难困苦,痛苦屈辱,却终于还是坚强地生存了下来。

然而他此刻心中却是悲愤交集,他只恨自己的武功太弱,既不能保护那又聋又瞎的老人于前,又不能为这老人捉住凶手仇人,他虽然有数次获得绝世武功的机会,但是他却藏起了布旗与秘岌,叱退了“离弦箭”杜云天,又将“千锋之剑”的无上剑法拒之于千里之外。

他这样做法是否愚蠢,这连他自己地分辨不清,他只知道唯有如此做法,才能使自己心里获得平静,上无怍于天,下无愧于人,他既不后悔,更无遗憾,只是这一些淡淡的恫怅与萧索。

难道这就是英雄的人生?

,在浅浅的坟头旁,他上眼,冀求能得到片刻的安息,在他身旁,有一柄无鞘的长剑,和一管青竹的萧。

长剑闪闪生光,他留下它是为了要宫伶伶记得今日的仇恨。

竹萧却是陈旧而平凡的,淡青的颜色,已有些枯黄,他留下它却是为了要让自己永远记得今日的事,这竹萧不知被宫锦弼摸了多少遍,上面不知有多少这老人的爱和手泽,他不忍抛去,他留下它,也是为了要存下一分对这英雄一世,但却凄凉而死的老人的怀念。

在旁边一堆浅草上,静卧着的是伶仃孤苦的宫伶伶,她内伤虽已愈,外伤却仍剧,展梦白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在甜甜的沉睡中渡过这一段悲哀的时光,他不愿她看到那老人惨死的身和凄凉的坟墓。

但是,一个满身火伤,满心创痛的褴褛少年,和一个伤重垂危,伶仃无依的垂鬓弱女,又能走向何处?前途茫茫,唯有一叹!

天光终于大亮,展梦白抱起宫伶伶,走下山坡,到了大路,路上行人见了他们,俱都走得远远的,展梦白也不在意,自管昂首而行,别人轻贱于他,他更没有将别人放在眼里。

到了无锡,展梦白寻了个最小最破的客栈住下,在街上买了些金创之乐,为宫伶伶敷在伤口上。

他虽然衣衫褴褛,但离家时却带了不少金珠,是以旅囊倒也并不羞涩,所选的金创之药,俱是上上之品,宫伶伶伤势果然渐有起色。

这女孩一生下世便丧了父母,她爷爷又是生性耿介。从不妄取一文,是以甚是落魄,别人还在牵着爹娘衣角索食要糖的时候,她便跟着那落魄的老人流浪江湖,她五岁时老人眼睛瞎了,她日子更是艰苦。

她大好的童年岁月,便是在如此凄凉环境中渡过。但是她从来没有怨言,她虽然小小年纪,却早已学会了忍受。

凄凉的岁月,养成她一种奇特的性格,生命中太多的忧患,使得她不敢冀求幸福,她出奇的沉默,醒来后只问了一句:“我爷爷呢?”展梦白不忍将实情告诉她,只说她爷爷过两天就会来的。

宫伶伶又问了句:“我爷爷有没有怪我?”展梦白含笑摇头,心里却不禁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楚。

她对于自己的伤势与处境,完全没有提起一字,彷佛只要她爷爷没有怪她,她便已心满意足,自此她再也未发一言,只是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屋顶,展梦白见她如此.心里既是悲哀,又是怜惜,对她自是十分体贴,决定在她伤势未愈前,绝不动身。

她身受展梦白的爱护,也没有出口称谢,只有在地那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却不时无言地流露出一些感激的情意,每日清晨只问一句:“我爷爷回来了么?”这一日里便再不出声。

这么过了两天,展梦白无所事事,终日藉酒浇愁,店中人本怕他无钱付店,只等到展梦白拿出大把银子,才暗暗放心,展梦白冷眼旁观,心里不禁冷笑,炎凉的性情,他早已看得多了。

那知那些金创药虽然昂贵,却无灵效,两日后宫伶伶的伤势突又转剧,全身烧得火热,她虽然咬紧牙关,不肯呻吟一声,但却掩不住目光中的痛楚之色,展梦白见了,又急又痛,想到她在大殿中咬住嘴唇,不发一声的模样,又不禁黯然神伤。

他立刻自店伙口中,问出了无锡城里一个最负盛名的伤科大夫,乘夜而去,那大夫已将睡了,见了展梦白这等衣衫,在客厅一转,问了两声,淡淡说了声:“夜深无暇,你另请高明吧!”话未说完,站起送客。

展梦白大怒道:“人命关天,你去是不去?”砰地一掌,将身测的茶几震得片碎,那大夫见了,那里再敢不去,腹中连声暗骂,坐上大车,到了客栈一看,更是大叹倒霉,捏着鼻子进去,一看宫伶伶的伤势,眉头皱得更紧,道:“这创伤再偏三分,便人心脉……”

展梦白大喜道:“既未伤及心脉,必是无妨的了。”

那大夫满腹冤气,冷冷道:“伤着心脉,反可少受些罪。”

展梦白惊道:“如此说来,她……她……”

那大夫拱手道:“学生实在无能为力,恕罪恕罪。”

展梦白见了他的神情,想到那秦瘦翁的样子,心中又悲又怒,那大夫话也不敢多说,提着药箱,狼狈走了,展梦白一面安慰宫伶伶,一面又去请了几个大夫,也是连药方未开就拱手走了,展梦白望着病榻上的宫伶伶,口中连说无妨,但目中却已不禁流下泪来。

宫伶伶突然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凄然一笑,道:“叔叔,你不要难受,我本就自知命苦,是活不长的!”

小小年纪的人,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展梦白心里宛如刀割,那轻轻一声叔叔,更令他心里感动,伸手一抹泪痕,强笑地道:“谁说你命苦,谁说你活不长的,像你这么乖的孩子,老天一定会保佑你。”

宫伶伶摇头道:“叔叔,你不要安慰我,我心里真的一点也不难受,只是有些奇怪,爷爷他为什么还不来呢?”

话声未了,她突然转过头来,展梦白见她肩头不住抽动,知道她不愿自己看到她在流泪,她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却时时刻刻不愿别人伤心,展梦白热血上涌,大声道:

“伶伶,你不会死的,叔叔若是不能将你救活,叔叔我也不要活了!”大步奔了出去。

夜色深沉,展梦白犹在街头踯躅,他纵是天大英雄,纵有天大勇气,但此刻却不敢去看那小小女孩忍泪的眼睛,只因他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方法,来挽救这可爱女孩的性命,死神的魔掌,当真是冷酷无情。

风来风去,星升星落,天边又自露出曙色,街上渐渐有了行人,见到展梦白这付失魂落魄的模样,只当他是个疯子,更加不敢走近。

突听一声呼喊,一行镖车的队伍,自街头浩荡而来,镖车上斜插着一面锦旗,锦旗上绣着的是一只火红的狮子,两个镖头,身穿华服,跨着大马,指点谈笑而来,顾盼之间,洋洋自得。

展梦白心头一片死亡阴影,这些天他经历死亡已太多了,眼前茫茫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两个镖头见到个褴褛汉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浓眉齐地一轩,左面一人呼哨一声,右面一人叱道:“闪开!”方待一鞭挥下,那知这褴褛的汉子,已霍然转过身来,抬头望了他两人一眼。

左面一人呆了一呆,只觉这一双眼睛,其利如剑,定必在那里见过,喃喃道:“朋友好生面善,不知……”

展梦白面色一变,道:“你看错了!”大步避入檐下,他心情如此萧索落寞,实在不愿见到故人。

那两个镖头策马走了几步,左面一人,犹在垂首思索,右面一人含笑道:“西门兄,那汉子那般落魄,你怎会认得,想必是看错了?”

左面一人摇头道:“人们如有那样一双锐利的眼神,必定不会是寻常人物,只恨我明明知道必定曾经见过此人,一时又偏偏想不起来。”此人面色赤红,身材魁伟,神情十威猛,但衣着却极为华丽,有如走马章台的纨裤公子。

展梦白望着他两人的背影,只听镖车队伍之后,一高一矮两个趟子手,已在呼喊起镖号。

矮的一人声音雄浑,缓缓呼道:“威……震……八……方。”

高的一人声音尖锐,急地呼道:“南狮西门,北狮东方,武林双狮,威震八方……”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闭口,声音一高一沉,一急一缓,配合得甚是佳妙,宛如一弦、一管两件同时吹奏的乐器一样。

展梦白暗叹一声,在嘹亮的呼声中,悄悄避入了客栈,在房门外徘徊半晌,终于推门而入。

晨光熹微,穿窗而入的朝阳,照得房中满是尘埃,展梦白轻轻道:“伶伶,你好了些儿——”

目光转处,语声突顿,床上被褥零乱,床边窗子大开,那宫伶伶竟已踪影不见,展梦白心头大震,只见桌上粗磁菜碗下,压着一张粗糙的纸笺,上面零乱地写着两行幼稚的笔迹,赫然竟是:

“叔叔!麻烦了你许多天,现在我要去找爷爷了,我知道大概已永远找不着他老人家了,但我只希望找个安静的地方去死,无论天上地下,我总有一日会找到他老人家的,叔叔,你说是么?”

笔迹是幼稚的,显然出自幼童,但字句问的沉重与哀痛,却又是那般苍老,苍老得有如饱历沧桑的成人。

展梦白双手颤抖,心如刀割,四肢软瘫,噗地坐到椅上,突听门外哈哈一笑,一个锦衣赤面的高大汉子,推门而入,笑道:“展世兄,我毕竟想起你了,你既然到了无锡,怎不住到我那镖局中去——”转首见到展梦白的神情,笑声为之一敛,仍然接口道:“你心里若有什么忧愁之事,看在令尊大人与我数十年的交情,也该说给我知道,难道三两年不见,你便忘了你这西门二叔了么?”

潦倒落魄之中,骤然见到如此诚恳热情的父亲故人,展梦白心头更是一酸,他不愿眼中的泪先被人见到,霍地转过头去,却将手中的纸笺,交给了这锦衣赤面的汉子,也就是“红狮镖局”江南支店的主人,与河北保定府的东方狮两人,合称“武林双雄”的西门狮手上。

西门狮见到这张纸笺,神情亦是微微一变,简略地问了几句,长叹道:“这只怪你为何不早些……唉!事已至此,夫复何言,幸好她一个小女孩子,孤孤单单的必定走不甚远,展性兄,你只管随我回去将息,待我令手下的兄弟四下寻找,想来必定找得到的。”

展梦白茫然点了点头,茫然走了出去,他本就不善拒绝别人真诚的善意,何况此刻疲惫与悲哀更已使他心里没有主意,到了“红狮镖局”那气派甚是堂皇的大门前,还未入门,西门狮已吩咐摆下迎风之酒,展梦白多日潦倒,见到他如此盛情,心里更是感激。

酒过三巡,西门狮道:“这次我自院南走镖回来,已不想再接生意,正好与展世兄你痛饮几日,然后——”

展梦白道:“二叔你不想再接生意,可是为了“情人箭”么?”

西门狮面色微变,长叹道:“不错……那一日我在途中遇着“崂山三雁”贺氏兄弟,才知道令尊大人的恶耗,唉,风雨飘零,老成凋谢,今后武林,便全要看展性兄你们这一辈少年英雄了。”

展梦白面色苍白,方待说话,却见一个镖伙,遂巡着自后堂走入,附在西门狮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西门狮双目一张,厉声道:“他何时来的,是谁的主意将他留在此地?”

那镖伙道:“二爷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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