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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我都明白,这时代没有西药,得个伤风要仔细应付,要是病情加重转成肺炎可是没有抗生素,要死翘翘的,我这么一想,忍不住都打寒战。
“把药丸放在嘴里含化了,等晚上我再给你抓敷药。这人吃得还真够仔细的。”许箬荇眼睛看着屋子里,左手不知不觉得伸过来,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生出暖意,像一个小小的火球,从我的掌心一头钻了进去,然后顺着小臂慢慢攀爬,起初还有点痒痒的,他见我要挣脱,低声道,“别动。”
我马上乖乖站定,忍着那丝丝的痒。
等莫孤烟吃光抹尽,同小菊说了两句道谢的话出来,我的心口那里都暖起来。
许箬荇慢慢将我的手放开,神不知鬼不觉的,对着莫孤烟迎上去:“莫大人,今日是与我们一起,还是要独自行动。”
“你们本来要去哪里?”谈起正事,他还是很认真的询问。
“案发那日,我们从陈家村收队回来,我与洪捕头一组,在途中,有人趁着夜色偷袭我们,先是羽箭,后是暗器,隐约我们还听到一个人的笑声。”他将布巾仔细打开,露出里面的细针,“请莫大人看一下暗器。”
“针上有毒?”
“是。”
“梨花暴雨针?”
“是。”
“这暗器不多见。”
“我们正是要去见一见能制造这个的匠人。”
“好,一起去,我也开开眼界,看看这般的能工巧匠是何等人物。”
正文 第一卷 21:费家娘子
这是郭家村,方向没有错,与陈家村仅仅一里地之隔。
“不用看着我,虽说我早认识此人,可也是前天才知道这人住在这里。”许箬荇带着我们从村口走到村末,最僻静的一间屋子,篱笆开了个大口子没有修补,连两扇门板都是摇摇欲坠的模样。
“这里?”我点一点那个偌大的窟窿,住在这里的人真够寒酸的,据说一个梨花暴雨针便是天价,能造的出天价之物的大师,怎么肯蜗居在此。
“他和平常人多少有点不同。”许箬荇轻咳一声,一边的嘴角微微往上一撇,扬声道,“晚辈许箬荇特来拜访。”
我以为,我以为里面磨磨蹭蹭出来的会是个白胡子老爷爷,柱条拐杖,鹤发童颜,不过这一位,这依靠在门边的女子,穿鲜红色的衣衫,杏眼桃腮,两道弯眉似拢翠烟,一张朱唇不知擦的是什么胭脂,鲜嫩地像三月枝头那朵最艳的桃花,一头乌鸦鸦的发不似我在此地所见的寻常女子,中规中矩地梳理,而是挽一个松松的发髻,不知用何物固定住,站在有风的地方,发丝轻舞而动。
她斜眼看我们,不对,斜眼看的人只有许箬荇一个:“哦,你来了,进来吧。”自顾自地又退了回去。
许箬荇似与她颇为熟络,顺势将那篱笆的门推开:“我们进去吧。”
一共两间房,外头一间看着大些,只放了张大桌,差不多有四张普通吃饭桌子大小,上面乱七八糟堆放着小零小碎的东西,一时眼花也看不出到底是些什么。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好,那些东西都比小手指甲更细小,有些更似那绣花针的针尖,女子扬一扬手,腕间带一个赤金的镯子,轻声道:“那边有椅子,你们自己做,我手上还要做会儿活。”
原来这些零件都是她一个人的玩具,看她旁若无人的在那里拼装,我再顺着她方才指的方向,贴墙的地方真有一长条凳子,没有椅背,正够三个人坐,他们两个爱站自管站着,我先在中间坐下来。
屋子里不知点的是何香料,淡淡的,带一点甜,先苦后甘。闻久了觉得心里头那些似要翻滚的东西被压制着按了回去,心里很静很静。
说实话,在见到眼前的女子时,我全然不相信她能够制作出梨花暴雨针,不过再看到这些零件,又不得不信服,她手里拿着的那件工具,乍一眼我还以为是十字螺丝起子,这年代完全不会有这一类的工具,她是自己研究出来的那可真是厉害。
悉悉索索的声响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女子连头都未曾抬起一下,我坐的这边角度望过去,柔白的脖子弯成道优美的曲线,与她的红衣正好映衬成辉。
莫孤烟在我身边坐下来,那边椅子不是还有很多,你作甚挨我这么近,我嘴皮子动动未来得及张嘴,许箬荇过来说一声,“借过。”直接坐在我们两个中间。
这一下才好,凳子坐满,谁都不再挤着谁。
“她要弄到几时。”
“不知道。”许箬荇老老实实回答我。
“我们一大早来,难不成要坐到天黑。”
“也有这个可能。”
“你早说是这样,我完全可以先去做些其他事情。”莫孤烟跟着我们也同样压低了嗓子,大家好似都不想惊动眼前这个专心致志的大师。
“你现在也可以走,没人拦着。”我对他的态度也用不着太客气。
“你!”莫孤烟差点没从长条凳上跳起来。
“好了。”女子缓缓抬起头来,眼神清澄见底,仿佛才见了我们三个,指着许箬荇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许箬荇苦笑道:“我不是一大早就来了,你让我们坐着等,我们便坐着等,等到太阳直晒,临近中午,你才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我该如何回答才好。”
她轻轻一笑,目光潋滟地转过来又看着我:“这位又是?”
“我表妹。”许箬荇这会儿打的都是亲情牌,那些个在县衙门的头衔一个没提,“另一位是从都城来的小莫。”
莫孤烟扬一扬眉毛,好似在问,怎么你倒这般叫我。
那女子好似都听进去,而且都相信了,笑得欢快:“原来这个就是小蜻蜓,都长成这么大的姑娘家。”
这话听着怪怪,我看她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怎么谈吐间,我和她像是差了一个辈分,恐怕还不止一个辈。
她还替我们三个斟了热茶出来,走近我的时候道:“小蜻蜓可是染了风寒,鼻尖红通通的,你这个手段高明的,怎么也不给她治一治。”
待每人手里都捧个热乎的茶杯。
“我的名字叫舒眉,夫家姓费,所以大家一般都叫我费家娘子。”她盈盈地笑,“看我这屋里乱的,能挤下你们三个不容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明说吧,我自来不喜欢敷敷衍衍,转弯抹角的那一套。”
许箬荇喝下一口才道:“我们只是想来问一问梨花暴雨针。”
费家娘子脸色大变,指尖对着门口,遥遥一挥:“你们出去。”
索性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一口茶正含在嘴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许箬荇截然不在意,只将那唯一的一枚针取出,放在桌上,再不做声。
“有人用这个来伤你?”她压根没有去看那根针,好似多看一眼,那针就扎进她的眼里,扎在她的心口,永世都再拔不出来一般。
“是。”许箬荇这次只用了一个字来答她。
正文 第一卷 22:明知故问的谎言
费家娘子直接用手指去取针,我惊叫起来:“针上有毒。”
她却笑了:“小蜻蜓,心地真是良善,这点毒伤不到我。”
可许箬荇明明说的剧毒,连莫孤烟都没有敢轻易去碰触,她怎么这般悠哉地拿在手里,她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将细针放下,将一只手伸到我的面前:“你自己看看。”
指尖离我怕很近,光线下,皮肤上仿佛起着一点一点的小疙瘩,半透明状附着其上,我侧过头来想一想:“你戴了非常非常薄的手套吧。”所以才压根不用理会细针上的剧毒,因为接触不到皮肤,自然是不会中毒的
“是呵。”像第二层皮肤紧紧地贴住,不知是何种材料做的,应该也是难得的物品,她将手收了回去道:“针是我这里的,毒却不是,你应该知晓梨花暴雨针威力巨大,若非是事先有了准备,没有人能够躲得过去,不必再费了心思替针上下毒,真正是多此一举,真可惜是的是即便加了剧毒,你还是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毫发无伤。”
“告诉我,你把暗器给了谁。”许箬荇不想再拖延下去,直接发问。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许箬荇冷冷地再问一次。
“我的确不知,这东西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制造地出,先夫在世时,也曾经流传出去几个,后来又通过种种渠道将空匣子再次送了回来,数字一直精准没有差错,这是最后一个,十天前,从我这里被人偷走,贼子手脚很快,我没有抓住他,也没有看到他的长相,唯一能够分辨地出来的是,那是个年轻的男人,身量上。”她看看莫孤烟,“和这个小兄弟差不多。”
“多谢。”许箬荇站起身,“既然如此,便不多加打扰。”
“不送。”费家娘子的衣袖在桌面拂过,那根针不见了踪迹,不知被她藏到了哪里。
三个人闷头出来,又从村尾走到了村口。
“我不相信她的话。”莫孤烟先开的口,“各种各样的人我见多了,她说到有贼子偷了她的东西时,眼神闪烁,显然是在撒谎。”
“即便她在撒谎,我们也拿她没辙,她想怎么说,我们只能怎么听,能肯定的不过是这个暗器的确是经由她的手流传出去,也免得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查找。”许箬荇慢条斯理道。
“费家娘子先前说的是先夫,她是一个寡妇?”我想的与他们两个是南辕北辙的两码事,这么美丽的女子,孤零零地在个小村落里,将自己所有的年华都预备送给那堆冷冰冰的零件吗。
“嗯,她的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当年被召入宋军,打造能够抵抗金人的兵器,再后来金兵入侵,死在了疆场之上。”许箬荇眼色一暗。
“你们是?”应该不是亲戚,亲戚的话,我不也算在里面了。
“故人而已,什么都谈不上,不过我一直很敬重费醇放的为人。”许箬荇对着我道,“她倒是很喜欢你,察觉到你患了风寒,特意在她点的静心香里加了些特殊的料,再加上我给你吃的药丸,这会儿不头痛脑热了吧。”
我听他一说,尝试着吸吸鼻子,气息畅通,神清气爽,早晨起来的病况已经荡然无存:“她叫我小蜻蜓。”
“她在你还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你,大概还抱过你,她没有孩子,因此在看到你的时候,多少有点感触。”许箬荇说道。
“下一步,你们准备去哪里?”他不说话,我还真忘记,带了这么个尾巴出来。
我看着许箬荇,下一步,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他应该是最清楚的那个人,哪里,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呢,我站在原地不动,努力想着方才每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
“怎么了,青廷?”许箬荇走出几步又折回来问。
“费家娘子,她不是本地人吧。”我恍惚地问。
“嗯,他们两口子都是北方人,不过北地沦陷已经不是大宋的国土,她不愿做亡国之人,一路乔迁搬了过来,而且我听说费家娘子的身体不是很好,南方的气候更适合休养。”
休养得好身体,如何休养她的心。
“北方人,北方人。”难怪我听她的口音某些字有些儿舌音,和此地的吴侬软语颇为不同的,我抬起头对着他们一笑,“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快点做正经活。”反正一时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如搁置在那里。
“我们一直在做正经事。”许箬荇忍不住指正我,他所来一次的收获明显比我得到的要多。
咕噜噜,咕噜噜。
这个是什么声音?
咕噜噜,咕噜噜。
莫孤烟的脸为啥有点红,我奇怪地侧过头看他,他故意看着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