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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脸刀疤汉子阴声接道:“没有什么,咱们有几句话,想跟朋友谈一谈。”
华服少年目注二人腰际长剑,骇然道:“两位想跟小可谈什么?”
白脸刀疤汉子笑问道:“朋友是姓杨吗?”少年惶恐地点点头。
“今年贵庚是一十八岁?”少年又点点头。
两名银线武士互相交换了一瞥满意的眼色。虬髯大汉手按剑柄,沉声又道:“朋友,你背上是不是有条刀疤痕?”
华服少年惊得连连后退,呐呐道:“你们……你们问这些……干什么…·”
虬髯大汉怒目逼近一步,道:“有没有?只让咱们剥下衣服看一看就知道了。朋友,识趣一些,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华服少年满脸惊骇之色,期期艾艾道:“我……我”
虬髯大汉迫不及待,向同伴一递眼色,喝道:“错不了!老陆,动手!”左臂疾伸,叉开五指逞向少年当胸抓去。那华服少年霍地一旋身躯,竟以毫厘之差闪了开去。双臂抡起,呼呼劈出两掌,脚下一错,便欲夺门而出。
虬髯大汉一时大意,左胸挨了一掌,登登连退三步,勃然大怒道:“好家伙!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会家子。老陆,截住他!”
白脸刀疤汉子冷哼道:“朋友,你的胆子真不小!”一探手,长剑呛然出鞘,截住了去路。
华服少年虽然出招得手,那一掌却显然并未能伤着虬髯大汉。这时赤手空拳,进退无路,顿时流露出怯意;一双明澈秀丽的眸子,左顾右盼,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江涛见他跟自己年纪相仿,唇红齿白,一派纯真;虽会几招武功,大约并不高明,不期生出同情之心。但想想自己也只对武功略知皮毛,如果贸然出手,未必便敌得过那两名兵刃在手的天心教武士……正拿不定主意,猛听虬髯大汉一声暴喝,寒光疾闪,已由少年身后攻出一剑。
华服少年身躯又是一旋,堪堪避开;白脸刀疤汉子却闷声不响,剑锋一圈一展,狠狠向他脑后挥到。那华服少年前后受敌,登时着慌。应变稍迟,躲过了要害,头上一支束发玉暨却被剑尖扫断,乱发披落。这一来,更加心谎,连连遭遇险招,逼得狼狈不堪。
江涛看得热血沸腾,几次提聚“赤阳指”可以攻敌制胜外,其余“九转迷踪步”和“十二擒龙手”都属于防身之技;而师父又严命非至生死关头,不能擅用“赤阳指”,是以尽管心里焦急,却想不出解围之法。
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两名天心教武士对街上行人毫不在意,双剑翻飞,着着进逼,直将华服少年圈在一片白茫茫剑影中。那华服少年全仗身法闪避,实际已经失去了还手之力。
渐渐,江涛才看出他那“临危一旋身”,竟是一种跟“九转迷踪步”类似的步法。华服少年武功平平,但这项身法却十分奥妙——可惜他使用起来,似乎并不熟练;而且反复使用同一步法,好像只会这一种变化,所以不能尽情发挥。饶是如此,已经不止一次在危机一发之际,助他挣脱了险境。
白脸刀疤汉子精目直转,突然沉声道:“小辈身法有些古怪。老李,咱们把他逼到屋角去,再下手捉活的。”
这主意果然狠毒有效,华服少年退人屋角,也就等于失去了回旋闪避的余地;身形一滞,勉强又支撑三五招,左腿上已被扫中一剑。华服少年一声痛哼,翻身倒地。白脸刀疤汉子揉身上前,剑柄疾落,重重敲在他“肩井”穴上。虬髯大汉探手抓住少年衣领,“嘶”地一声脆响,锦衣立被撕裂,背后果然有条斜斜的疤痕。
白脸汉子脸泛喜色,说道:“老李,仔细看住他,我这就去飞报庄主!”说着,转身便走。
虬髯大汉急道:“慢着!依我看,还是你守住他,由我去报讯较好。”
白脸汉子笑道:“咱们自己弟兄,谁去都是一样,反正功劳是咱们两个人的。”
虬髯大汉脸上一红,讪讪笑道:“好吧,既然如此,你快去快回!”
江涛心中暗道:‘这倒是个好机会,假如只有那虬髯大汉一人,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谁知心念未已,突然一阵急剧马蹄声由远而近。那白脸汉子刚出店门,一抬头,“咦”了一声,道:“奇怪!庄主已经亲自赶到了……”’江涛骇然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五骑快马拥着一辆马车,风驰电奔逞向鸿兴客栈而来。
马上四名黑衣壮汉,劲装佩剑,全和李、陆二人一样袖口闪露一条窄窄银线。另外一匹雪白健马,坐着一个青袍老人;长髯飘胸,面如重枣,神态异常威猛。在他颈项下,系着一条极显目的蓝色绸巾。
五骑一车来到店前一齐勒缰顿住;虬髯大汉和白脸刀疤汉子急急迎上来,向那青袍老人抱拳躬身,说道:“属下李元章。陆呜参见庄主!”
青袍老人微微一怔,讶问道:“你们两人不是奉命查缉要犯的吗?怎么也在此地?”
李、陆二人也是一阵讶诧,互望一眼。那名叫陆鸣的白脸刀疤汉子连忙答道:“属下正是奉命查缉要犯,而且已在鸿兴客栈擒获要犯。正要飞报庄主,想不到庄主倒亲自驾临了。”
青袍老人拈须点点头,笑道:“这倒巧得很!人在哪儿?”
虬髯大汉李元章急将华服少年提了过来,推至马前,陆鸣赶紧上前接过马经。
青袍老人飘身落马,闪着一双炯炯逼人的精目,向那少年打量了一遍,眉峰微皱,冷冷道:“替他解开穴道。”
“是!”陆鸣抢着应喏。举手拍开少年穴道,自己却按剑立在青袍老人身侧,馅媚之态,溢于眉宇。其余四名银线武士,也都一齐飞身下马,分站四方,遥作戒备。
华服少年穴道一解,立即抗声怒叫道:“你们这般强盗,我跟你们素未谋面,凭什么竟诬我是要犯?光天化日,逞强伤人,你们眼里还有王法没有?”
青袍老人脸上毫无表情,冷冷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华服少年顿了顿,道:“十八岁。”
青袍老人挥挥手,道:“转过身来,让老夫看看你的背。”
华服少年抗声道:“为什么?你们凭什么定要查看……”
青袍老人目光一聚,厉声叱道:“还不转过身来?”
陆鸣和李元章一齐动手,抓住少年双臂,一个旋身,转了过来,李元章并且一把撩起少年破裂的锦衣。青袍老人目注少年背上疤痕,脸色顿现凝重;两道眉头一连皱了几皱,探手从贴身衣袋内,取出一张薄薄的黄色纸页。展开对照半晌,突然“唰”地收起纸页,冷笑两声,说道:“放了他!”
陆鸣和李元章同时松手,诧异地问:“庄主,难道说……”
青袍老人板着睑道:“总坛欲查缉的要犯,背上疤痕乃是刀伤,长约五寸,而且是由肩而下。这少年背上既非刀伤,长度也不符;疤痕又在近腰处,显见不是总坛查缉之人。”
陆鸣张口结舌,面色一片灰白,李元章却道:“但是,这小辈是个——”
青施老人脸一沉,冷哼道:“还但是什么?查缉要犯是总教密令,像你们这般搪塞上命,只要身上有疤的人就捉,哼!”语声微顿,眼角一扫那名叫陆鸣的白脸刀疤汉子,又尖酸地接道:“索性连陆鸣自己也可以抵数交差了不更省事吗?”
“这——”陆鸣情不自禁举手摸摸自己眉尾上的刀疤,慌忙躬身陪笑道:“属下该死,属下实在太鲁莽了,求庄主宽限……”青袍老人头一昂,只作未见,负手缓步直人店门。
江涛已在纷乱之际退人客栈内。此时暗暗反手一摸自己背后,不觉冷汗遍体,骇然忖道:“难怪师父一再叮嘱我不能让人见到背上这条疤痕,而且又告诫必须浮报年龄,原来竟有这些牵连!可是,我跟天心教有何关系?他们为什么要传今天下苦苦查缉一个背有刀疤的十八岁少年?那人真的就是我吗?”
他心念飞转,五年来许许多多往事,都在刹那间涌上心头——关于师父的古怪行径,令人不解的叮咛,现在看起来,好像都不是无因而发,竟然件件含有深意,不过,师父从来没有对自己提起“天心教”,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青袍老人缓步经过江涛面前,目光冷电般一转,突然站住,沉声问道:“少年人,你是谁?”江涛正被一片疑云所困,竟愣愣地没有回答。
四名黑衣银线武士齐声叱道:“喂!咱们庄主在问你话江涛摹地一惊,才从借懂中清醒过来;忙道:“在下姓江,名叫江涛。”
青袍老人突然面泛喜色,道:“啊!原来你就是江公子……”冷傲之态立敛,含笑又问道:“听说江公子精诸梵文?”
江涛道:“不错,在下十三岁起便学习梵文,虽然说不上精请,倒也略通皮毛。”
青袍老人“哦”了一声,态度越显得客气,抱拳说道:“老朽陈鹏,居住城西五槐庄;正因风闻江公子精通梵文,不惴冒昧,特来趋访。关于敝庄拟重酬万两黄金,礼聘一位梵文人才的事,想必公子已经……”
江涛笑道:“在下已经拜读过招贴了;只是,在下虽不过一介寒儒,却也未将那两两黄金看得太重——”
五槐庄主连忙抢着道:“仅此一语,足见书生本色。老朽不善言词,但求贤之意甚于饥渴,怎敢以世俗之念玷辱公子,万金不过聊表敬意。倘蒙不弃,敢请公子移驾敝庄一叙如何?”
江涛沉吟了一下,道:“既是庄主抬爱,在下焉能秘珍自重,不过——”
五槐庄主急道:“公子尽管吩咐,只要老朽能办得到,必不使公子失望。”
江涛道:“应聘人庄,因所欣愿,但在下想先知道,庄主悬此重金,究竟有什么艰深梵文典籍需要要聘人译述呢?”
五槐庄主迟疑了一下,才道:“其实,并非十分艰难深奥;只因中原学者通晓梵文的人不多,而那件东西又……”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干笑两声,转换了话头:“此地不是谈话之处,公子去到敝庄,自然知道详细情形。”接着,不待江涛开口,急急招手;那辆马车直抵店门阶下,五槐庄主亲自上前,拉开了车门。
江涛见他语言支吾,心里越觉诧疑;略一转念,也就落落大方向马车走去。当他行经那姓杨的华服少年面前的时候,却发觉那少年正用一种焦急的目光望着他;同时暗暗摇头示意,似乎在告诉他千万不能接受邀请前往五槐庄。四目交投,江涛向他微微一笑,缓步走向马车。却听那少年在后面轻轻冷哼了一声,颇有愤愤不屑之意。
江涛登上马车,忽然想起老家人江富还在长泰酒楼等候,忙道:“在下还一名老家人江富尚未返店,请庄主吩咐一声,
留话店中,免他悬念。”
五槐庄主立刻传话道:“叫柜上记住,等一会江公子的管家返店,一并请到庄中款待。”说完,自己也舍马不骑,亲陪江涛乘车。轮声辘辘,马车在六名银线武士簇拥之下,驶离了鸿兴客栈。
车行途中,五槐庄主一直亲切异常跟江涛闲谈,问道:
“江公子少年英俊,乍看不似文弱书生,倒像是一位武功出众的武林少侠;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学过武?”
江涛淡淡笑道:“读书人都兼学剑,但那只不过为了强身正心,作为调神摄志的方法,不能跟武林中人相提并论的。”
五槐庄主颔首又问:“江公子今年贵庚是——?”
“二十。”江涛早想到他会有此一问,照师父的叮嘱,顺口浮报了两岁。
五槐庄主笑道:“这么说起来,公子学习梵文,已有七年之久,确是难得……令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