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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声未落,又“哟”地一声接道:“百里帮主,这可不敢当……”
话声中,两人已隔着门框,快速而又奇幻绝伦地交换了三招。
紧接着,“哗啦”一声,忘我大师已腾身冲破屋顶逸去,夜空中,传来一阵有若天鼓齐鸣的狂笑道:“百里帮主,贫僧告辞啦!”
满天尘土弥漫中,百里源怒喝一声:“秃驴留下命来!”
“算了!”裴玉霜连忙拉住他道:“你未必追得上,追上了,也未必能制服他。”
百里源苦笑着点点道:“这倒是实情,此人分明也是本门中人,我一个人可委实制不了他。”
接着,又注目问道:“玉霜,你想得出此人的来历吗?”
裴玉霜沉思着接道:“我以为他就是纪治平。”
百里源摇头道:“不对,如果是那老不死的,再好的易容术,也瞒不过我,何况,方才这个人,分明没戴人皮面具,除了满面风尘之外,也没易过容。”
裴玉霜苦笑道:“照你这么一说,我就没法去猜想了。”
其实,这位忘我大师,就是裴玉霜的丈夫许元良所乔装,只是因为他们一别十多年,许元良又成了和尚,算得上是变化太大,同时,裴玉霜也没想到,许元良居然还活在人间,所以才不但没认出来,也连猜想都不曾想到。
许元良方才向百里源、裴玉霜二人所说的一切,除了那纪治平的剃度是他的杰作这一点,是信口开河之外,其余可都是实情。
至于纪治平、许元良这对难兄难弟的出家,自然是最好的出路,不过这两位,都是尘缘未了,真正要谈什么“忘我”和“悟空”,却还差了一段距离。
这两位,虽然都是局内人,而且都是很重要的角色,但由于他们目前是处于旁观者的地位,所以,对正邪双方的现况,都相当了解。
也就是因为太了解正邪双方的情况了,他们虽然是由局外人进而变成了世外人,但其内心的沉重,却远比正邪双方的当事人,更为严重。
这些日子来,这二位除了暗中协助维护“少林寺”中群侠的安全之外,对于解除林志强脑部禁制的手法,也已经有了实际的经验。
但他们两人,总希望这种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的事,能够不再恶化下去,所以才决定着手替林志强解除脑部禁制之前,前往“三绝帮”去劝导一番……这些闲文,就此表过。
当夜,三更过后,忘我大师又行色匆匆地赶到“少林寺”的山门之前。
目前的“少林寺”,是处于非常状态之中,不但是全寺僧侣如临大敌似地不分昼夜地轮班戒备,连群侠方面的首脑人物,也轮流担任总巡。
因此,当忘我大师赶到山门前时,轮值守门的和尚立即合十为礼道:“阿弥陀佛!大师夤夜莅临,不知有何贵干?”
忘我大师也合十还礼道:“贫僧忘我,有要事须面竭邵友梅大侠。”
一道人影,飞坠山门之前,沉声问道:“什么人要见我大师兄?”
来人是自号“独脚天曹”的白文山,原来今宵是他轮值总巡。
忘我大师连忙施礼道:“原来是白大侠,贫僧忘我,这厢有礼了。”
白文山一怔道:“很抱歉!大师虽然认识我,但我却……”
忘我大师截口笑道:“白大侠不曾见过贫僧,但贫僧却见过白大侠,所以才有白大侠不认识贫僧,而贫僧却认识白大侠的情形。”
白文山一双精目,直在对方周身上下扫视着,口中却漫应道:“会有这种事?”
忘我大师笑了笑道:“如果贫僧说出俗家姓名,也许白大侠会想得起来。”
白文山道:“那么,在下恭聆?”
忘我大师以真气传音接道:“贫僧俗家姓许,草字元良。”
白文山不禁脱口惊呼道:“你是长……”
但他才说到一个“长”字,就被对方的真气传音遏阻了,接着,忘我大师长叹一声道:“白大侠,你当能于‘忘我’这一法号中,了解到我的心情,如非事实上,我必须说出真实来历,才能完成此行任务,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还活在人间。”
白文山正容传音说道:“许大侠,你忍心连令嫒也要瞒着?”
许元良又叹了一声,传音说道:“我不得不如此狠心,好在他们心目中,我这个父亲早已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何必再让他们牵肠挂肚的,又增加我自己的愧疚?”
白文山不禁苦笑道:“老兄又何苦自己朝牛角尖里钻哩!”
忘我大师神色一整道:“白大侠,贫僧此行,是专为解救林志强小施主而来,咱们别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事,耽误了正事,请快点向令师兄传禀一声吧!”
白文山禁不住精目中异彩连闪地连声说道:“是,是……我马上就走,不!不!我们一起走吧!”
他,兴奋之下,不但语无伦次,连忘我大师的话意,也无暇去查问了。
忘我大师却边走边正容说道:“白大侠请记着,除了令师兄、师姊之外,别让第四个人知道我的身份。”
白文山蹙眉点首道:“好的。”
接着,又自语似地说道:“是的!作为‘翡翠船’的老主人,自然是知道这种最玄妙的手术的。”
忘我大师苦笑道:“白大侠真是过奖了,严格说来,这事情完全是令师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作赌注所换取的成果,贫僧可不敢枉自居功。”
白文山不禁心头一震道:“怎么?大师与家师在一起……哦!原来在这一段日子中,暗中帮助我们的,就是你们二位。”
忘我大师笑了笑道:“这事情说来话长,待会儿见到令师兄师姊时,再作详谈吧!”
当白文山将忘我大师带到邵友梅的房间时,邵友梅刚刚行功已毕,正蹙眉沉思着,经过白文山的介绍并说明之后,不由大喜过望地连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接着,又注目问道:“大师,家师怎么没同来?”
忘我大师苦笑道:“他吗?也同我一样的理由,无面目‘再见江东父老’,如非是为了林志强小施主的神志未复,我同他,早就已经高飞远走了哩!”
这位忘我大师,毕竟是半路出家的人,连称呼方面,也似乎还不太习惯,一会儿自称“贫僧”,一会儿又称“我”
起来。
这当口,白文山却以真气传音向邵友梅说道:“大师兄,无论如何,我们要使他们父女见上一面,否则,双文、双城两个女娃儿知道之后,会不依的……”
邵友梅微微点首,并沉声接道:“大师!家师不愿来,我没法勉强,但大师你既然来了,我却不能不先行哕嗦几句。”
忘我大师怔了怔道:“邵大侠之意,是……”
邵友梅正容接道:“大师如果坚持不许泄漏自己的身份,在下可不敢苟同,因为,以后我没法向我两位贤侄女交待。”
忘我大师一蹙双眉道:“这个……”
邵友梅又飞快地接道:“再说,目前情况特殊,大师此行任务,不但关系一个人的生死,也影响武林正邪实力的消长,如果光凭大师一面之辞,在下可实在难以相信。”
这些话,当然都是实情,但对忘我大师而言,可直率得太不礼貌了。
忘我大师并非糊涂,他深知对方此举的出发点是善意的,因而只好苦笑道:“邵大侠,你何苦逼人太甚!”
邵友梅也苦笑道:“事出万不得已,大师可得多多包涵!”
忘我大师道:“邵大侠,纵然将小女叫来,她们也不能证实我的身份啊!”
邵友梅笑了笑道:“话是不错,令嫒是不认识你这个父亲,但这儿,另外还有人认识你的。”
忘我大师道:“邵大侠说的是朱夫人?”
邵友梅点点头道:“正是。”
忘我大师只好苦笑着点首接道:“好!算你们兄弟厉害。
只是,这麻烦等于是林志强替我找来的,看他以后如何向我交待。”
白文山神秘地一笑说道:“我想他一定有最合理的交待的,大师,我这就去请令嫒她们啦!”
忘我大师苦笑道:“这真成了‘丑媳妇难免见公婆’,好!你去请吧!”
邵友梅含笑对白文山道:“师弟,顺便将你二师姊也请来。”
“好的。”
白文山恭应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忘我大师注目问道:“邵大侠,对于林志强的脑部手术问题,你们是否曾经试行解除过?”
邵友梅正容说道:“不瞒大师说,有关解除脑部禁制的原理和技术,这些天来,在下同拙荆业已大致弄清楚。不过,由于此种手术太过精微,稍一不慎,就……就……”
忘我大师也正容接道:“就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后果。”
邵友梅苦笑道:“所以,在下同拙荆,虽然也算是懂得了这种手术,却总希望能更加熟悉而有绝对把握时,才正式着手,因而一直迟迟不敢进行。”
忘我大师笑道:“其实,像这种手术,如仅在学理上探讨,而不求实验,除非是公冶如玉那种不把人当人的人,否则,任谁也不敢贸然行事。”
邵友梅怔了怔道:“实验?这种手术,如何去实验,又找谁去实验?”
忘我大师笑道:“但事实上,贫僧却已做过多次实验了。”
邵友梅讶然注目之间,白文山、古若梅、朱玫,许双文、许双城两姊妹,已鱼贯地走了进来。
这一来,免不了又是一番热闹,尤其是许双文两姊妹父女团聚,而朱玫又曾是忘我大师的乳母,关系都不寻常,虽然对于别后的一切,忘我大师只是粗枝大叶地说了一遍,也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算平静下来。
室内平静下来之后,许双文又撒娇地说道:“爹!您真狠心,如非是邵伯伯和白叔叔二位,故意拿话将您,您竟然不愿见我们。”
忘我大师苦笑道:“孩子,爹有不得不狠心的苦衷,因为,爹很惭愧,爹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许双城娇笑道:“爹!过去的不用提了,从现在起,您可不能再逃避做父亲的责任呀!”
也不知是过于兴奋,还是太激动了,忘我大师的脸上,虽然浮现着苦笑,但他那本来就泪光迷蒙的双目中,却滚落两颗豆大的泪珠。
朱玫的情绪,也显然还没平静下来,她,也是眼含热泪,语声微颤地接道:“元良,我不管你出家不出家,既然你已回来,我这个姥姥的责任,就已经解除,从现在起,这两个娃儿,就交还给你了。”
忘我大师苦笑道:“朱姥姥……”
朱玫正容接道:“叫我祖奶奶也不行,从现在起,你必须负起做父亲的责任。”
忘我大师道:“可是,我已是出家人。”
朱玫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曾剃度过,把头发留起来就行啦!”
许双城拍着纤掌笑道:“对啊!横直您是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假和尚,还是留起头发来,作我们的父亲吧!”
忘我大师啼笑皆非地长叹一声道:“你这孩子简直是胡闹!”
许双文噘着小嘴不依地道:“爹!胡闹的是您自己啊!”
这时,邵友梅才含笑接道:“二位贤侄女,请暂时退回去,令尊要办正经大事,须要有一个绝对宁静的心境才行。”
许双城娇声说道:“邵伯伯,我听您的,可是,您要负责将爹留下来啊!”
邵友梅连连点首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接着,又声容俱庄地说道:“这儿,立即要替林志强进行脑部手术,诸位都请暂时退出去,在外面警戒着,以免受到意外的干扰。”
其余群侠都退出之后,这静室之内,又只剩下邵友梅与忘我大师二人了。
邵友梅微一沉思之后,才注目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