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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不名沉默了一下道:“咱们再到后头看看去。”
三个人到了后院。
后院比前院略小了一些,可是那瓦砾与焦木远比前院为多,另外还有假山,有水塘,有小桥”
假山是好的,小桥也没被波及,朱栏仍是鲜红鲜红的,只是那水塘里落了不少灰烬。
杨敏慧道:“妹妹,你是在什么地方见着天香姐的?”
赵晓霓一指院东一座烧焦了的空架子,道:“那间屋,那间屋原是——间精舍。”
杨敏慧二话投说,腾身掠了过去。
蒙不名叫一声:“姑娘,慢点儿。”
飞身跟了过去。
杨敏慧人落在“精舍”前,她没有掠进去,事实上她掠进去并没有用,—间“精舍”都被瓦砾焦木堆满了,不一点一点地翻开,是很难看见什么,找到什么的。
蒙不名赶到,她向蒙不名伸出了手,道:“蒙老,把那根棍儿给我用用。”
蒙不名道:“你外头等着,还是我来吧。”
他没等杨敏慧答话便一步跨了进去,一根棍儿翻动,左拨拨,右挑挑,设多大工夫把瓦砾焦木全挑开了,虽然还剩下几小堆,可是那已经不足藏一个人了。
没有,什么也没找到。
蒙不名吁了一口气,他抬袖子擦了擦汗,那汗并不是累出来的。
他一步窜子出来,道:“可以放心了吧,姑娘。”
杨敏慧沉默了—下道:“蒙老,我要再找找,除非找遍每一个角落,要不然我不能放心。”
蒙不名没奈何,其实在没找遍每一个角落之前,他又何尝能放心,他点了头,道:“好吧,姑娘!”
后院都找遍,蒙不名手里那棍棍儿没放过任何—‘个角落,连墙边的阴沟都翻过了。
没找到一具尸体!
甚至连个可疑的东西都没有。
蒙不名吁了—口气,举袖又擦了擦汗。
这回,那汗有一半儿是累出来的!
三个人默默地出后院又回到了前院。
杨敏慧停步四下望了望,道:“蒙老,前院还有役找过的地方。”
蒙不名没说话,提着棍儿往右行去。
他从院西开始翻,仍然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没放过任何一寸被瓦砾盖着的土地。
从院西,到院东,结果……
院东,紧挨着东墙有一间小屋,看屋里的瓦砾下一根根焦木,这间屋像是柴房。
在这间柴房的瓦砾下,蒙不名手里那根棍儿翻出了一具烧焦子的尸体,也就是在这座大庄院里找到的第廿一具尸体。
蒙不名的心揪了起来,身上直冒冷汗,可是他役敢说出口。
杨敏慧的脸色一下又白了许多,两眼发直了老半天,才颤声说道:“妹妹,你来的时候,可看见别个女的?”
赵晓霓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是直来直去,没到别的地方去,也许……”
蒙不名突然吐气开声,道:“对了,这儿不可能没有别的女流!”
杨敏慧两眼含泪,缓缓蹲下身去,她在那尸体的头前方地上捏起了—样东西,那是—只烧黑了的风钗。
她缓缓站了起来,道:“妹妹,你见过这只凤钗么?”
赵晓霓忙一摇头,道:“没见过。”
杨敏慧转动泪眼望向蒙不名道:“蒙老,您呢?”
蒙不名道:“姑娘,这儿的女人不只香妞儿—‘个,用钗的女人也不只香妞儿一个。”
杨敏慧没说话,她拿钗的那只手起子颤抖。蒙不名接着说道:“姑娘,香妞儿要做,尸体不会只有廿具,再说她也不会跑到
这间柴房里来……”
杨敏慧道:“我怕她刚放倒二十个便被他们发现了……”
蒙不名皱眉说道:“姑娘,你怎么老往坏处想?”
杨敏慧目光一凝,道:“蒙老,您怎么想,您真能一点也不揪心么?”
蒙不名道:“这个……我这个人无论碰上什么事,一向都往好处想,事实上,根据这儿的情形看,根本就不像……”
杨敏慧道:“要是咱们没想到天香姐要做傻事,那还好一点。”
蒙不名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杨敏慧目光又落在地上那具女尸上,道:“不管她是不是天香姐,我想埋了她。”
蒙不名道:“人死人土为安,咱们既然碰上了,那是应该的咱们把他们都埋了,就埋在这前院。”
杨敏慧道:“怎么,那二十具尸体您也要埋么?”
蒙不名道:“姑娘,不管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咽下这口气后都是一样的。”
杨敏慧没说话,目光又落在地上那具女尸上,她的脸苍白得厉害,一点血色都没有。
口口口
出了庄院,蒙不名挥了挥身上的土。
日头老高了,那匹套车的牲口,正在低头吃草,只有它不懂什么叫揪心,什么叫悲痛。
蒙不名走向马车,刚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住了,两眼直望着身前地上,接着,他蹲了下去。
大黑夜里看不见。
那时候只注意火场,也没留意。
现在大白天看见了。
地上有马蹄痕印.也有车轮痕印,一直往前延伸着。
他站了起来,转过了身,道:“姑娘,这些蹄印轮痕还是新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天,而且是出去的,不是往这边来的。”
杨敏慧似乎听不进这些,也似乎对什么都投丁兴趣,她淡淡地应了一声:“是么。”
蒙不名道:“我认为火起之前,他们带着香妞儿走了。”
橱敏慧失色的香唇翕动了一下:“那么,里头那二十一具尸体又是谁?”
蒙不名道:“只要咱们能顺着这些蹄印轮痕找到了车马愁不明白。”
杨敏慧失色的香唇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蒙不名道:“姑娘,咱们总是要走的,不能老呆在这儿杨敏慧道:“蒙老,我也还存着一线希望,可是我怕,我怕这一线希望幻灭。”
蒙不名苦笑说道:“话是不错,只是……”
杨敏慧一点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喜讯也好,噩耗也好,迟早总会知道的!
我听您的,咱们走吧。”
蒙不名当先迈步往马车行去。
罗汉正在喝酒。
以前他是酒不沾唇,可是现在他爱上了这辛辣的东西。
酒是香醇的,可是在罗汉嘴里,却晶不出它一点香醇味儿。
这个酒棚子塌了一半,可是卖酒的还做着生意,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做生意吃什么。
兵荒马乱的时候,进这个棚子的人少得可怜,可是有一个总比没—个好,现在不就有一个么!
下酒的菜,可怜,两个小碟儿,一碟儿花生,一碟儿盐黄亓在这时候,有胜于无,有这碟儿花生跟黄豆,已经是很不错了。
这个酒棚子紧挨着一棵大树,枝叶茂密,树阴相当浓,日头晒不着,挺凉快的。
这棵大树长在村口,这个村没几户人家,比较大,比较像样的一家,坐落在村西,遥遥地正对着这棵大树。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家大宅院门口来丁一队车马,一辆高篷马车,二三十匹健骑。
罗汉脸正对着那座大宅院,他清楚地看见厂这队车马,他先是一怔,继而两眼之中射出了怕人的光芒。
马车停妥,车里下来个人,是个女的!
砰然—声,罗汉手里的酒杯掉在厂桌上,杯没摔碎,酒却溅厂一身。
他像根本没觉得,两眼瞪得大大地望着那个女的,可是那个女的连停也没停便出几个人拥着进丁那大宅院。
卖酒的过来厂,一股的菜色,哈个腰,赔着笑说道:“客官,你……怎么了?”
罗汉从那座大宅院前收回丁目光,倏然一笑道:“没什么,手滑了,掌柜的,我想在你这儿多坐会儿,行么?”
卖酒的忙道:“行,行,怎么不行,客官爱坐到什么时候,就坐到什么时候。”
罗汉道:“我想坐到天黑,再给我打壶酒来。”
卖酒的答应‘声,提着空壶走了。
口口口
晌午过了,棚子里进来两个人,两个腰佩单刀的黄衣汉子,进棚子一个坐丁下去拿眼直瞧罗汉,另一个‘脚踏在凳子上,粗声粗气地叫道:“喂,长脑袋长腿的给我过来。”
真和气。
卖酒的忙走了过来,搓着手哈腰赔笑:“二位客官是要……”
那黄衣汉子两眼—翻道:“到你这儿来还能干什么,有酒么?”
卖酒的忙道:“有,卖酒的哪能没有酒。”
那黄衣汉子道:“有多少?”
卖酒的赔笑说道:“多得是,二位要喝多少有多少。”
那黄衣汉子道:“好极了,在哪儿?”
卖洒的手往后一指道:“在里头”
他手指处,有一扇垂着布帘的门儿,那是另一小间屋子,其实,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草搭的一个四下透风的小棚子。
那黄衣汉子一咧嘴,笑了:“你是个老实人,呆会儿有赏,我们将军今天大喜,找遍了这个鬼地方找不到一壶酒,没酒怎么办喜事儿,如今嘛,合该你走运……”
脑袋一偏,道:“老刘,走,咱们自己搬去。”
那坐着的站了起来。
卖酒的忙道:“酒是一坛一坛的,二十两银子一坛……”
“老刘”一咧嘴道:“刚说你老实,你怎么就不老实了,真是夸不得,要银子啊,我还想伸手冲你要几个呢”
脸一沉,道:“滚—边去。”
一巴掌挥了出去。
“哎哟,”一声,卖酒的捂着脸摔出了老远,倒在那儿怔住了。
两个黄衣汉于进那间屋一人扛一坛走了出来,“老刘”道:“先告诉你一声,两坛酒不够塞牙缝儿的,我们马上再来扛。”
两个人出棚子走了。
卖酒的站了起来,半边脸都肿了。
罗汉淡然说道:“掌柜的,他们是李自成的部下,你怎么冲他们要起戗来了,没伤你的性命你就该知足,有多少酒让他们扛吧,算我的,一坛二十两是不?
呆会儿咱们一块儿算。”
卖酒的一听来人是李白成部下,马上就吓白了脸,罗汉后话说的是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见。
天黑了,那座大宅院里灯光上腾,老远就能瞧得见。
棚子里也点上了灯,那是一只破灯笼,八下透气,烛焰直晃,比役点灯强不到哪儿去。:
棚子里两个人,卖酒的呆坐在一旁,半天,他没说一句话:
罗汉桌子上下酒莱没了,酒壶也空了,他两眼直望着村西那座大宅院,棚子里是够静的,可是那座大宅院里的吵闹声却跟灯火一起上腾云霄。
渐渐地,吵闹声小了,灯火还是那么亮。
罗汉站了起来,右手探怀摸出了一片金叶,往桌上一放,道:“他们搬去的,连我的吃喝,拿去离开这儿到别处讨生活去吧。”
卖酒的霍地站了起来。
罗汉没等他说话,抓起桌上的紫金刀,大步行了出去。
棚子离大宅院,不过百来丈远近。
罗汉放开大步,汲一会儿便到了大宅院前。
这时候,大宅院里静得跟死了一样,听不见一点声息。
罗汉提一口气,身躯窜起,直掠了进去。
他落脚处,是后院,他找的就是后院。
后院里,连上房在内七间屋,每个屋里都亮着灯。
东西四间厢房,门敝着,灯火外,桌上爬的是人,地上躺的也是人,役一个动的。
不花钱的酒,真过了瘾。
罗汉暗暗一声冷笑,举步直闯上房。
堂屋里有灯没人,两边套间都垂着布帘,也一点声息没有。
别人喝醉了,难道新郎、新娘也烂醉如泥不成?紫光一闪,紫金刀出了鞘。
罗汉用刀尖挑开了西套间的布帘,里头黑漆擦的,没人,也没灯。
罗汉回刀挑开了东套间,灯光外泻,他为之一怔。
东套间是新房所在,新房里两个人,一男一女,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