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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天色,又道:
“也怕要吓死柴基那老王八蛋了……”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
“老小子,少给姓寒的来这一套,快派人将我的叱雷牵来。”
司马长雄忙在一旁道:
“猛大当家,还有在下的‘追日’。”
寒山重看了司马长雄一眼,又望望身边的梦亿柔,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知道,一定是身边这妮子假传圣旨了。
猛札抚掌一笑,道:
“早已遣人去厩里牵了,大概这就要到,大和尚,你呢?你就将就骑骑我红狮的那匹马吧。”
寒山重转向无缘大师,平静的道:“大师,在下看,这件事大师就不用麻烦了,何苦为了在下的承诺而破了大师守之严慎的杀戒。”
无缘大师枯槁的脸上浮起一丝湛然的笑容,他目注寒山重,沉和的道:
“老僧此去,只是为施主把风了望,不到必要,并不动手溅血,老憎佛前修为多年,施主,需驾守之规正多,非只杀戒一项,只要心里静,脑里明,做得正,行得真,这就已是守了。”
寒山重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一笑作罢,猛札朝院子的右边望了一阵,骂道:“去牵几匹乌马也要费那么多时间,真是饭桶到了极点,马太,快跑去看看。”
寒山重摆摆手,道:
“算了,用不着这么急,猛札,你的人是否己布置在墟集上了?”
猛札得意的笑着道:
“当然,早几天已派去了,全安插得好好的,由红狮手下最得力的弟子‘儿鹫’加多负责调度,方才传报,柴基一行约二十余人,已在墟集东面十来里处,大约此刻已经到达墟集……”
寒山重抿抿嘴,目光垂下在想着什么,那边,三名汉子已经吃力的牵着三匹雄骏的马儿过来了。
叱雷行在最前面,浑身的毛皮油黑乌亮,双耳中间的鬃毛发光,它昂着头,配着金鞍银镫,丝留赤铜嚼口,越发显得神骏骠野,气度不凡!
寒山重哧哧一笑,摹地一声呼哨,叱雷扬昂欢嘶一声,脱开握缰人的手,疾若流电般奔到寒山重身前,它踢腾着,摇着尾巴,不停的用鼻端触吻主人的面颊颈项,那模样,亲热而又腻人。
拍拍它的头,寒山重笑着道:
“乖儿子,宝贝,这些天过得都好吧?猛札的马夫有没有给你吃亏:大约不会,因为你越发漂亮了呢……”
叱雷喉头低嘶着,不歇的在寒山重身上揉着,又偶尔去嗅闻梦亿柔的肩背,看得猛札在一边直呲牙咧嘴:
“喂,寒兄,你这乘坐骑好是好,就是被你庞坏了,我的两个马夫都挨过它的蹄子,实在凶得紧……”
寒山重检视了一下身上,笑笑道:
“熟了就不会如此,你看,它对我多亲热?”
司马长雄已经立在他的追日马旁,无缘大师亦站到一乘青色毛皮的大马镫前,寒山重俯嘴在梦亿柔的耳边,悄然道:
“在日正当中,小柔,我回来与你一起用中膳。”
梦忆柔点点头,探挚的道:
“小心一点,山重,记得你的身体有一半是我的。”
寒山重望着梦忆柔的眼睛,用力点头,俏俏的又握握她的小手,朝猛札眨眼一笑,略一偏身已上了马背。
猛札双手抱拳,满脸诚恳的躬身:
“寒兄,百战百捷,谢你助猛札一臂。”
寒山重豁然大笑,豪迈的道:
“谢了,猛札讨你个好口彩。”
语声未落,寒山重一抖缰绳,放马狂奔而去,司马长雄与无缘大师紧跟而上,蹄声如雷中,剎时已在桃林里消失了三乘铁骑的踪影。
梦忆柔痴痴的立在石阶上,痴痴的望着那片遮住了她视线的桃林,蹄声已渐去渐远,终至远不可闻,也不过在一剎之间,寒山重的气息还在吹拂着她的鬓角,寒山重的唇痕还印在她的面颊,就这么一忽儿,他却已离开了她这么远了,远得模不着,触不着,也看不见了,人生的聚合真是如此容易么?如此无常么?如此令人凄恻么?
猛札走了上来,低谦的道:
“梦姑娘,你尚未用早膳,请随红狮人厅进餐……”
梦忆柔依然醒悟,她揉揉朦胧的眼睛,强颜一笑道:
“哦,谢谢你,我还不太饿……”
猛札怔了怔,脸上的横纹扯动了一下,他了悟的搓搓手掌,有些难受的道:
“梦姑娘,我,咳,我知道……知道你不愿寒兄前去冒险,这些,这些都是我的不是,但是,但是以我的力量,实在无法抗衡那姓柴的老王八─一─啊,那小子,所以,所以只有托请寒兄大力相助。我……我生在此地,长在此地,我不能任由别人毁了我的家园以及基业,梦姑娘。一个人,咳咳,一个人总不能太什么,啊,太软弱,要不就难以活下去……我永远感谢寒兄对我的帮忙……也永远希望……希望你的谅解……我实在,实在是不得已……”
梦忆柔瞧着这张往日看去凶煞而丑陋的面孔,这时,浴着朝阳,展现出一片发自内腑的湛然及坦诚的光彩。是这么忠厚,又这么卑谦,这张面孔,看去好顺眼啊,好亲切啊,那些邪恶,狠毒,暴戾,一下子全扫光了,丁点不留。
她微微笑笑,道:
“不要太自责,猛当家,我并没有怪你,我知道这些,我只是舍不得山重离开,哪怕只是一分一瞬……”
猛札开心的笑了,他舔舔肥厚的嘴巴,吶吶的道:
“那么,那么现在可以用早膳了吧?”
梦忆柔嫣然一笑,道:
“好的,我们一起去。”
猛札赶忙转身引路,双六飞豹也急急退立两旁,梦忆柔回头望了望已冥无人迹的桃林,有些帐然的施施而入,她全心全意,只希望太阳快些升到中天,到那时,那冤家也该带着疲惫的笑容来到她身旁了。
路上。
两旁的田野、林丛、土丘、小流,随着滚滚的尘土全被拋在十二只铁骑的后面,三骑奔行如飞,而在他们每奔出一里,便有一个执着武器的人为他们指引道路,虽然,在出发之前,寒山重已在猛札那里将路途问得非常详尽了。
鞍上,寒山重扯起了黑巾蒙着口鼻,他朝右侧的司长雄大声道:
“长雄,记着目标只是那姓柴的,其它的人若不动手,可以放过他们,那姓柴的假如肯退出尖高山巴拉旗下,咱们亦不必过于赶尽杀绝!”
司马长雄也早就将黑巾扯到口鼻之上,他闷声回答道:
“院主,只怕姓柴的不会这么听话。”
寒山重在马背上哈哈大笑道:
“希望他不要太愚蠢,这是玩命的事。”
三乘铁骑在如雷的蹄声中,转过了一个山坳,风自身旁呼呼掠过,黑巾与虎皮披风在强劲的秋风里飘舞招展,无缘大师稳坐马上垂眉定目,灰袍灰旋,与黑巾虎披相映成趣,三人俱有一种宛欲乘风归去的味道。
逐渐的,道路已越来越宽阔,远处,亦可隐隐看见一些屋舍棚帐,路旁的林丛中,一个南人将手中长矛向那些远处的屋舍一指,匆匆归去;寒山重知道,前面就是目的地了,那南人,可能是最后的一个指引者。
马儿略略放慢了速度,三骑连抉并行,不多一会,已接近墟市,瞒,真是热闹,有正式的店铺,有临时搭就的茅屋竹棚,有用牛羊皮撑起的顶帐,也有随地摆着的地摊子,贩卖的货物上至珍玉玛蹈、韶皮绸缎,下至琉琉项珠,粗碗铜勺,无所不包,买卖双方南汉人都有,穿着迥异的服饰,说着不同的言语,男女老幼熙来攘往,喧器笑闹之声乱成一片,场面混杂得紧。
在这儿,马匹是无法再进去了,前面墟集里的人群摩肩擦踵的互相推拥着,阳光照着每一张面孔,也照着每张面孔上不同的表情;人声跑喝着,吼叫着,扰得能使人耳膜生茧,吵哄哄的声浪似能将屋盖也起了顶……
寒山重向司马长雄及无缘大师打了个招呼,三人同时下了马背,斜刺里,一个年纪很轻,大约只有二十二三岁的小伙子匆匆自他们身旁走了过去,在经过寒山重前面,那小伙子却头也不回的低声丢下了一句话:
“请跟我来。”
寒山重望着前面这硕健结实的小伙子,微微一笑,大步跟他行去,目光一飘,已看见人丛中又奔出三个人,急急将他们的坐骑牵到一旁去了。
司马长雄赶了上来,低声道:
“猛札做事也很精呢,来牵马的竟是日常专门照拂gG雷及追日的那几个马夫……”
寒山重哧哧轻笑,道:
“他如不精,他也不能称为‘狮中之王’了。”
前面的小伙子避开人堆,专门拣着屋角棚隙人少的地方行进,看情形,他对此地的形势像是十分熟悉,动作之间也利落得紧。
转了很多弯子,那年青小伙子越走越快,终于,在拐出条完全是地摊子及棚帐组成的窄街之前,小伙子忽然止步,迅速向寒山重做了个手势,神情也显得紧张起来。
寒山重轻轻点头,沉声道:
“快到了。”
司马长雄伸手抓紧虎皮披风,掩住了他两肋之旁的两排短刀,寒山重朝无缘大师深沉的一笑,再度启步行去。
行出了这条喧嚷嘈杂的窄街,前面,在几株合抱大槐树的荫影下,有一栋三间大店面的绸缎庄,二十多匹健马正拴在店门的木栏上,匹匹鞍明蹬亮,气宇轩昂,两名短皮裙,皮坎肩的人双臂环胸,挺立店前,凶神恶煞似的朝左右扫视着,一副不可一世的跋扈模样。
那个面目黝黑,形容精悍的小伙子朝旁边一闪,操着熟练的汉语低促的道:
“大当家,前面店家就是了,小的到暗处为你老把风探讯……”
寒山重朝他一笑,道:
“有劳了,加多。”
小伙子一愕,寒山重未见过他,怎会知道他就是“儿鹫”加多,寒山重撇撇唇角,低笑道:
“别楞,小伙子,你号称‘儿鹫’,总不会老迂得像个秃雕,是不?”
加多尴尬的一笑,迅速隐人人影丛里去了,司马长雄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感慨的迈:
“院主。猛札手下人马众多,但只有这个叫什么加多的看上去还像个可造之材,其它的实在都不敢恭维……”
寒山重颇有同感的笑笑,道:
“说的是,现在,长雄,咱们该准备好戏上场了。”
无缘大师一拂袍袖,道:
“寒施主,老僧于侧暂作壁上观。”
拉下遮着半个脸的黑巾,寒山重道:
“请便,大师尚需注意不测之变。”
无缘大师以手合十,缓缓退到一边,寒山重淡淡朝面前那间够得上排场的绸缎庄打量了一眼,大步行了过去。
两名守在店门外的魁梧汉子一见有生人要进店,不由分说便往中间─拦,四只牛眼瞪得老大的怒盯着寒山重。
轻轻跺鹿皮靴,似要抖落满身的灰尘,寒山重道:
“两位好汉,今天是墟市不是,里面店门敞着,在下想买点东西回去,这没有什么不对吧?”
两个大汉大约是听不懂汉语,他们─见寒山重非但不就此退去,更在那里不知道嘀咕些什么,其中一人蓦地大喝一声,怒骂了几句,顺手一个大巴掌就打向寒山重的面颊而来!
寒山重晓得要硬干了,他略一仰身,那人的大手掌擦着他的鼻尖过去,根本没有看见他出手……而实际上那人的胸膛已重重挨了七掌,另一个刚刚看见同伴打着转子喷着血往一侧栽倒,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他的那颗头颅已像装了弹簧一样蓦地飞射空中七尺,一股血箭直标而起,阳光下,浓艳得发亮!
当两具尸体尚未仆下,寒山重已大摇大摆的踏上店门石阶,嗯,这是一家相当不小的绸缎庄,只是里面的店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