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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种武器之离别钩-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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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正又叹了口气:“老弟,不是你是谁?”他说:“银子绝不会忽然变成废铁。”

他又说:“倪八当然也有嫌疑,可借他已经被你杀了灭口,已经死无对证了。”

——杀人灭口,死无对证,这种话说得好凶狠。

“你带去办案子的人都是你的好兄弟,而且每人都有一份,当然不会承认的。”赵正说:“老郑和小虎子是你最信任的人,你叫他们把银子带走,因为你相信他们绝不会出卖你。

赵正又说:“这两个人一有娇妻幼子,一个有老母在堂,就算想出卖你,他们也不敢。”

杨铮忽然镇静了下来,什么话都不说,先回头告诉吕素文:“你先回去,我再来找你。”

吕素文的全身上下都已变得冰冰冷冷,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垂着头走出去,走出门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丁杨铮一眼,眼色中充满惶恐和忧心。

她知道他一定不击膂出这种事的,可是她也知道,这种事就算跳到黄河里也很难洗得清。

她在为他担心,只为他担心,丝毫不为自己。

因为她还不知道她的情况比他更危险,还不知道现在已经有个人在等着要取她的命。

一个把杀人当作砍瓜切菜般的狠人。

(二)

秃子一向狠,又凶又冷又狠。

他是花四爷的属下,现在已经得到花四爷的命令——在日出前去杀怡红院的如玉。杀了之后立刻远走高飞,五年里都不许在附近露面。

花四爷除了给了他这个命令之外,还给了他一万两银票,已经足够他过五年舒服日子。

在他说来,这是件小事。

他向花四爷保证:“明天天亮的时候,那个婊子一定会躺在棺材里。”

(三)

杨铮的心在刺痛。

他明白吕素文对他的忧切关心,也舍不得让她走,但是她非走不可。

因为他已经发现这件事绝不是容易解决的。

——如果你能知道一只老虎掉进猎人的陷阱时是什么感觉,你才能了解他此刻的感觉。

他问那个浓眉虬髯的大汉:“阁下是不是‘中原’的总镖头宝马金刀王振飞?”

“是。”

“阁下是不是认定了这件案于是我做的?”

“是。”

杨铮沉默了很久,转过脸去问赵正:“连你也不相信我?”

赵正又在叹息,“一百八十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干我们这一行的人,就算于一千年也嫌不来的。财帛动人心,这一点我很清楚。”他说:“我知道你一向是个出手很大方的人,也知道刚才那位姑娘是个价值很贵的红姑娘。”

杨铮在听他说话,听到这里,忽然冲过去,挥拳猛击他的嘴。

赵正往后跳,王振飞挥刀,门外又有人扑进来,一片混乱中,忽然听见—个人用一种极有威严的声音大声说:“你们全都给我住手!”

一个白晰清秀、三十多岁的蓝衫人大步走进来,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瞪住他们:“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没有人再动。

因为这个人就是这地方的父母官,进士出身的“老虎榜”知县,被老百姓称为“熊青天”的七品正堂熊晓庭。

他是能吏,也是廉吏,他连夜赶到这里来,因为他对手下这个年轻人有份很特别的感情,那已经不是长官对下属的感情。

“我相信杨铮绝不击膂这种事。”熊晓庭说:“如果赵班头怕对上面无法交待,本县可以用这七品前程来保他。”

赵正立刻躬身打揖:“熊大人言重了。”

他是府里派来的人,但是他对这位清廉正直强硬的七品知县,还不敢有丝毫无礼。

“只不过这件案子还是要落在杨铮身上。”熊大人转向杨铮:“我给你十天期限,你若还不能破案,就连我也无法替你开脱了。”

十天,只有十天。

没有人证,没有线索,没有一点头绪,怎么能在十天之内破得了这件案子?

天还没有亮,杨铮一个人躺在床上,只觉得四肢发软,嘴唇干裂,头脑浑浑沌沌,就象是被人塞了七八十斤垃圾进去。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生病。

他绝不能让自己这么样倒在床上,他一定要挣扎着爬起来。

但是他滚烫的身子忽然又变为冰冷,冷得发拌,抖个不停。

晕眩迷乱中,他好象看见莲姑走进了他的屋子,替他盖被,替他擦脸,拿着他的脸盆替他去井里打水,好象去了很久没有回来。

(四)

他仿佛还听见了一声惨呼,那仿佛是莲姑的声音。

此后,他就没有再看见过她。

天亮了。

秃子虽然一夜没有睡,却还是精神抖擞,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少了一个人,他身上却多了一万两银子。

行装已备好,健马已上鞍,从此远走高飞,多么逍遥自在。

他想不到花四爷居然会来,带着个小书僮一起来的,胖胖的脸上一团和气,只问他:“你是不是要走了?”

“是。”秃子笑道,“四爷交给我办的只不过是小事一件,简直比吃白菜还容易。”

“现在如玉已经躺在棺材里?”

“她不在棺材里。”秃子说:“她在井里。”

“哦?”

“前天晚上她就不在怡红院了,幸好我还是找到了她。”秃子很得意:“前天晚上送她出去的车夫是个酒鬼,我只请他喝了几两酒,他就把她去的那个地方告诉了我,我当然不会找不到的。”

花四爷微笑:“你倒真有点本事。”

秃子更得意。

“我赶去的时候,她正好从屋子里出来,到井边去打水,三更半夜谁都难免失足掉下井的,所以我一伸手,事情就办成了,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你办得很好。”花四爷说:“可惜还是有一点儿不太好。”

“哪一点儿?”

“你杀错了人!”花四爷道:“昨天晚上如玉已经回到怡红院,还陪我喝了两杯酒。”

秃子怔住了。

花四爷又笑了笑:“偶然杀错一两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秃子也笑了。

“当然没关系,今天我再去,这次保证绝不会再杀错。”

“那么我就放心了。”花四爷带着微笑,吩咐他那个最多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书僮:“小叶子,你再替我送一千两银子给这位大哥。”

小叶子长得眉清目秀,一脸讨人喜欢的样子,尤其是拿出银子送人的时候,更让人没法予不喜欢。

秃子的眼睛就象花四爷一样眯了起来:“这位小哥长得真好。”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他只看见了小叶子拿银票的—只手。

小叶子另外还有一只手,手里有一把刀。

虽然是很短的一把刀,但是如果刺入一个人的要害,还是一样可以致命。

小叶子轻轻松松地就把这柄短刀的刀锋送进秃子的腰眼里去。

完全送了进去,连一分都不剩。

象秃子这种人的死,才是真正不会有人关心的。

因为他杀人。

杀人的人,就难免会死在别人的刀下。

—一—虽然有时是孩子手里的短刀,有时是仇人手里的凶刀,但是在最合理的情况下,通常还是刽子手掌中的钢刀。

(五)

莲姑死了,死在井里。

谁也想不到她是被人误杀而死的。

她没有仇人,更不会被人仇杀,连她的父母都认为她是自己想不开而跳井的。

于老先生夫妻当然不会把这种话在杨铮的面前说出来。

杨铮已经病了,已经有了麻烦,老夫妻两个都不愿再伤他的心。

他们甚至还请了位老郎中来替杨铮开了一帖药,可是等到他们把药煎好送去时,杨铮已经不见,只留下两锭银子和一张字条。

“银子是留给莲姑办后事的,聊表我一点心意,这两天我恐怕要出远门,但是一定很快就会回来,请你们放心。”

手里拿着银子和纸条,眼睛看着窗外萧索冷清的小院,一棵衰老的白杨树已经开始枯萎,一条黄狗蜷伏在墙角。

老夫妻两个人慢慢地走出去,在树下两个石凳上面对面地坐下。

看着一朵朵杨花飘落。

他们没有流泪。

他们已经无泪可流了。

(六)

天已经亮了很久,张老头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他知道早就应该准备卤菜和面条了,否则今天恐怕就没法子做生意。

他为什么一定要起来做生意呢?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得如此漫长艰苦,而生命偏偏又如此短促,为什么不能多睡一会儿?

他还是起来了,因为他忽然想到那些每天都要到这里来吃面的穷朋友。

这里不但便宜,还可以赊帐,如果这里没有东西吃,他们很可能就要挨饿。

一一个人活着并不是只为了自己,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为了别人而活着的,如果你已经担起了一副担子,就不要随便放下去。

张老头心里叹着,刚卸下店门的门板,就看见杨铮冲了进来,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已经变得散漫无神,而且充满了红丝,脸色也变得很可怕。““你病了。”张老头失声说:“你为什么不躺在家里休息休息?”

“我不能休息。”杨铮说:“因为有些事非要我去做不可。”

张老头当然能明白他的意思,叹息着道:“对!有些人天生就是不能停下来的。”

杨铮自己去拿了六个大碗摆在桌上。

“你把每个碗都替我倒满烧酒,最烈的那种烧刀子。”他说:“我一定要喝点酒才有力气。”

张老头吃惊地看着他:“你病得这么厉害还要喝酒?你是不是想死?”

杨铮苦笑:“你放心,我死不了的,因为现在我还不能死。”

张老头不禁叹息:“对,你不能死,我也不能死,就算我们自己想死都不行。”

六大碗火辣辣地烧刀子,杨铮一口气喝下去,身子立刻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外面的风很大,他迎着风冲去,扯开了衣襟,大步而行,汗珠子雨点般下来,冷风吹在他流着汗的胸膛上,他完全不在乎。

城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有很多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挺着胸对他们点头微笑。

他先到县衙里去跟熊大人磕了三个头。

‘现在我就要出门去办事了,十天之内我一定会回来,就算我死了,也会求人把我的尸首抬回来。”他说:“只求大人不要为难那些为我作保的兄弟。”

年轻的县太爷没有回答,却转过头去,因为他不愿他的属下看见他已有满眶热泪将要夺目而出,过了很久他才淡淡的说:“你走吧!”

出了衙门,杨铮就把他母亲留给他以后娶媳妇做聘礼用的一对珠环和一根金钗,送到鸿发当铺去当了十五两五钱银子。

这还是他母亲陪嫁带到杨家的,他本来就算饿死也不会动用,可是现在他已经把他多年薪俸的节余都留给莲姑了。

他用一两银子买了两大坛酒,和一大方猪肉,叫人送到牢房去,送给他那些因这件事而被收押的兄弟,又把另外十四两分成两包,叫人选去给老郑的妻儿和小虎子的寡母。

他不忍去见他们,也不敢去,他生怕他们见面时会彼此抱头痛哭。

然后他就用最后的五钱银子去买了四十个硬面饼和一些咸菜肉干,用青布包好扎在背后,剩下的还够他喝两斤最便宜的烧酒。

他本来不想再喝的,可是他忽然看见赵正和王振飞就站在对面的“悦宾”客栈门口,正在跟一个白衣如雪的贵公子寒喧招呼。

客栈外停着一辆极有气派的马车,这位贵公子好象已经准备要上车走了。

他对赵正和王振飞也很客气,可是一张苍白而高贵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情绪,显然并没有把这两个人当作朋友。

杨铮忽然把本来不想喝的两厅酒要来,一口气喝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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