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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铮忽然把本来不想喝的两厅酒要来,一口气喝了下去。
狄青麟的确已经很不耐烦,只想这两个人赶快把话说完赶快走。
但是刚被王振飞介绍给狄小侯认得的赵正,还在不断的向他道仰慕之忱,还一定要留他吃顿饭。
就在这时候,对街忽然有个衣衫不整、满身酒气的年轻人冲过来问他:“你是不是狄青麟?”
他还没有开口,赵正已经在大声叱责:“杨铮,你怎么敢对狄小侯爷如此无礼?”
杨铮笑了笑:“我对谁都是这样子的,你要我怎么样对他?跪下来舐他的脚?”
赵正气得脸色都变了,但是想到自己的职位,还不便发作。
王振飞却没有这些顾忌,冷笑道:“杨头儿,以你的身份,恐怕还不配跟小侯爷说话,你就快点滚吧!”
“我不会滚。”
“不会滚我也要你滚,我教你。”
杨铮又笑了,忽然一巴掌往王振飞脸上打了过去。
王振飞冷笑,随便用一个“小擒拿手”就扣住了杨铮的腕子。像这样一个小小的捕快,他闭着眼也能对付的,他正想给这个无礼的小子一点教训,想不到就在这时候,杨铮的左拳已经痛击在他的胃上。
这一拳打得不轻。
王振飞痛得几乎要弯下腰去呕吐,幸好他几十年的功夫不是白练,宝马金刀的声名得来也并非偶然,他居然挺住了。
杨铮也想乘这个机会挣脱了他的手,却没有挣脱,王振飞手上的力道实在不弱。
“你知不知道世上只有两种人是打不得的,一种是功夫比你强的人,另一种就是我这样的人。”他说:“殴打官差,是要吃官司的。”
王振飞怒喝:“凭你还不配带我去吃官司。”
他的力气已恢复,“七十二路小擒拿手”每一招拿的都是对方关节要害。
杨铮虽然知道,却不在乎。
他还可以拼命。
狄青麟一直用一种冷冷淡淡的态度在看着他们,忽然冷笑道:“我也不会滚,滚起来一定很有意思,王总镖头,你还是教教我吧。”
王振飞的脸色又变了,吃惊地看着狄青麟:“小侯爷,你难道忘了我是你的朋友?”
狄青麟又淡淡地笑了笑。
“你不是我的朋友。”他的声音很平和:“你们两位都不是。”
他忽然伸出手去拉杨铮的手:“你有什么事找我?我们到车上去说。”
杨铮的腕门本来已经被王振飞以极厉害的擒拿法锁住,可是狄青麟一出手,好象并没有什么动作,王振飞就不由自主松开来踉跄后退三步,他又惊又恐又怕又有点莫名其妙,直等到马车远去,才忍不住问赵正:“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
“他当然可以,不管他怎么样对你都可以,他也可以这样子对我。”赵正冷冷地说:‘因为他不但功夫比我们高得多,而且是世袭的—等侯。
“难道我们就没法子对付他?”
“当然有。”
“什么法子?”
“去咬他一口。”
(七)
马车前行,舒服而平稳。
狄青麟用一种很温和的眼光看着杨铮。
“我听说过你,我知道你是条硬汉。”狄小侯说:“可是我从来也没有看过你那样的出手,你为了要打人,居然不惜先让对方把你的要害拿住。”
“你从来没见过那一招?”
“从来没有。”
“我也没有见过。”杨铮说:“我也是第一次用那招,因为那本来就是我临时想出来的,我练的就是这种功夫。”
狄小侯微笑:“这样的功夫有时候也很有用的。”
杨铮忽然问他:“你听谁说起过我?是不是思思?”
“是她。”
“她人呢?”
“走了。”狄青我的声音里带着种无可奈何的惋惜:“一个女人如果要走,就好象天要下雨—样,谁也拦不住的。”
“你知不知道她是跟谁走的?”杨铮又问:“知不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
狄青麟摇头:“事先我一点儿都没有看出她击脒,女人的心事,本来就是男人无法捉摸的。”他淡淡地笑了笑:“就正如男人的心事女人也无法捉摸一样。”
杨铮沉默了很久,忽然说:“我也要走了,再见。”
他真的说走就走,说完这句话就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马车依然保持着正常的速度向前泵慧。狄青麟静静地坐在车厢里,本来很少有表情的脸上,现在却有了种很奇怪的表情。
就在这时候,车厢下忽然有个人游鱼般滑出,滑入了车窗,穿一身灰布衣褂,拿一根青竹明杖,赫然是“瞽目神剑”应无物。
他忽然闯入狄小侯的车厢,狄青麟却连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好象早就知道他会来的,只问了句,“蓝大先生是不是已经死在你的剑下?”
“没有。”应无物说:“我和他根本没有交手。”
“为什么?”
“就因为刚才的那个人。”
“杨铮?”狄青麟皱眉:‘你要杀人时,一个小小的捕头能拦得住你?”
“这次你看错人了。”应无物道:“杨铮绝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人。”
“哦?”
“他出手的招式虽不成章法,却有一身很好的内功底子,绝不是没有来历的人。”应无物微笑:“我跟他交过手,他瞒不过我。”
他又说:“蓝一尘要收他为弟予,他居然一口拒绝了。你想不想得出他为什么要拒绝?”
狄青麟沉默了很久才回答:“是不是因为他本门的武功并不比蓝大先生的剑法差?”
“是的。”
“他为什么从来不用他的本门武功?”
“因为他不愿让人看出他的身世来历。”
“你想他有什么来历?”
应无物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很象一个一个瞎子怎么能“看见”?就算他的心中有眼,也看不见人的。
这是件怪事,狄青麟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问应无物,“他象谁?”
“象杨恨,性格容貌神气都像极了。”
“杨恨?”狄青麟立刻问道:“是不是昔年横行无忌、杀人如草的大强盗杨恨?”
“是的。”
狄青麟的瞳孔忽然收缩。
“难道你认为他可能是杨恨的后人?”
“很可能。”
应无物的的眼一翻,眼白翻起,忽然露出双虽然比常人小一点,但却精光四射的眸子。
他没有瞎。
“瞽目神剑”应无物居然不是瞎子。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他骗过了天下人,可是他投有骗过狄青麟。
他为什么要让狄青麟知道这秘密?
难道他和狄青麟之间有一种不为人所知的特别关系?
一个浪迹天涯的剑客,和一位门第高贵的小侯爷,会有什么关系呢?
狄青麟的手已握紧,就好象已经握住了他那柄能杀人于瞬息的薄刀。
应无物盯着他,盯着他看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那个叫思思的女人是不是已经死了?是不是你杀了她?”
狄青麟拒绝回答。
应无物叹了口气,眼白一翻,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忽又消匿,又变成个瞎子。
“如果你杀了那个女人,最好连杨铮也一起杀了。”应无物说:“只要他还活着,就绝不会放过你,迟早总会查出你的秘密。”
他冷冷地接着说:“这种事你是绝不能倚靠别人替你做的。”
狄青麟又沉默了很久,忽然大声吩咐他新雇的车夫:“我们回家去。”
车夫是新雇的。
因为原来的那个车夫,在思思失踪之后,忽然因为醉酒淹死在大明湖。
(八)
吕素文的心很乱。
一个三十岁的寂寞女人,黄昏时心总是莫名其妙的忽然乱起来。
就在她心最乱的时候,杨铮忽然来了,第一句话就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看不看得出它本来是属于谁的?”
杨铮伸出紧握住的手,他手里握住的是一截断落了的指甲。
鲜红的指甲。
九百石大米
(一)
指甲是用一种精炼过的凤仙花汁染红的,颜色特别鲜艳。
可是看到这片指甲时,吕素文的脸就变得象是张完全没有一点颜色的白纸。
他从杨铮手里抢过这片指甲,在刚刚燃起的油灯下看了很久。
她的手忽然颤抖起来,全身都在颤抖,忽然转过身来问杨铮:“你在哪里找到的?”
“在狄青麟的车上。”杨铮说:“在他车削滕椅的垫子夹缝里。”
他还没有说完这句话,吕素文的眼泪已如雨点般地落下。
“思思已经死了。”她流泪说:“我早就知道她一定已经死在狄青麟手里。”
“你怎么能确定?”
“这是思思的指甲,她用来染指甲的凤仙汁还是我送给她的,我认得出。”吕素文说:“思思对她的指甲一向保养得很好,如果没有出事,怎么会断落在狄青麟的车上?”
杨铮的脸色也一样苍白。
“一个象狄小侯这么有身份的人,为什么要谋杀一个象思思这样可怜的女人?”他问自己:“是不是因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思思发现了?以他的身份击膂出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他又叹了口气:“就算他真的杀了思思,我们也无可奈何。”
吕素文儿乎已泣不成声,却还是要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完全没有证据。”
“你一定要替我把证据找出来。”吕素文握紧杨铮的手:“我求你—定要替我去做这件事。”
她的手冰冷、杨铮的手也同样冰冷。
“我本来已经在怀疑。”杨铮说:“可是现在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你怀疑什么?明白了什么?”
“莲姑昨天晚上淹死在井里。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没有人会去谋杀她,连她的父母都认为她是投井自尽的,可是我却在怀疑,”杨挣说:“因为那时候她一心只想照顾我,绝不会在我病得那么重的时候去跳井。”
他又补充:“那时候我的神智虽然很不清楚,却还是听到了她那一声惨呼。”
一个自己要死的人,绝不会发出那种充满恐惧和绝望的呼声。
“你认为她是被别人害死的?”吕素文问杨铮。
“是的。”
“什么人会去众一个象她那么善良的女孩子?”
“一个本来要杀你的人。”杨铮的声音允满愤怒仇恨:“他知道你到我那里去了,他看见莲姑从我屋里出来,他把莲姑当做你了。”
“他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已经在怀疑狄青麟”杨铮说:“你绝不能再留在这里,因为狄青麟一定不会让你活着的,一次杀不成,一定还有第二次。”
他凝神看着吕素文:“所以你一定要跟我走,放下这里所有的一切跟我走、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的目光都是那么诚恳,他的情感是那么真挚。
吕素文擦干眼泪,下定决心:“好,我跟你走,不管你要带我到哪里去,我都跟你走。”
杨铮的心碎了。
这种深入骨髓的感情,也和痛苦一样会让人心碎的。忽然间,他们发现彼此已经拥抱在—起。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亲密。
——一种外来的压力,往往会把一对本来虽然相爱却又无法相爱的人之间的“隔”压断,使得他们的情感更深。
在这一瞬间,他们几乎已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切烦恼痛苦忧伤和仇恨。
可是他们忘不了。
因为就在这时候,外面已经有人在敲门。
一个最多只有十二三岁,长得非常让人喜欢的小男孩站在门外,用一种非常有礼貌的态度问刚刚开了门的吕素文。
“我是来找一位如玉姑娘的。”
“我就是如玉。”素文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说不定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