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有老当的夜里,我望着四周的高楼,喘了一口气,默默地想,我居然活下来了。五年的大学生活让我没有被淘汰,而是成了一名对社会有用的人。
那一年的进京指标特别的少,没轮上我,但在系主任的帮助下,我还是联系上西北一个城市的设计公司。那座城市虽然不大,却很古老,人均消费水平不高,吃食文化却闻名天下,到了那里至少不用担心饿着了,我特知足,整天笑呵呵地,兄弟们都以为我是治疗的时候电多了。抽空我还对那城市的习俗作了点研究,比如说,我发现那儿的人喜欢高喊“裘”这个字。你算一个裘,你去裘吧,裘毛,没裘意思,等等。“裘”原来还有生殖器的意思。这才是它的真正含义吧。你算一个裘。我又重复了一遍。哈哈,这真有意思。
弟弟回来,然后又急匆匆地走了。金兵准备大举南下,整片九州大地山雨欲来风满楼,将南宋、大理、西夏、蒙古都纠葛入其中。那是一个更大的江湖,够他在里头起承转合,闪转腾挪上一阵子的了。
铁掌山上的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水结成了冰,冰又融为水。我在铁掌山品茗看雾,渐渐觉得无聊烦闷,造物主答充我的结局始终没有出现。后山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我,我相信上官一定是找到了答案才死的,不找到答案他就不会死。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他一定在图书馆里留下了什么,他才会让我不要再去看书了。
这时候,站在猴爪山上往下看去,阳光在无数木桩的尖端上跳跃,一点一点的,到处都是。程伏兔将篱笆从山脚排到山顶上,“空空”的钉木桩声不绝于耳。这么些年来,他钉的木桩实在太多了,他要是继续这么钉下去,猴爪山总有一天要被人改名叫作刺猬山。我猜他是想用这些篱笆阻止时间的流失,阻止自己生命的流失,阻止我们这个铁掌大帮的消亡,但他是不可能成功的。他是向太阳挑战的夸父,向大海挑战的精卫,向车轮挑战的螳螂,向时间挑战的老人。人终究要死,这里终究要毁灭,大自然早晚会决定完全消灭关于这出戏剧的所有信息。
甚至在此刻,在我们还活着的时候,大自然就在慢慢地用蔓藤和带刺的灌木向铁掌帮进攻,它侵占蚕食着这个两湖第一大强盗帮的巢穴,葱荣的草木顺着树篱蔓延,猛扑向那些楼宇殿堂,吞没圆木垒就的哨塔,马厩,屯兵所。时间的大幕在不可阻挡地拉上。
我看着程伏兔孤独地扛着木桩走向夕阳,他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就像根木桩。我心里拿定主意,当夜就到禁地寻找上官的笔记。自古以来,想要知道自己命运的人都要遭到天谴,但我已经不在乎了。那天晚上,从遥远的夜空里传来朦胧的让我听不懂的声音:“你们看吧,你们留神吧,这个亵渎神灵的家伙,异端分子将在广场上被烧死,造物主圣母,至高无上,救世主圣母,至高无上……”
当天晚上,我爬到后山,钻入了秘洞。那个洞里塞满了人的骸骨和诸如鱼肠、龙泉、徐夫人匕首之类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宝物。
那些将书运上来的帮众一定心怀不满,因为他们死在此地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些书太重了,上官死的时候,帮里不得不派了超出预算5倍的人来抬这些遗物上山。而大家都知道,抬遗物上山的人也必须自刎在此。山洞里的骨头比我想象的多,铁掌帮是个有历史有年头的大帮了。这其中,上官的骷髅很奇怪,它没有遵循重力定律和熵的道理,不是平躺在棺材里,而是大模大样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它散漫地盘腿而坐,一只白手搁在椅子扶手上,另一只手仿佛撑着下巴,脊柱歪在一边,那副大咧咧和没有坐相的样子和我认识的上官颇有不同,但我知道那就是它。
我扑到那些散乱的书堆里翻找,象征神秘的符号和图画在我战抖的指尖成批地滑过,那些我小时候一直不明白的字眼此刻又有了新的意义。但是这些书我都见过,我没有发现任何可能是新的笔迹。我在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和散落的骸骨中翻找一本本的书和笔记,山洞里充满腐臭气息,我后悔没把那套潜水衣带上来。一夜的时间是如此短暂,我很快发现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所有的书看一遍是不可能的,于是我想到重新观察死者。
上官空着两个大眼窝子看着我,下巴骨大张着,摇摇欲坠,好像挂着讥嘲的笑容。我顺着它的目光看到了它的手指,它正指着山洞角落里一本我以前未曾见过的书。我当然知道这本书。那就是他临死前从皇宫里偷来的《武穆遗书》。在那本书的倒数第二页,我找到了一行暗淡的血写的字,那是上官的笔迹,上官写道:“我发现了……”
我翻过去,下一张纸上是一个大大的血写的“裘”字。
那个字写得又草又紧急,仿佛知道时间不多,只有短暂的一个机会可以揭示真理。
面对着那个字,我只觉得眼前一空,脚下豁然开朗,仿佛整个人坠入深渊。那时节我身轻如燕,瞬息可飞万里之遥,一忽儿扶摇直上万里,一忽儿潜下北海九冥。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所有的宇宙里穿行,我看到了世界之外的无数个世界,而大部分的世界是愚不可及的——比我身处的这个世界还要愚笨……他们有更糟糕的帮派,更糟糕的山和更糟糕的河流……这真是可笑,即便是神们自己也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想,我还宁愿呆在这个世界里,虽然这个世界存在的所有意义,就是“裘”,也就是我。
“时间到啦。”有人说。
天色已明,山下传来一片喧闹声。
我放下积满尘土的书,走出山洞,在晨光下看到了一对男女,他们腰挎宝剑,男的浓眉大眼,俊朗如山;女的清婉秀丽,眉目如画。他们手里拿着的,正是我放在皇宫瀑布后面的那幅画。
那一瞬间里,我明了了故事的最终结局。
在学校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了。我终于鼓足勇气去找了那个女孩。我一直呆到天色昏暗,客人散尽,然后才走过去,将两张揉得很皱的票塞到她手上。我问她:“能和我去看那场电影吗?”
她睁大双眼,看了看手上的票,再用一种奇怪表情注视着我。她的表情我如此熟悉,就像多年前认识的朋友。她低头看着那两张票,想了0。5秒种,遗憾地露齿一笑:“你这票过期了啊。”
“我知道过期了。”我说,两年来的一切努力被她的微笑分割得支离破碎。
那个明媚下午,一切都结束了。爱情就像一把炽热的火,大火过后就是一片白地。
第二天,我们冒着细雨举行了毕业典礼。雨点越来越细密绵长,我们都用毕业证书遮在头上挡雨,证书上校长的蓝色签名被雨水浸得一塌糊涂。典礼结束后,我跑到系里办理离校手续。“接收单位的人已经来了,财务室一会儿就办好手续,你今天就先跟兵器部六院的张同志去报到吧。”系主任喜气洋洋地跟我说。我看到办公室侧边的接待室里,一位和善的胖阿姨全身都陷在沙发里,满脸善意地冲我微笑。
我转眼看着窗外,那儿是猴爪峰上清澄明亮的天空。
山色空明,晨星寥寂。
两只白色的大雕在远远的山谷上空盘旋唳叫。
后记
也许有人会拿金庸的小说来比对这篇小说中错误的地方,但这篇小说和《射雕》根本就没关系;硬要说有关系的话,那就是:这里面的故事是一样的,虽然它们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的不同。相同的故事总有不同的叙事方法,再说,其实金庸自己都发现了年轻时犯的错,现在才会改得个不亦乐乎。
写惯了科幻小说,我会偶尔探讨一下裘大掌握的科学知识到底有多少,你们也许会发现这篇文章中有许多对科学的不实描写,盖因裘大也是个古代人,他能知道这些似是而非的名词已经很不错了,我们不能要求样样精确。
此外,除了展示作者颓废的生活态度之外,我想探讨的是一种平等,没有平等就没有自由。我写的是一个科学家的故事,我写了他在中国的凄楚遭遇,以及中国人对待科学的态度。在这里面,裘大是个异端,所以他注定有个悲惨的结局,最终他和所有异端一样,都被生活所压垮,这是他们最大的共同点。
最后,我还要说的是,本文纯属胡扯,它对姓裘的人可能造成了一定的伤害,那绝非我的本意。众所周知的是,我不姓裘,也不叫裘大,所以请勿将本人就读的学校与文中描述一一对应。那样没有意思。
至于江湖是什么,铁掌山到底在哪里,哼,那关我什么事。
【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