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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木逢秋走了过来,俯下身道:“此去武当,宜速不宜迟,教主尚须加快行程。”周四点头道:“再让他们歇上一会儿,日间行得快些便是。”木逢秋不便催促,坐下身来道:“教主昨夜入寺,可为众僧解了疑难?”周四叹了口气道:“少林神技深奥得很,我苦思不得,反触恼众僧,丢了脸面。”木逢秋见教主满脸沮丧,哦了一声,不再多言。
周四呆坐一会儿,忽然问道:“有一事请教先生:本教‘大光明如意伏心法’究竟是怎样的武功?”木逢秋愣了一愣道:“据闻此技乃我教护教之宝,位列心经二十余种妙术之首。后周教主执掌神教,不知为了什么,竟将它从经文中抹去,同时又将另外十几种高明手段一并删除。他老人家一生英睿,独此事令兄弟们着实不解。时至今日,怕是无人能晓诸技之原貌了。”
周四若有所思道:“周老伯生具傲骨,当年雄视四海,自不肯以小技害人。我早听说心经中有许多高深法门,只恨福浅不能得见。若此时有心经在手,又何惧松竹为患?”木逢秋道:“听说‘大光明如意伏心法’乃以心摄心,以意夺意之术,非内力登峰造极,毅志坚如磐石者,不能得其真义。周教主当年轻易弃之,怕也是因力所难及,一时毁宝泄愤吧?属下有生之年,也想见识一下此技之妙,可惜空有痴念,不能遂愿。”
周四微微一笑,忽然伸出一指,抵在木逢秋掌心。木逢秋全身一颤,只觉心间似被人轻轻击了一下,虽不甚痛,却是说不出的恐惧。再看周四时,只见他目中射出两道异光,与之相触,顿感魂荡神移,不能自持。当下忙掌心发力,将对方手指弹开,额上已冒出冷汗。
周四收回指来,心道:“木先生技高心沉,比罗汉堂四位老僧又强了许多。我以此术胜他,殊非易事。”
木逢秋大惊,变了脸色道:“这……这难道便是‘大光明如意伏心法’么?”周四笑道:“此乃我私下揣摩出的小技,与‘大光明如意伏心法’想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昨夜入寺观拳,粗悟夺魂摄魄之理,适才揉入其中,果然大增威力。我一路思来,便觉此术乃开启‘紧那罗拳’的秘钥,但愿所料不错,终称我心。那时诛杀松竹,当非难事。”
木逢秋稳了稳神道:“属下素闻‘紧那罗拳’之名,但松竹剑法通神,单凭此拳,怕还胜他不得。”周四似有成竹在胸,笑问道:“先生说他使剑之时,用的是本教心经中的内劲,这可是实情?”木逢秋点头道:“此事千真万确,属下因而忧烦。”周四咬牙冷笑,面露狰狞道:“如此最好,早晚教他死于我手!”木逢秋闻此狂言,一颗心哪得安稳?低下头独自焦躁,不知如何劝谏才好。
正无话时,萧盖等人走了过来,催着上路。周木二人见状,遂放下话头,起身赶路。
此番行得甚急,饥渴时,便在沿途买些食物,脚下一刻不停。一路无话,次日午时,已到豫鄂交界之地。
几人走了一日一夜,都感疲倦,找了处避风的所在歇息半晌,随后打点精神,奔均县而来。待到红日偏西,武当山已隐约可眺。但见八百里武当,群峰屹立,山峦清秀,端的是好去处。有诗为证:“青松郁郁修炼府,翠柏森森隐道仙。傲视五岳独称玄,紫霄声名震九天。”
几人赶到山脚下,周四不识路径,问道:“此山广阔连绵,不知松竹栖身何处?”木逢秋道:“武当道士俱在紫霄宫居住,教主且随我来。”当由木逢秋引路,一行人迤逦上山。
行到半山腰时,周四放眼观瞧,只见峰峦特起,八面嵯峨;四周古松盘如鹤盖,左近老树挂满藤萝;远听瀑布飞流,近闻山鸟声哀,脚下路径有多条,不知通向哪府?此非道祖修行地,定是人间极乐天。他临此佳境,忘了凶险在前,一时观之不足。
木逢秋见他贪恋景色,回身道:“教主看此处景致,与嵩山相比如何?”周四道:“武当雄伟不及泰山,秀美逊于嵩山,独这份清幽气象,却是两岳所不及。张三丰于此传道布真,眼光倒也不俗。”
木逢秋笑道:“教主不知,这武当山另有许多好处。其上自然成景,有三十六岩,二十四涧,十一洞,十石,九泉等处。此外人工修凿,又有八宫,二观,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崖庙。其中遇真宫,紫霄宫,复真观俱是布局巧妙,华丽精美之所,论规模超过五岳,端的疏密相宜,庄严绮丽。此前武当又名玄岳,确是名实相符。”说话之间,已到玄岳门前。
木逢秋遥指前方道:“那里便是玉虚宫,由玉虚宫入谷,向上行不多时,便到紫霄宫。”几人见说,色态皆变,纵目望向谷内,忽觉美景全消,妖氛弥漫:哪里是神仙寄形所,分明恶魔藏身窟!萧问道一路忐忑不安,上山后更惟恐有变,忙拉住周四道:“前面是松竹巢穴,不可轻入虎口。且待天黑之际,悄悄摸上山去,见机行事,以免有失。”
周四沉吟片刻,决然道:“松竹倘有准备,昼夜俱会埋伏;如其不备,目下正是意惰之时。一味瞻前顾后,哪得把握良机?”木盖二人心道:“教主决疑果断,颇具大将之风。此次我等来得甚快,松竹未必能料,正该及早下手为是。”当即各吐言词,赞同教主之意。
叶凌烟见萧问道忧情不减,打趣道:“老萧,你从前可不是怕事的人,今日为何婆婆妈妈,这般不招人喜爱?当年我和老木陪周教主来武当山,各派虽有数百名好手,还不是眼睁睁看着周教主把那小道士废了。今日教主大驾亲临,又多了老盖助战,声势非上次可比。松竹这些年就算有点长进,一样逃不了这场好打。到时你看我怎么整治他。”
萧问道不以为然道:“当年他年纪甚轻,拳剑都不及周教主,故此败亦难免。而今他技臻巅顶,腹蕴深谋,早已不是当初轻狂放肆的小道。那夜我被击伤,全不见他如何出手,只觉心间一紧,热血便出,其时既无锐风袭来,亦无掌影晃动,当真莫名其妙,百倍心惊。说到出手之快,当世恐无人及得上松溪派思南公,然思南一应手法,尚有细微痕迹可寻。这松竹却是动若鬼影,行似鬼魅,万般捉摸不透。一路上我回想伤时情景,愈来愈感模糊,似乎那一击并非血肉之躯所发,不然纵使快逾闪电,也会在人眼中留下些影光。”几人听了这话,俱生同感,一时相顾无语。
盖天行心道:“教主心念闯营,此番同来武当,正可借松竹之事,拖住其身。倘中途退缩,他必含羞远走,那时悔之何及?”说道:“教主决心已定,闲言休再出口,大伙上山时多多留意,勿被群道发觉便是。”说罢拽开大步,向前便走。几人见状,只得相从。
萧问道既知规劝无用,索性赶上盖天行,与他走在最前。叶应二人此时反倒怕了,叶凌烟忽前忽后,东张西望;应无变则躲在教主身后,心弦紧绷。
一伙人深恐中伏,处处留意,不久到在玉虚宫前。但见此处殿宇房舍竟达千余间,多数都已残损不全。转过几处碑亭,穿越数重宫门,迎面瞧去,却见一座石殿悬于绝壁。这石殿背依危崖,下临深渊,周遭群峰耸峙。几人走入殿廊,举目四望,顿生楼阁飞空之感,原本惴惴惶惶,这会儿更胆吊心悬。
过了石殿,行入山谷,一路转径登坡,越走越高。说也奇怪,路上不见有道士出现,连牧人、樵夫也觅不到半个。
几人心里着慌,不知群道有何诡计,缓下脚步,四处搜寻。木逢秋手指前方道:“再向前去,便是紫霄宫。往与不往,教主务必斟酌。”周四不悦道:“斩虎须入大穴,屠龙必向深渊。此愚夫亦明之理,先生不必多嘱。”拂袖前行,凛然不惧。
少时行到近处,但见紫霄宫高耸云崖,被青纱薄雾笼罩,远望如虚似幻,境象空朦。几人心跳加剧,蹑足登崖,每走一步,便多一分恐慌,都不知将有何事发生。好歹摸到崖上,因是心慌,人人出身冷汗,崖顶阴风一吹,凄寒透骨。应无变胆小体弱,早已浑身麻木,颤作一团;余者虽不失斗志,面上亦红白不定,真息难守。
周四略稳心神,向四下望去,只见崖上特出一座大殿,好不巍峨宏阔。此殿后面,又有一座小殿,几十间房宇屋舍依傍四周,一看便知是群道歇息之所。他侧耳倾听,四外久无声息,心中转疑:“难道松竹早有防备,党羽俱伏左右?”木盖等人也惊疑不定,不敢造次前行。
立等良久,周遭仍静得出奇。周四焦躁起来,迈步向大殿走去。近处看时,果然一座好殿!殿前丹墀崇台,砌筑白石雕栏,左右各有一池,泉水绕石阶向下流淌。移目殿内,只见正中立着昊天上帝的塑像,两旁群神侍立,状态威严。
周四意守全身要害,缓步走入殿中。不期殿内空空荡荡,并无人迹。木盖等人跟了进来,眼见四壁萧然,心中愈发没底,各自抽剑在手,护于教主身侧。
忽听叶凌烟叫道:“哎呀,那神像后藏了一人!”几人吃这一惊,毛发皆竖。萧盖二人率先跳将过去,只见西首神像后卧伏一人,身着道装,面目难辨。盖天行恐有诡计,长剑逼住那人后心,低声喝道:“泼道休使手段,今日是你死期!”剑尖前送,轻轻刺入那人肌肤。
那人直似不觉,动也不动。盖天行大怒,手起一剑,斩下那人右臂,左脚起处,那人面孔朝天,跌在丈外。萧问道纵身上前,见此人双目紧闭,早已气绝多时,除右臂血流不止,全身不见伤处,心中大疑。
周四凑近观看,失声道:“怎会是他?”盖天行耸眉道:“这贼道教主认得?”周四失神站了一会儿,轻声道:“此人乃武当金衣子,论剑法人品都是一流。我早年曾与他有一面之缘,未想刚烈男子,如今魂归冥府。”
木逢秋走到近前,俯身看了看尸体,眉毛陡然一跳,站起身道:“此道全身无伤,惟喉间一点猩红,显见是被剑气所杀。看来松竹已经回来了,却不知他为何下此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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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眼望尸体道:“这道人性情极为暴躁,与松竹似乎早就不和。松竹此时杀之,必是料定我等会来,事先设下了毒谋,这道人不甘被他驱使,因而遇害。”几人听他说得有理,更感?惶,左右张望,六神不安。
周四心道:“松竹既有埋伏,若要走时,怕已不能,索性放开胆来,见了道士便杀,教他人人失惊,都没主意。松竹顾念同门安危,只要方寸稍乱,便是大伙的福气,好歹豁出命来,也要结果了他。”肚里想了一回,凶心大起,说道:“大伙随我左右,千万不要分开,一会儿但见有人,只管杀了,不必问他是谁。”说罢飞身出殿,略转一转,便向后面屋舍纵来。
萧盖二人见教主奋勇,都不惜身,几大步冲在前面,做了凶神第一。叶凌烟也欲献勤,被周四揪住衣领,低声叱道:“凌烟休要莽撞,今日非比往时!”手上使了巧劲,叶凌烟连退数步,争不得功劳。应无变见了这等阵势,一颗心直跳得擂鼓相似,若非教主护身于前,木长老仗剑于后,纵令吞下豹胆熊心,到此也挪不得步。
几人旋风般来到屋舍前,盖天行闪身向西,起脚踹开一间屋门,探身看时,里面空空无人。萧问道加了小心,推开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