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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见叶凌烟要败,急道:“你奔得越快,他出剑就越快,那不行的。”叶凌烟斗得狼狈不堪,也未听清他说了甚么,兀自足不点地地狂奔。周四见叶凌烟奔绕之际,无论在那道士身前身后如何出棒,那道士都能随随便便地化解,到后来那道士竟无须转身,便可将叶凌烟从背后袭来的招式一一消尽,跌足道:“他这剑法使得愈快,愈是没有破绽。你快别跑了,只与他慢慢拆解便是。”那道士听周四喊叫,顿露疑情,虽与叶凌烟斗得难解难分,仍偷眼望向周四。
叶凌烟知周四武功远胜于己,所说必不会错,定住身形道:“他青城派当年狼奔豕突,比兔子跑得还快,原来把这看家本事也用到剑法上了。”嘴上说着,哭丧棒缓缓搠向吕乾移前心。吕乾移冷冷一笑,长剑随手一搅,将哭丧棒荡向一边。周四见叶凌烟虽依自己所说慢慢施为,但招式生硬,出手全无回旋余地,叫道:“哎呀,不是这样?”言犹未了,长剑已似一道惊虹,刺向叶凌烟咽喉。叶凌烟误解周四之意,只道慢慢出招,便能取胜,不期招式中露出破绽,被对方占了先机。这时见长剑眨眼间刺到咽喉,招架已然不及,忙提口真气,向后疾纵。
吕乾移见他仓促后跃,仍是迅如脱兔,腕上突然一抖,长剑登时断为两截,后一截握在手中,前一截却似流星追月,直奔叶凌烟射去。叶凌烟料不到对方有此杀招,眼见白光一闪,便知闪避不开,“噗”地一声,断剑正扎在他肩头。
周四“啊”了一声,跑上前看他伤势,见断剑已扎入两寸余深。叶凌烟忍痛道:“操他奶奶的!青城派一群混蛋练了这么多年,还是些下三滥的把式。”周四急道:“疼得厉害么?”叶凌烟咬牙笑道:“属下无能,这可丢了您老人家脸面。”周四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其实他这剑法也算不了甚么。”
吕乾移怒道:“你是甚么东西?竟敢在此胡言!”叶凌烟见他对教主不敬,喝道:“这是本教……”说到这里,自觉失口,忙用手捂住嘴巴。吕乾移笑道:“是你教甚么?嘿嘿,便是你魔教教主亲至,贫道也要教其死于剑下!”说罢仰天狂笑。
忽听周四道:“木先生说天下有几种最没用的剑法,当时我还不信,今日却在这里看到了。”叶凌烟见吕乾移现出怒容,故意要气他一气,忙接口道:“是哪几种剑法?”周四道:“这第一种剑法,已不在拘泥于刻板的招式,但取势之际,过于注重剑意,终是画蛇添足,弄巧成拙。”吕乾移一惊,心道:“师父临终之际,所憾的便是不能将本派剑法中的剑意补缀得饱满。我这几年方略微体会出剑意的一点大概。他为何反说无用?”斜睨周四,微露鄙夷之情。
叶凌烟虽也听得糊涂,却叫道:“是呀!当年渺道人、萧敬石等便是此类。”周四又道:“这第二种最无用的剑法,已谈不上甚么剑意不剑意,只在招式上做些手脚,弄得繁复异常,让人看了眼花缭乱。”叶凌烟打趣道:“我看华山、峨嵋那些个混蛋掌门,倒是如此。那第三种呢?”周四笑道:“第三种其实已算不上甚么剑法,只是一味的狂舞猛刺,在快字上下功夫……”叶凌烟不待他说完,便拍手笑道:“臭名昭著的青城派,倒是此类典范!”
吕乾移听二人一唱一和,将本派武功贬得一无是处,怒喝道:“口舌之徒,想找死么!”从一名弟子手中抢过长剑,倏然刺出,直如蛟龙乍惊,掠向周四心口。周四微微一闪,来剑从他腋下穿了过去,臂膀轻轻一夹,吕乾移顿觉长剑似刺入了岩石之中,再也拔不出来。他心中一慌,手上又增了三分力道。周四见他脸上青紫一片,知他已施全力,笑道:“你剑法不行,内力更差,还是别比了。”突然卸劲松开长剑。吕乾移回夺之力落空,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扑通”一声,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叶凌烟见他跌得狼狈,大笑道:“早知青城派上一辈传下一套连滚带爬的绝艺,原来神妙至此!”吕乾移恼羞成怒,猛地弹起,厉声道:“你要有种,便与我在剑法上见个高低,暗算于人,算甚么好汉!”周四笑道:“谁暗算你了?你口口声声说甚么剑法,难道手中没剑,便不是剑法么?”蓦然欺到吕乾移面前,右手轻轻巧巧向他身上拂去。吕乾移见他几根指头幻妙灵动,一只手上好似同时使出几种剑法,待要运剑削其手腕,已是慢了,忙伸左掌向对方手指抓去。周四见他左手呈虎爪之势,五指曲若钢钩,嘻嘻笑道:“吓死人了!”手腕翻转,“叭”的一声,打在吕乾移手背上。吕乾移莫名其妙地挨了一下,大吃一惊,略一分神,周四手掌已伸到他胸前半尺处。
吕乾移见对方五根指头幻动不定,好似五柄利剑,指住自己前胸数处大穴,身形微晃,欲向左闪。周四无名指微微一颤,指向他“腹哀”、“大横”两个极大的破绽。吕乾移一惊,硬生生拿桩站住,待要向右避开,对方中、食二指却似上弦的利箭,又将回旋退路封住。
群道见二人一个笑嘻嘻伸手虚指,一个面色惨白,犹豫不定,无不纳罕。一道士急道:“掌门师兄,你怎么了?”喊声未歇,只见吕乾移额上渗出冷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一脸的灰心绝望。群道不明所以,只道掌门人已然受伤。
却听周四笑道:“你下蹲虽是妙招,但‘临泣’、‘神庭’、‘肩井’诸穴露洞百出,仍是不行的。”吕移乾长叹一声道:“足下既然胜了,也不必再夸口。敢问这是甚么剑法?”周四笑道:“你说它是剑法,它便是剑法;你说它是枪法,它也是枪法。但你要说它甚么也不是,那也说得不错。”吕乾移听他虽说得糊涂,其中却隐含着极深奥的道理,神色又是一黯,起身冲众人道:“走吧。”蹿出人群,头也不回地往北去了。
群道见掌门人含羞带愤地奔去,都恶狠狠望了周四一眼,急急向北追赶。叶凌烟从后叹道:“青城派逃命的功夫,这些年又惊进了!”言罢爽声大笑。周四道:“我这以手代剑的功夫如何?”叶凌烟虽不知周四如何取胜,却道:“周教主威震武当山,教主你力挫青城派,都了不起!”心中却想:“周教主三十多岁上,武功也不过如此。他此时只有十七八岁,怎会达到如此境界?”又赞道:“了不起,确实了不起!”
周四着实欢喜,笑道:“等找到那位姐姐后,我教给你便是。”叶凌烟笑道:“教主还是手把手去教心上人吧。”周四心中一荡,红着脸道:“那可得快些找到她。”叶凌烟笑道:“咱圣教历代教主,虽都是豪情四溢的英雄,却无人能像您老人家这样,在万马军中,还有如此风流情怀。”说罢挤眉弄眼地瞅了瞅周四,大笑着向南奔去。
二人穿街越巷,绕了多时,仍不见那女子踪影。叶凌烟恐周四焦急,不住地从旁劝慰。此时昆明城中,比前时更是混乱,百姓们你牵我拽,汇成数股人流,潮水般向四门涌去。梁王兵将这时也不再抢掠,都没命价地打马扬鞭,冲撞着往城外驰奔。一时人喊马嘶,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马蹄之下。
周四见众人拥挤着出城,急道:“她会不会也出城了?”一语刚出,只见人流又向城内涌来,百姓们哭喊:“四处险隘失守,官军已到城外了!”叶凌烟跌足道:“糟了,果真被围住了!”须臾,只听城外火炮声响,随之金鼓齐鸣,喊声震天,也不知来了多少人马。
此时城头已聚了不少梁王兵将,但人人手足失措,乱做一团。叶凌烟不知城外是何兵势,但见城上兵将惶恐异常,便知此城不久必破。慌乱之际,耳听呐喊声渐渐迫近,直急得抓耳挠腮,一筹莫展。
周四却喜道:“城周被围,那位姐姐必然无法出去,还是快些找她才是。”叶凌烟苦着脸道:“我的好教主,你便寻到她,也出不去城了。咱已是自身难保,哪还能顾得上她?”周四道:“我便死了,也要护她出城。”话音刚落,忽见城外射来无数支火箭,密密麻麻,似下了场疾雨,落在四处。片刻之间,数处房舍已着起火来,更有不少火箭落在人群当中,吓得百姓四处奔走,号哭声、惊叫声汇成一片。
叶凌烟见左近百姓身上尽被烧着,忙拽了周四向北面一条宽街奔来。二人沿街跑出数十丈远,火箭已不能及身。周四眼见不少金钉朱户、玉柱银门都被烧着,火舌随风直冲上天,片时雕梁画栋变成焦木,朱檐碧瓦化做烟灰,失声道:“他们为何放火?”叶凌烟道:“必是蛮子们在要塞拼死抵抗,惹恼了官军,这时攻到城下,自要放火毁城。”周四急道:“那奢公子他们目下如何?”叶凌烟叹道:“想是败了,不然官军怎会到在城下。”正说间,火势已烧到二人立身之处。
叶凌烟扭头见不远处翠柳阴中,红墙碧瓦围着一座庙宇,尚未被大火吞没,忙与周四向那里跑去。待到近前,却见庙门石级上立了三人,一人做道士打扮,另两人都穿黑衫。三人虽在混乱之中,仍是镇定自若,顾盼之际,似在等甚么人。
叶凌烟见几人背插青锋,知是各派的人物,忙拉周四回避。恰巧三人齐向这边望来,只听那道士惊呼道:“唉呀,这人是魔教的叶凌烟!”叶凌烟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又见三人都甚年轻,料是各派少一辈的弟子,回身笑道:“小道士眼睛倒尖!你师父是谁呀?”那道士道:“我师父便是峨嵋冲……”说到这里,恍似看到了极可怕的东西,颤声道:“陈……陈师叔,那……那少年便是大伙要找的少林弟子!”
叶凌烟听他喊甚么“陈师叔”,向四外望了望道:“甚么陈师叔?他在哪里?”那道士手指身旁一人道:“这位便是我陈师叔。”言下大有恭维之意。叶凌烟见此人相貌英伟,最多不过三十六七岁年纪,奇道:“峨嵋渺道人死了二十多年,什么时候又冒出个这么小的弟子?”那道士斥道:“陈师叔是我师祖的关门弟子。他老人家年纪虽轻,可剑法天下第一,没人能比得上。”
只听那“陈师叔”道:“废话少说!这少年真是各派要找的人么?”那道士道:“我在泰山上看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那“陈师叔”点头道:“看来这趟昆明没有白来。”望定周四道:“孟如庭在哪里?”周四道:“我大哥、二哥都去了成都,不在这里。”那“陈师叔”听了,似乎极为失望,嘀咕道:“他怎会不在这里?”周四好奇道:“你找我大哥做甚么?”那“陈师叔”一字一顿地道:“我想看看他到底有何手段?”周四道:“我大哥武功很强的,你可别去找他。”那“陈师叔”哼了一声,目中精光大盛,傲然道:“我陈先楚早就想看看他是否有三头六臂!”
叶凌烟听他报出名姓,摇头道:“峨嵋派晚辈之中,我只听说有冲霄、玉霄、凌霄,可没听过甚么先楚后楚的。孟如庭那小子比我老叶都高明,你更是不行了。”那道士斥道:“你是甚么东西!怎敢与我陈师叔相比?”
叶凌烟嘿嘿一笑道:“老叶偏要与这个甚么先楚比上一比。”向前疾纵,双掌暴伸,拍向陈先楚前胸。陈先楚似在想心事,眼见他双掌击至,兀自低头不动。叶凌烟一套“蚕丝绵掌”下了数年苦功,但教掌着人身,立时能令对方脉软筋麻,瘫做一团,不由得面现喜色,以为胜券在握。孰料双掌距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