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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破烂不堪的衣裳,不由得踌躇了,“这样进去怎么见人嘛!”
想了一会,仕进开始为自己鼓气:“不用怕,不用怕不就是问个路吗,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如此畏畏缩缩?”想着,他缓缓走进村子,但头却是低着的。
村民们忙了一天,这时都在自家门前歇息着,把简陋的桌子抬了出来,端上饭菜,吃起了一天中的晚饭。有人捧着瓷碗,拿着筷子,蹲在地上扒着饭;有人早早吃完了,带着小板凳到村中的大榕树下乘凉,三五人凑在一起,高谈阔论,唾沫横飞。此时看到衣衫褴褛的仕进,众人俱是一楞,马上指指点点着议论起来,分明是对这个外来者的警惕。
仕进只觉得脸皮很烫,就好象火烧一般,恨不得地上马上有个洞可以钻进去。他头耷得更低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忘了如何开口求取一件衣裳,还有问路的事。一位老农盯了他半晌,摇摇头,转身进了屋子,出来时已是捧着饭菜。
他来到仕进身边,把饭菜递过去道:“后生仔,饿了吧,快点吃吧。”仕进终于回过神来,愕然道:“什么?”他旋即意识到了别人都把他当成乞丐了,连忙摆手道:“不,不,老爹,我并非是来乞食的。”老农楞了一下,道:“那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仕进心想自己的事说出来恐怕没人会信,便道:“老爹,实话告诉你吧,我前些时候遭遇强盗,被掳进了山寨,直到这时才逃出生天。看到这里有人家,便想过来借取一件衣裳蔽体,不知老爹能否行个方便,日后必当加倍奉还。”
一口气说完这些,仕进心里忐忑不安,生怕会遭拒绝。他想:“我也没有说错话,确实是强盗掳走自己,自己也是刚从谷里出来,算是逃出生天吧。”
老农看仕进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说话又斯文有礼,对他的话已是深信不疑,更认定他是一时落难的贵介公子,须得好好招待,连忙满脸堆笑道:“公子哪里用说这种话,不过一件衣服而已嘛,不成问题!就怕我们穷人家的衣服粗旧,不合公子之意。”
“老爹说笑了,落难之人那敢嫌弃什么!”仕进只觉得甚是困窘,都不知如何应对了。老农看仕进脸嫩,忙道:“那有什么话我们进屋再说吧,公子请。”“您请先,您请先!”仕进想起父亲所教的礼数,忙现炒现卖,却也甚为得体。
两人推让着进了院子,老农一进院子就大嚷:“二楞子,快出来迎接贵客!阿,顺便叫你媳妇做多两个小菜。”仕进赶忙急声道:“老爹,这如何使得。看我这副模样,那里算什么贵客?我又怎好意思多打搅你们呢?”
屋里走出一个壮实的青年,赤着膊。他看到仕进的样子,面露诧异,不禁暗暗皱眉,冷声道:“爹,你这是干什么?”老农看出了儿子的心思,斥道:“不要在贵客面前失礼了!你带客人到里屋去,挑一套干净的衣裳,让客人换上。快去啊,还楞着干什么?”
他又转头对仕进笑道:“乡下人不懂事,公子莫要见怪。”仕进连忙摇头,他也看出了那青年不欢迎他,尴尬地随着青年进了里屋。青年选了衣服,扔给仕进,冷冷道:“给!”也不多言。
待仕进换好衣服,理一下杂乱的头发,再站到人前时,青年只觉眼前一亮,小乞丐竟变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郎,衣服虽普通,却掩不住那种温文秀气,不由得恶感渐消。
仕进本待借得衣裳便告辞离去,不想老农盛意拳拳,终于难却盛情,留下来吃了一顿家常饭。都有数年没吃过这样的饭菜了,吃着吃着,仕进竟想起母亲做的小菜,思乡之情更浓了。那青年也不再给他脸色看,客客气气的。这一晚,仕进就在这户人家中住下了。
第十章 新的人生
夜深了,万籁俱静,仕进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心里很乱,重回人世的感觉非常奇怪,喜忧参半。如果真的知道了回家之途,又该怎么办?那还是自己的家吗?
离开都已经有八年了!白天仕进已经问过那位老农,知道现在是万历八年了。当初不顾一切出了谷,到了这里,他才发现一大堆问题随之而来,煞是烦人。“难道真的是出来错了?在谷中根本不用烦恼这些事,唉!”仕进睁开眼睛,定定地瞪着屋顶,脑子里净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仕进正自想得出神,却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是从隔壁传来的,原来是那父子俩正小声地交谈着。
仕进心想:“都这般深夜了,他们还要干什么呢?”刚想仔细听一下,但一想非礼勿听,便捂住耳朵,闭上眼,准备入睡。那边说着说着,竟说到仕进身上来了。
仕进不觉凝神倾听,那话一句句马上清晰入耳。“爹,我真纳闷,您为什么把那人带进家里呢?虽说他好眉好貌,但也不过就一乞丐罢了,用得着对他这么好吗?”
“呵呵,你怎么不明白呢?还是愣头愣脑的,真不懂事!我看他言行举止,分明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一时逢难而已。如今逃过劫难,日后必是大富大贵,福泽无穷。当然,我不仅仅是因为这样就请他回家。你看他斯文诚恳,不似说谎的样子。若是施恩于他,他来日说不定真有回报于我们之时。儿呀,看事要看长远一点。这几年日子是好过了点,没有了许多的征敛赋税,听说这是朝廷上一位大官看我们老百姓苦,特意减轻的。但这朝廷唉!不说了,那位老爷也不能当一辈子的官。因此我要为你们小两口以后留些后路,我这把老骨头也熬不了多少年,总得给你们留些东西才能放心走啊!”
“爹,看您说的。您肯定还能再活一百岁!但我还是不懂,他明天这么一走,以后又怎能帮得到我们呢?”“谁说得准呢?就算我这是白忙活一场,但与人为善总是好事。你要记住,自己方便时也要给予别人方便,做人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
嗯,爹,您说得对!是我脑子太笨了,怎么都没想到这些呢?”“对了,你知道那位老爷的姓讳么,我们须得为他老人家立个长生牌位,日日供奉才行。”两人谈着谈着,却说到别的事上了,仕进听多几句,看事不关己,便不再听下去了。
仕进听老人如此看重于他,不觉暗自苦笑,心想:“老人家这回却是错了,只怕要大大失望了,我那里是什么富家子弟呢?如今一贫如洗,连回去的盘缠都在犯愁,又怎么能帮得上他们一家呢?”但他马上又想:“人家这般厚待自己,如有机会,定当竭力襄助!”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些事后,仕进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仕进一早就起来了,但老人一家却比他起得更早,都忙忙碌碌地张罗着早饭、干粮,显是为仕进准备的。看到仕进起来了,老人过来跟他打了招呼,便端来水让他洗漱,仕进那能让老人干这些事呢,忙上前抢着端过来,连声说道:“老爹,您让小子折寿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老人也不推让,却笑吟吟地看着他,道:“公子,昨天还不觉得怎样,如今一看,才知道你是天生的贵人相啊!”仕进愕然地看着他,不解何意,老人却不再说了。原来仕进在荒谷中呆了这么多年,几乎是不见天日,整个人甚是白皙,昨天来到村子时已是黄昏,天色昏暗之下,老人也没注意到这些,现在才发现这一点,不禁更是坚定自己的信念。
仕进洗漱完毕,便犹豫着想问老人,话还没出口,就被老人拉去用膳了。桌上只有那父子俩,青年的妻子是个腼腆朴实的农家妇女,把饭菜端上来就一个人进了厨房,呆着不出来了。老人不住地劝仕进吃多点,青年也是满脸的憨笑,十分的热情。仕进只觉肚子快要撑破了,但脸上还得勉强挤出笑容,甚是辛苦。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待那农妇收拾好碗筷后,仕进终于忍不住问道:“老爹,您知道如何才能到浙江的杭州呢?”问完,他定定地望着老人,满心期待着,却又生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老人楞了一下,苦思了一会,摇摇头道:“公子,不好意思,老汉这一辈子没去过什么地方,都是呆在这穷乡僻壤,委实是不知。”他马上转向青年,道:“二楞子,你知道吗?”
仕进初听老人说不知道,心顿时往下沉,这时却又看向青年,心里七上八下的。青年憨憨地笑了一下,道:“爹,我还不是和您一样,怎么会知道呢。不过,我听村里出去的人说过,在村子东面一百多里的地方,有个大大的城子,不知是不是公子打听的什么杭州?”
仕进摇摇头,大失所望,一脸的沮丧。老人安慰他道:“公子不要灰心,不如你到那大城市里去打听一下,说不定有人知道。不过路途遥远,公子一个人去怕是不安全。”
仕进稍稍振奋了一下精神,想道:“也只能如此了。”他对老人道:“老爹,看来我是要到那里走一趟了。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又道:“老爹,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也该告辞了。”
老人忙道:“公子说那里话呀!这么快就走了吗,住多两天再走也不迟呀!”仕进摆手道:“打搅了老爹您一晚上,我已经十分过意不去,又怎么好意思再麻烦您呢?况且我离家这么久了,都不知家里如何,也该快点回去,好让他们安心。”
他嘴里说着这些,心里却黯然道:“现在又有谁会为我担忧呢?”老人看他去意已决,便道:“好吧,既然如此,老汉便不留公子了。只是路途坎坷,又甚是遥远,公子一人前行恐怕不好吧,要不我让二楞子送公子一程?”仕进连忙推辞,老人又劝说一通,最后看仕进甚是坚决,只好作罢。
这时青年拿了一个包袱出来,那包袱鼓囔囔的,装了不少东西。老人接了过来,塞到仕进怀里,道:“公子,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可见人的。这里是一些干粮,还有一套衣服,好让公子路上换洗,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仕进推让道:“老爹已经帮了我很多,我又怎能再要老爹的东西呢?”但老人坚持让他收下,仕进却不过,只好收下了。只见仕进接过包袱,推金山倒玉柱,伏身向老人拜下,口中道:“老爹的恩德无以为报,小子只能在这里叩谢了!”
老人受宠若惊,忙低身想扶起仕进,道:“公子快快请起,老汉那里受得起呢?”仕进却道:“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一拜老爹无论如何都要受下。”他坚持把头叩完这才起来,老人却那里扶得起他,只好生受了。
时近午时,仕进终于走出了老人家的院门,老人父子俩跟在后面,却不想看到一大群人围在门外,三人都面面相觑,心想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不知道那些村民们看到老人把貌似乞丐的仕进带进家里,还招待着住了一晚,都是大为好奇,想来看看仕进是何方神圣。
待看到三人出来,都哄的一下闹开了,指着仕进议论纷纷。仕进顿时满脸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老人一边对众人道:“看什么,看什么,没见过贵人吗?真是孤陋寡闻。”神色甚是得意,一边对仕进道:“公子别见怪,乡下人不懂规矩!”仕进这时那里顾得上什么,只盼能快点离开。老人送仕进到村口,又寒暄了几句,终于目送他的身影离去,渐渐不见了。
仕进一到了没人的地方,便展开身法,飞快地向前奔去。如此过了一个时辰,远远可以看到高耸的城墙了。仕进放缓脚步,开始慢慢走着,象个普通人一样。
他这时已经知道,拥有轻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