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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进一到了没人的地方,便展开身法,飞快地向前奔去。如此过了一个时辰,远远可以看到高耸的城墙了。仕进放缓脚步,开始慢慢走着,象个普通人一样。
他这时已经知道,拥有轻功的人在老百姓眼里就象神仙一般,所以不能随便施展。快到城门了,仕进放眼看去,只见那城墙全部是用尺长见方的大青砖砌成,甚是雄伟壮观。但去近一看,上面已是班驳脱落,青黑的厚苔覆满了底下的砖,显然是饱经风霜雨露,让人不由心生沧桑之感。城门上方“三阳城”三个大字饱满有力,写的人颇有功底,不过年代久远,那字迹已是黯淡无光,充满了日落西山的愁绪。
守城的军士无精打采地立在门前,看到进城的百姓便软绵绵地挥挥手,放行了。仕进经过他们身边时,他们也不多加盘查,只瞥了一眼,就不耐烦地道:“走走走!”一伙人便自顾着自己说话了。
仕进隐约间听到几句,却是什么“这日子丫的也太无聊了!”、“本来以为当兵是个好差事,有油水捞,唉!”、“你也甭怨了,上头还不是一肚子气!听说是上面的首辅推行新法,才卡了我们的财路。真希望首辅那混蛋快点翘辫子!”、“也快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听说上面很多大人们准备联合起来对付他。”、“真的?快说说看,怎么回事?”他听到这些,心里有点怪怪的,却没有多想,走进了城里。
甫一进城,仕进感觉就象从一个荒无人迹的原野掉进了一个热火喧腾的世界,耳朵刚才还静悄悄的,才那么一下子,便轰的一下,各种各样的声音便疯涌而来,你推我拥的争得不可开交,却又不约而同地往耳里钻,分外突兀。
他呆了一下,心想:“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啊!”不由得兴奋起来,快步走着,一路兴致盎然地看着。沿途都有设摊叫卖的小贩,个个是使出浑身解数,扯开嗓子大喊,把自己的东西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脸上更是笑得象朵花,也不怕笑了一天脸会抽筋。不过他们都是经过千锤百炼,想来不用担忧这一点。
摊上什么东西都有,蔬菜鲜果,布匹古董,胭脂水粉,多得是让人目不暇接。街上铺着青砖,本来都是有棱有角的,这人来人往下,却是没有了傲气,都被磨得圆滑起来。
日头不小,街上是灰尘弥漫,夹着热乎乎的空气,还有汗臭,胭脂香味,水果甜香,各种各样的气味混在一起,甚是呛鼻。但行人们却毫无所觉,依然走得若无其事,还能和小贩们讨价还价,争个面红耳赤。
角落里躺着几个乞丐,衣服上破了不少洞,露出了里面黝黑的肌肤,不知多少天没有清洗了,厚厚的一层泥垢,衣服也是黑得发亮,想来是鼻涕口水都往上面擦所致。那地板是热气腾腾,他们却闭目酣睡,甚是享受,就好象现在躺的是皇帝的龙床一样。睡着睡着,嘴边是口水长流,淌了一地,不知梦里吃了什么好吃东西。
仕进觉得什么都新鲜,不时驻足观看,还拿起摊上的东西细细把玩,许久才放。他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一个卖书画的摊子,心中一喜,走了过去。
他拿起一幅,打开看了起来。那小贩看他虽衣着朴实,但举手投足间甚是雍容,心想必是一个有钱的主,不由得满脸堆笑,连声道:“公子慢慢看,随便看!我这里卖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名画。啊,公子真识货了,您手中这一幅就是唐伯虎的《岁寒三友图》了!说起那唐伯虎了,可是赫赫有名,却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琴棋书画是样样皆通!他的画,多少人是求都求不到呀,公子您有福了,我亲戚的朋友恰好是唐伯虎的邻居,这不,我才能弄到他的画。您可别不信,您去问问这街上的老少爷们,我王甲华是从不说假话,童叟无欺,铁价不二。嗯,对了,公子您能出多少价呢?我保证给您最低的价钱!”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仕进听着有趣,就停着看他都能说些什么,况且仕进对外面的事情差不多是毫无所知,这时也就听得津津有味。待他说到最后,仕进才醒起自己身上是分文全无,不禁脸上一红,讪讪地放下画,赶紧落荒而逃。
小贩本来还满心欢喜,以为来了个大客,这下马上变了脸,朝着仕进远去的身影恨恨道:“呸!穷鬼一个!没钱瞎瞧什么,莫要摸脏了我的东西。”仍自愤愤不平,脏话一连串地吐了出来,端是丰富多采,变换莫测。但下一个顾客到来后,他又换了脸色,四喷着口水,介绍起这些所谓的唐伯虎的“名画”。
仕进自然不知自己被人骂得狗血淋头。他这时正苦恼着该找谁问路呢。很快,他就决定向老人问路,毕竟老人见多识广嘛。仕进的心怦怦直跳,他怕又一次失望。那面容消瘦,留着两缕长长白胡子的老人瞧了他一眼,道:“年轻人,你要到杭州去吗?路可不近哪!”言下之意,他是知道路的。
仕进大喜,忙恭敬道:“还请老丈指教。”老人捋了捋胡须,道:“要到杭州,须得经过安徽境内,还要过江苏一省。当然,还有别的路径,但这是最近的。嗯,我现在跟你也说不清楚,你顺着东南方向走,一路问人,如此这般,才能到得杭州。”
仕进知道了具体方向,心下已是定了,忙谢过老人,寻思起路上的种种事宜。其实问题只有一个,只要他能找到盘缠,什么都能迎刃而解。
仕进边走边想着,却委实找不出法子来。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谋生赚钱,又那能找到回家的路费呢?当年父亲教了他很多东西,惟独没有教如何谋生,父亲总说:“贾人牟利,非君子所为。”现在好了,浑身力气,却不知往哪里使唤。仕进正郁闷着,却听到前面一阵喧闹,不少人围着,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不禁挤了前去,想看个究竟。
第十一章 夺牌之战
还未近得前去,却又是阵阵喝彩之声传来,仕进正想着为何,身子却被人冲撞开了。
只见无数人一听到这阵喧腾,便蜂拥而来,挤得不可开交,个个都要争着到前头,嘴里都嚷着:“快让开!快让开!已经开始了!”仕进心中困惑,好奇心不禁大炽,也跟着用力挤进去。
他的力气自然不是普通人所能阻挡的,不少人一下子就被挤到了一边,踉跄着想跌倒。那些人马上对他怒目而视,直欲扑上去殴打他一身。
仕进不用回头,却能感受到无数刺人的目光盯着他,顿时只觉背上凉飕飕的,再也不敢太用力了,只能慢吞吞的随着人群前移。人潮不住的涌来,街道虽然宽,这时也被堵得死死的,半天才能移动一点。
仕进只觉得热气不断袭来,浑身是汗,不由得后悔来凑这个热闹,却又想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竟能吸引这么多人。
他身旁有人也不知道什么,只是见大伙儿一块冲来,就跟着来了,这时那人便问别人:“哎,大兄弟,前面究竟出了什么事呀,你们这么激动?”那人瞥了他一眼,眼色里满是狐疑,似是奇怪他连这个都不懂,但马上不屑地撇撇嘴道:“一看就知道你不是我们三阳人,居然连四年一度的夺牌之战都不晓得。不跟你说了,我还得赶着到前面去呢,再迟就找不到好位置了!”
问的人一听,恍然道:“哦,原来是夺牌之战呐!怪不得呢。看来我也得赶紧寻个前面的地儿,免得落下了那精彩的场面。”看样子他已经知道什么是夺牌之战,故才一听便已了然。但旁边的仕进听着,却更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他不得不奋力前挤,好看个究竟。但他也不敢太过于用力,生怕再惹恼别人。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仕进终于前进了不少的距离,但这时那街道却忽地豁然开朗,前面是一个大大的广场,四面八方都有人涌来,朝着中央过去。仕进这时可以轻松一点了,很快便挤到了前端。
他定睛一看,脚下画了一条白色的石灰线,离线约么三丈处是一座方台。所有观看的人都在白线之外,隔不了多远就有一个劲装打扮的青年维持秩序,不让看众靠近方台。那方台五丈见方,高约一丈,却是用坚固的木料建成,看上去便是用大铁锤狠砸,一时之间也难以砸坏。
只是那木板都有些旧了,这方台看来落成已有一段时间了,不少地方都可看出换修的痕迹。台子左右两侧都有阶梯,好方便人上落。这时台上正有两人在撕打着,你一拳我一腿的,打得很是激烈,衣服不少地方都撕破了。
仕进看了一眼,已知那两人只是普通人,虽然看似打得热闹非凡,却不会有生命危险。但看众们那管这许多,难得四年一次的盛事,自是叫好声连天,便如同海上巨浪,一潮接一潮,层叠在一起,把场上的气氛带动起来。台上的人听得叫好声,便更加卖力地显弄起来,索性扭打在一起,在台上滚来滚去的。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被拦在白线外,方台对着仕进的那一面搭了一个木棚,虽然是草草修建,却也费了不少心思,看上去整整齐齐的。木棚里摆了一列椅子,显然是用来观看的,这时那些椅子有些还空着,周围这么多看众,日头下个个是大汗淋漓,那木棚甚是阴凉,却没有一个人过去坐下,都是强忍着炎热,耐心地瞧着台上的打斗,不时爆出一阵喝彩。
仕进很是诧异,便朝对面望过去。那边只有五六个人坐着,他们身后却站着十来人。
当中的是一个面相威严的老人,枣红脸,头发半白,五缕长髯垂了下来,风一来便轻轻飘动,却丝毫无损老人的威猛。老人正闭着眼,一动不动地养着神,对台上的闹剧是不屑一顾。他身旁坐着几人,有男有女,年纪都已不小,正小声地讨论着。老人虽合着眼睛,但旁边数人却不敢说得太大声,生怕惊扰了他。
最边上坐的是一个白衫青年,脸色甚是倨傲。他此时正怀抱长剑,凝神养气,表面看是从容自如,但从他不时飘往方台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焦躁。
仕进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来,便把目光转到台上来。方台上的两人终于分出了胜负,一人力气大一点,从撕缠中挣脱开来,凑巧那时两人到了台边,他一推,另一人便掉到了台下,跌了个四脚朝天,好半时都还没能爬起来。
待他能自己爬起时,众人一看,却是脸上全是淤青,脖子被抓出了几道血痕,衣服也烂得不成样子了,不禁都哄然大笑。那人满脸羞愧,耷拉着头,灰溜溜地钻进人群中,马上不见了。
台上那人也是鼻青脸肿的,疼得不时裂嘴嘶气,忙伸手按住,轻轻揉着。他兴高采烈地对台下众人道:“哈哈哈,各位三阳的乡亲父老们,看吧,我刘大牛说话算话,说了今年要拿个开门红,这不,就轻而易举地拿到手了!哈哈哎哟!”他笑得正欢,手上不觉用多了劲,摁到了伤处,不由叫起痛来。
看众们均是捧腹大笑,都差点喘不过气来。仕进看了,也不觉莞尔,对这刘大牛顿时心生好感。可惜他的运气很快就到头了。
这时一灰衫汉子从台下飞身而上,却故意卖弄,只脚尖点在台边,身子摇摇欲坠的,似乎随时都会掉了下去。刘大牛一看急了,“哎呀”一声叫了出来。灰衫汉子再一用力,人便似大鸟一般腾了起来,落在刘大牛面前。
他正想出声,说几句客套话,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这憨汉子打下台去。他每一步都计算好了,该如何说话,然后又如何迎接大伙的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