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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是无趣,直想一死了之算了。难不成真的来一个‘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吗?老丈有以教我?”仕进说完这些,不觉舒畅许多,满怀期待的望着老人。
老人微微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想法竟如此的消极。也罢,你愿否听一下老夫生平之事?”仕进见他把话题转了,不由一楞,旋即意识到老人是借机指点他,不由点头答应。
老人低沉着声音道:“老夫是绍兴人,姓徐名渭,自己起了个外号曰青藤,还有个号叫天池。唉!说这些枝末之事作甚!老夫二十岁时于山阴县考中秀才,当时确是意气风发,神采焕然,以为前路将无限光明”
原来这老人便是江南一带鼎鼎大名的徐文长。徐文长才华横溢,诗、书、文、画,是样样精通,更有人尊他为明朝文坛第一人。他本应是天之娇子,却因为思想与朝廷相抵触,于是遭受了种种歧视,到处碰壁,可谓一生坎坷,甚不得志。他当年曾应邀出任胡宗宪衙门里的幕僚,屡出计谋,为讨伐倭寇建立了不少奇功。胡宗宪死后,他却是屡遭排挤倾轧,更曾被下狱论死,被囚了七年方才出狱。
仕进越听越是惊心,他想不到这位奇才惊羡的老人一生竟是如此的悲惨。“其后,我经历了六年的漫游生活。那些年我是放浪形骸,姿情山水,走遍了齐鲁燕赵之地,更是北上,穷览了朔漠黄沙漫天之威。近些日子才回到杭州。”徐文长叹息一声,顿了半晌,似是沉湎在过去的往事中。仕进也不打搅他,默默不语。酒肆里顿时一片寂静。掌柜的这时从柜台上抬起了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又有谁会不知道你的事呢?唉!可悲可叹呐!”
徐文长很快振奋精神道:“我自视一世事无可当意者,舒心的事可说是寥寥无几。哼!阮籍曾有穷途之哭,我徐渭遭遇之多舛,难道不甚他百倍吗?我是否也该像他那样好好痛哭一场?哼,如此岂是大丈夫所为!我徐渭岂会这般小儿女状!命运多舛又怎的,我是越挫越奋,断不能示弱。我昔日登泰山之时,脑海里总浮现着李太白的诗句:‘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愿乘冷风去,直出浮云间。举手可近月,前行若无山。’便冲着这一番中原大好河山,我就不后悔到这世上一遭。”
他喘了一口气,接着道:“我且问你,你现在可活在这世上?”仕进奇道:“当然!”徐文长喝道:“既然如此,你来到这世上已是不争的事实,任天皇老子也无法改变这一点。那么,你便要接受这个事实,何故还要苦苦纠缠于人生的意义?这东西虚无飘渺,难说得紧,何如索性抛开一切,自己去创造这个意义?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本就该如此!”他顿了顿,又斟满一杯,饮了下去,接道:“老夫话就这么多,你自己斟酌着看吧!”
仕进只觉心中的迷雾一点点的散开,脑里渐渐的明朗起来,想道:“人生在世,随波逐流,无所事事是一辈子;奋力拼搏,有所作为也是一辈子。既是无法改变自己存在的事实,剩下的就是选择什么道路走的问题了!我真傻!胡思乱想那么多作甚!船到桥头自然直,纵有百山拦路,一一翻越便是,等在原地永远不会找得到出路。当真是糊涂啊!”不觉茅塞顿开,忙推开椅子,起身两步,伏身拜下,道:“承蒙老丈指点,感激不尽!请受小子一拜!”徐文长心安理得地受下这一拜,轻转酒杯呵呵笑道:“孺子可教也!起来吧!”
仕进起得身来,顿觉眼前的世界已大不相同,想是心境变化所出吧!徐文长端起酒壶,正想斟酒,却发觉早已空空如也,不知不觉中,一壶已是见了底,他不由哑然失笑道:“当真是败兴啊!居然在此等时候无酒!唔,老夫身上的钱也就够付这一壶酒的帐,多了是不行的啦。也罢,虽不称意,但能认识到如此英气少年,也算是老怀堪慰了!店家,结帐!”
掌柜的行了出来,笑道:“看您老今天这么开心,这酒钱就算了,当是我请两位的客!”徐文长哈哈一笑道:“你今天算是做对了一件事了!如此正合我意,又能省下一笔了!哈哈!唔,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字吗?今天就写几个给你!”掌柜一听大喜,赶忙到柜台处取来笔墨,更摊开一张上好的宣纸,也不知他是不是早有准备!徐文长已微有酒意,笑道:“你倒机灵!”便一把执过笔,蘸满墨汁,也不思量,刷刷几笔,当真是援笔立就。他抛开笔,大笑道:“好了!”仕进一看,写了三个字:“酒不错!”那字运笔奔放,淋漓尽致,逸气横生,便与前代名家相较,也是不遑多让!
掌柜的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捧着,轻吹着墨迹,生怕一时污了。徐文长对仕进道:“老夫要走了!你也无须多送,有缘再会吧!”他拍拍身旁的狗,出了酒肆,慢慢远去,当真是说走就走,干脆利落。仕进看那一人一狗的身影俱是有点蹒跚,也不知是醉酒了还是其他,不禁万分感慨。
掌柜这时已经收好了字,来到仕进身边,也定定的瞧着远处的身影。他忽然出声道:“他其实不应该生在这个时代的!”仕进奇道:“哦!何解呢?”掌柜道:“他的确是个不世出的天才,每个认识他的人都对这一点心悦诚服!但他性子太冲,凡事不留情面,几乎把人都得罪光了。嘿,我也被他怒斥了几回,对他可是又敬又恨!若是他生在一个能容忍他的时代,他定然是光芒万丈,人人景仰,这是毫无疑问的。我是坚信这一点的!可惜啊!”仕进不禁默然。
第二十六章 长枪一战
仕进又回到了西湖边上。面对着粼粼波光,他认真地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思来想去,还是理不出个头绪来,仕进忽然想起郭铁跟他提起的黄山剑会,又忆及与风子斋的那场激战,不由长身而起,豪气登生,自语道:“我便去会一会这天下英雄吧!”
他打定主意,便开始行动。待打听到附近还有一场夺牌之战,仕进就换好衣裳,戴上面具,赶了过去。虽然一天不到,仕进已深深体会到一文钱逼死英雄汉的窘境,于是决定赚上些银两再说。那地方与三阳略有不同,却也是人山人海。
仕进的出现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他的打扮甚是奇特,也难怪旁人频频注目。仕进定了定神,便上台参赛。他很快便连败三人,进了决赛。待坐到决赛席上后,马上就有人端上了热茶,仕进端起正欲喝下,忽地心中一凛,想起马天雄的手段,又慢慢把茶放回几上,没有沾口。他想:“郭大哥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确是大意不得!”
仕进也不打算多留,当下弃权取了银子就走。在场之人见这怪人竟弃权而去,不觉哗然。他们见识到了仕进的武功,本来以为当是夺冠热门,却不意他如此轻易放弃,不由议论纷纷。
仕进到了无人,掂了掂手中银钱,轻笑道:“这倒是个生财的好主意!反正离黄山剑会之期还有数月,便先干干这攒钱的营生好了!”如此,武林中人大都知道了这样一件怪事:各地举行的夺牌之战中,一位黑衣蒙面怪人都参加了比赛,却总在最后关头离场而去,好象是专程为了钱财一样。
仕进这时正在河北境内,他坐在树干上,闭目养神。他此时全身上下都裹在一团黑色中,就连手上也戴了黑色的手套,只有面具略带着其它颜色。看似平静,仕进内心却是有事,他想道:“郭大哥说得不错,自己的确是经验不足。这些日子碰上了不少高手,使的兵器是各种各样,端是让人眼花缭乱。自己虽然在最后时刻赢了,却赢得是险象环生,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大意轻忽所致。看来得好好磨练一番才行!夺牌之战也差不多要结束了,索性便去登门求战算了!好!便当如此!”
这番转战江湖,仕进已对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了解不少。附近便是承德城,他知道承德里有一处岳家门,门主岳慕云人称断魂枪,一杆长枪使得是出神入化,难逢敌手,名气端是不小。仕进飞身下了树,他决定了,第一个挑战对象就是岳慕云。
刚行得两步,仕进想:“自己总不能老是空手对敌,须得使一下兵刃才行!用什么呢?唔,对方使的是枪,我也用枪吧!甚久没使过枪法了,不知会否生疏了呢?”他找了一棵挺直的细树,瞧准根部一掌劈断它,修理了一番,手上顿时多了一根木棍。仕进掂了掂分量,笑着想道:“没办法了,就以棍代枪吧!顺便也好熟悉一下棍法,一举两得呢!”他耍了一套枪法,再练了一套棍法,便收棍立定,欣慰的想:“虽然久不习此法,总算没有完全忘掉!”
这岳家门甚是好找,在承德城里,仕进只随便问了一下,便知去路。仕进提着长棍,慢慢走着。他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不知自己能应付得来,毕竟从未用过兵器与人交手。前面就是岳家门了,仕进抬眼一看,两扇漆黑的大门映入眼帘,门上两个巨大的铜环冷冷地发着幽光,门前阶下两头石狮怒目呲牙,霸气十足。
仕进抚摩了一下腰间的木牌,顿时胆气一壮,踏上几步,挽住铜环,扣响了大门。开门的是一个劲装少年,满脸精明之色。见到仕进的样子,他不禁退了一步,警惕道:“阁下要找谁?”仕进自怀里掏出挑战书,递过去,沉声道:“我找你们门主!”少年接过战书,一掠上面的字,不敢怠慢,道:“请稍等一下!容我禀告一下!”他一看仕进的装束,很快想起了江湖上的传闻,现在更有战书在手,登时凛然而去。
仕进一手提着棍,一手轻轻地摸着母亲雕的木牌,在门前静静的等着,紧张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很快,少年再次启门恭声道:“家师有请!请随我来!”当下在前引路,仕进随在后头。这宅院甚是宽广,到处折转,好半会少年才道:“到了!”仕进一看,前方是一个宽敞的演武厅,现在却密密麻麻的满是人,不由吓了一跳。
他不知岳慕云在承德威势可说是如日中天,好生隆盛。路人就算嘴里提起他,也会必恭必敬的称一声“岳老爷子”。他门下的弟子自也是把其奉为天神,如今竟有人敢来挑战,消息一传开,所有的弟子门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情,涌了过来。仕进一路上很少碰到人,便是这个缘故了。
仕进稳步向前,穿过人群,来到厅中。众人目光都紧盯着他,都想瞧清楚来者是何方神圣。仕进心里有点不自在,表面却丝毫不露。人群当中站着一位老人,紫膛脸,身子微微发福,却仍是精神矍铄。他迎前数步,面对着仕进,盯了他一会,朗声道:“尊驾光临寒舍,老夫没能亲身恭迎,还请恕罪!尊驾挑战老夫,不知为的何故?可否见告?”他听了传闻,说那黑衣怪人武功精湛,赢得都甚为轻松,委实不能轻视,心想:“虽说传闻未必是真,但总归不想和此等强敌过招!”
仕进沉吟起来,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的什么,或许是为了让自己有个目标吧!他目光渐渐明朗,道:“岳门主可知天下有谁能称武功第一?”岳慕云一楞,道:“这个若说到武功远超众人,则当推武林六绝。他们六位俱是一代宗师,武功深不可测!少林无空方丈更是德高望重,统领武林。至于武艺谁高谁低,却也难说,只怕都在伯仲之间吧!武功第一,我想暂时还无人敢称此号!”
仕进悠悠道:“那门主可知武学的至高境界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