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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飞星四肢被挑,栽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然而当他挣扎着翻转过来时,额头上因疼痛凝成汗珠豆大,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却不在哼一声,只闭目道:“杀了我,就能为你徒弟报仇,再不会有人与你争夺山河社稷图,动手吧!”
吴越老祖道:“嘿嘿,柳飞星,你得罪司马家族,还杀了西夏国那么多将士,让你活着不是更痛苦?任你如何狂妄,老祖也让你败得彻底!”
说完,吴越老祖举掌要废他一身功夫,在这千钧一发时只听道天地宏音,如枯如寂,唱诺道:“无量天尊,少伤一命,少遭一劫,多伤一命,万劫不复!”
吴越老祖被这音震得心慌,发掌便偏了一偏,然而吴越老祖何许人,几百年的人道修士,只此一掌,直打得柳飞星脉络断碎,也在刹那,只见空中飘落白衣少女,素颜素装,发稽上插着古朴道簪,银手润指,上托奇异葫芦,葫芦口朝下,白光若星辰流出,罩住柳飞星全身。
“你是何人?”吴越老祖戒备道。
他只注目眼前少女,不想天空里突然伸出一只枯手,如山岳大小,乃是幻化,瞬间抓住吴越老祖头顶祭起的山河社稷图。
“呔,好贼道!”
吴越老祖大惊失声,然而等他反应过来,那只大手连带山河社稷图一起缩入虚空。真个是应了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七十二章 浮浮沉沉度残生
“柳大哥!”
那从天而降的妙龄女漫步生莲,清幽香气一同随来。
柳飞星被那葫芦光照耀,感受到心脉被一股神秘力量护佑,神志恢复过来,只觉得此女似曾相识。
“柳大哥,我是慕容兰芷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原来是藏剑山庄的二小姐,柳飞星怎么会忘记,为了她的姐姐慕容晚秋,他第一次用飞星剑杀了那么多人,偏偏越是缘浅的人,越影响他至深。
见到柳飞星点头,慕容兰芷才放心,柔手平抚受惊的心,眼睛已有些湿润,道:“对不起啊柳大哥,当年我从师傅幻境里就看到你有今日劫难,方知此葫芦能救你性命,为此追随师傅学道,但昨日推算你的大劫是在五天后,直等见到北方天刑之雷,才知道你已出了事,没想还是晚来一步!”
“你,是为我才学道?”柳飞星惊讶道。
慕容兰芷露出一丝羞涩情怀,直道:“不是呀,我早就待不惯那个冷漠的家,或许这才是我的宿命吧,师傅说你是我宿命里的因,而我现在才是来还这个果。”
正说着,只听砰地一声,回头看去,但见吴越老祖对着一奇古道人,拳脚相向,一改常态,破口大骂,却瞧那道人不动如泰山,眼前躯体也似幻化,称道:“无量天尊,吾自修参非常道,自号非常道人,山河社稷图凡尘缘由已了,贫道要将之设祭台供奉,待天心感召,方可无量无劫。”
吴越老祖还待骂来,只见非常道人背后闪现精光一剑,破开虚空,毫无征兆地刺在吴越老祖心下三分处,惊得他大叫道:“好你个非常道人,你我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盗宝在先,偷袭在后,乘人之危,老祖跟你没完!”
非常道人颔首道:“无量天尊,老祖,你根基损毁,快去寻径潜修十载,或有所悟,是福是祸,便有分晓。”
吴越老祖见那精光剑又弹起,已知不敌,再留也是遭羞辱,连忙遁身而起,化作金云而去。
慕容兰芷回过神,只见柳飞星怔怔望着她出神,矜持地低下头去,转而还待说什么,却听非常道人声音又起,道:“多留一刻,就多沾一尘,多惹一缘,便多遭一劫!”
慕容兰芷叩身道:“多谢师傅!”
待回过头来,依旧将葫芦托在手里,朝柳飞星莞尔一笑,乘风而起,天间只闻得她香音缥缈,道:“柳大哥,师傅说你的伤会治好的,你不要担心,柳大哥,你要保重呀!”
岁月沧桑,那一瞬仿佛过了万年。失去葫芦护佑的柳飞星昏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醒来时,只感觉身下颠簸,浑身疼得厉害,当他想翻身爬起来,手脚却完全使不上力,刹那间,他呆了,难道自己真的成为废人?
“啊,醒了,醒了!”
马车停下来,迎面而来的一张脸,是白颖颖,其实柳飞星只听她的声音也能够知道,这么多年,再熟悉不过。
“柳兄!”
“癫道士,你没事!”
柳飞星声嘶,言语有些干涉,白颖颖连忙取了水壶,打算喂他,柳飞星苦笑着摇头。
“你,还是叫回我喻正雄吧!”
柳飞星躺着,只见他脸低得比自己目光还矮,这才注意到他何时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衫,头发还是束缚着,但已经没有脏乱的痕迹,腰间酒壶也不见了。
“白大姐,我回来了!”
远远地马蹄声很快到了近处,只听得跃下马、掀起帘子的声音,一道身影钻了进来,马车空间顿时显得狭小。
“柳大哥,你终于醒啦!”
来人竟然是拾晴雨,喻正雄仿佛看出他的疑虑,便笑道:“柳兄,这一次多亏了晴雨和白姑娘,是她们俩及时赶到才将我们救走,可恨朝廷和司马家的人都在找咱们,等我回到武当山,开宗立派,一定要讨回——”
他话没说完,就被拾晴雨一巴掌拍在背上,听她道:“柳大哥,你只管静心养伤,这里有我们保护,追兵又被洪帮主和柳咏引到别处去了,所以你不必担心会追来。”
听着,柳飞星心中忍不住悲凉,没想到自己也会落得劳师动众,要人保护的地步,只见喻正雄和拾晴雨两人,自然而然地将手挽在了一起,被他愣愣地盯着,拾晴雨顿时醒悟,害臊地把手甩开,退了出去。
傍晚,路过一处小河流时,便决定在此歇息,其他人忙着拾柴火搭营帐,而他则选择呆在了河岸边上,静静地看着夕阳落山,水中倒影着他原本冷峻的面孔,黑须见长,但被白颖颖整理得干净,只是有些沧桑的滋味。
不知何时,拾晴雨走了过来,道:“柳大哥,你在看什么?”
她的声音似又恢复了往昔的甜美,看到她,柳飞星却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便随意地点点头。
只听拾晴雨略显得缅甸的语气道:“柳大哥,其实,我是来谢谢你的,谢谢你将天机杖留给了我,也谢谢你帮他铸造离恨剑,喻大哥他,总之我们回武当山后就会成亲,你的这份大恩,晴雨永世不忘。”
柳飞星再次默默地点头,回想起诸多往事,比起他欠拾家人的,这点又算得什么,他只是突然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拾晴雨想了想,道:“应该是两个月十一天吧,咱们现在是往南走,北方怕是已经在开始下雪了。”
“那婉儿——”
柳飞星突然想起妻子唐婉儿的遗体还被封在石穴里。
拾晴雨忙道:“柳大哥,三姐她,早在那几日就已经被凌媚茹姐姐带回剑侠山庄安葬,只不过,听说凌媚茹姐姐回光明顶去了,她可能是生气,等你伤好以后去劝劝,我想她那么爱你,她会回来的。”
原来当日在司马府发生的事情,其他人都不得而知,自然以为凌媚茹是气恼,但不知为何又抛下重伤垂危的柳飞星,诸多猜测,柳飞星不愿意再在人前提起,他心已死。
拾晴雨过去帮忙时,悄悄拉过白颖颖道:“大姐啊,我跟他说起三姐的身后事,怎么一点也不见他伤心,我好害怕啊!”
白颖颖拉着她的手,宽慰道:“傻丫头,逝者已矣,他那么聪明,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等到了襄阳城,如果叶小夕能够治好他的伤,到时候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她如此说着却比任何人都忧心,陪着柳飞星坐了两个时辰,相对无言。
但在第二日,柳飞星却提出要先返回剑侠山庄,众人执拗不过他,只得改道去泉州,经过两三月的时间,朝廷方面已经停止追捕,但司马家便与他结下仇深似海,派出大批人寻找,甚至不惜重金悬赏,要取柳飞星项上人头。
众人昼伏夜行,这日终于赶到山脚。入谷、溪涧、攀岩,直到过了太虚幻阵,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寒风萧瑟,枝叶枯败褪落,雪花乱舞,昔日光景荡然无存,唯独寒梅依旧怒放。
“是谁!”
刚刚踏过阵门,众人就听得一声爆喝,再看只见空荡荡的大殿跳出一个人来,一手提着刀,另外一只手还端着大饭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面条。
白颖颖皱眉道:“刘二!”
刘二眼尖,一下就认出了被喻正雄背着的柳飞星,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半尺雪地里,干嚎道:“庄主!庄主,您回来了,刘二就知道您没死!”
他那样子虽然是夸张了点,但几颗老泪却是真实的。
当日,刘二便下山备齐祭奠物品,几人来到后山,原来这山庄仅仅剩下五六个人,阎云杉搬来后山陪同金舫,前院大宅,就只有刘二领着其他三个。
老坟未旧,新坟又起,柳飞星匍匐在妻子唐婉儿的坟前,不曾说过只言片语,只是静静地呆着,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等到衣裳结冰,冻得僵直,才被众人强行带走。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是如此重复着。初雪融化,大年来临,山中显得幽清,白颖颖寸步不离地守着柳飞星,剩下一切都交给他人操办。
也是在这一天,柳飞星意外地没往后山跑,叫上山庄所有的人,吃过年夜饭,他还亲自给每人都发了红包。
几人见了也都暗地欢喜,席间,柳飞星突然问道:“喻兄啊,你们何时成亲?”
喻正雄显得扭捏,便道:“等回襄阳城吧,我和晴雨决定重新开创武当派!”
白颖颖趁着气氛道:“那不是要发扬光大,将来做了大宗师,可别忘了我们的功劳!”
拾晴雨便道:“发扬光大可不是一朝一夕,我们其实打算先收些传承弟子,毕竟人都有老的一天,只要能够传承武当门风,相信总有那么一天武当派会威振武林!”
喻正雄道:“咦,说到收徒弟,柳兄,不如将令千金交由我门下,相信她有你的练武天赋,加上我的调教,将来肯定会是一代女侠。”
“你,得了吧!”白颖颖笑了。
又听拾晴雨道:“柳大哥,如果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倒是暂且将小银月寄养在我们那儿,一来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二来见到小女儿,也让我时常挂念婉儿姐姐。”
说着,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喻正雄连忙道:“你瞧你,多好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
出乎意外地,柳飞星点点头,面色残存着一丝笑意道:“好!”
旁人诧异地看着他时,只见他又对阎云杉和金舫道:“二老,大阵不破,山庄仍是避世之所,去留仅凭二位!”
两人连忙点头,阎云杉笑道:“且留,且留,天下之大,这里才是家,就让咱老哥俩做守山人吧!”
柳飞星又点头,对刘二道:“刘二,当日我强留你在山上,现在你便自由了,山庄里除了千机阁的藏书不能动之外,其他任何宝藏,你能带走多少,就带多少,去过想要的日子吧!”
“庄主!”
刘二退出坐席,当即跪下了,道:“庄主,刘二愿意终身追随庄主,我虽说是个无名鼠辈,从十几岁就出来跌爬滚打,过着偷鸡摸狗的日子,这么多年来,刘二只有在您的山庄,才找到家的感觉,我也不想再四处漂泊了,求您成全!”
柳飞星艰难地举起了手,示意他起来,只道:“好!”
当夜,白颖颖辗转难以入眠,正在想着柳飞星的奇怪言语时,突然听得敲门声,顿时一惊,问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