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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窍’出来啦!”
踢了他一脚,明毓秀美眸含嗔,哗道:“当心赏你两个耳光。”
吊儿郎当的,邵真龇牙咧嘴道:“十个也值得。”
瞪了他一眼,明毓秀有意岔开话题,娇声问道:“真,这儿离你家不远了,是否先回去一趟?”
脸上那股嘻皮笑脸味儿倏地消失一空,邵真很明显的震了下身躯,使脸上泛起错综复杂,令人费解的神情,他望着远处的眼神一片呆滞,和一股迷茫,出神了良久,他才沙着嗓子哺哺自语似的道:“毓,你为什么要提它呢?我一直以为我忘记它了呢……”
紧紧的注视着他,明毓秀的那张俏脸上也漾着一撮怪异的神色,她缓缓说道:“真,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
猛然一愣,邵真转首诧异道:“毓,我不懂你说什么?”
掉过目光,明毓秀含着一缕微笑,但那丝微笑却含着无数的苦和涩,她显得很平静地道:“原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我受伤在你家疗伤的时候,令尊曾告诉我一些事情……”
急急的,邵真截口道:“家父向你说了些什么?”
微眯着眸子,明毓秀道:“只是说了些你从来没告诉过我的琐碎事情而已——你的家事。”
修地啊一声,邵真似乎受了很大的惊骇,张着嘴,片刻说不上话来……
撩目凝睇着他,明毓秀从容道:“我不知道,这只是我的猜想,我可能明白你为什么一直不敢当面对我说——爱我的原因了。”
缓缓的透了口气,邵真垂首低声道:“想不到家父全都告诉你了,他老人家为什么这样做呢?”
迷茫的望着远处,明毓秀轻声道:“我想,或许他老人家是为我好,给我一个明智的选择机会,也可以说,避免我俩有个他老人家不愿意看到悲剧结果。”
一顿,转首逼视着他,明毓秀淡漠道:“为什么你一直不敢告诉我?”
脸上的表情又换过了,连邵真自己也不知道是啥味儿,他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他咕咕噜噜的道:“我,我说过,我没勇气……”
淡淡的打断他的话,明毓秀道:“不,你是太孝顺了……”
“毓,别再说了!”
陡地,邵真发了狂似的狂吼一声,掩首的叫道:“不要说!不要说!”
一点惊异也没有,明毓秀只是紧紧的,不,是灼灼的凝视着他,那凝视里,令人很清晰的可以知道它包容有太多的了解,和太多的热爱……
忽然,邵真抬首道:“毓,我去找‘商侠’,你到洛阳酒楼等我。”
说着,也不等明毓秀回话,摹地大喝一声,双腿猛夹马腹,一声希幸幸嘶声,已飞也似的急驰而去……
望着他逐渐消失在黑暗里的背影,明毓秀呆呆的出神了一会,但细细的看清楚点,她并不是在发呆出神,那紧抿的唇角正洋溢着一股坚毅和决心,那双如杏的美眸也漾起了一股子朦朦胧胧的憧憬……
忽然,她微笑起来,像是哺哺呓语道:“真,不管怎么样,我爱你,我不会使你痛苦,我将会给你满满的,满满的幸福和快乐……”
邵真入了洛阳城,拐了两个街角,到了一条灯光耀眼的街道。
这条街长是算得上长,宽可就够不上了,但却热闹非凡,在这样大寒天里,人影交织,往来如梭,再看两旁屋宇,高阁重楼,富丽堂皇。
奇怪的是每家门户大开,任人穿梭进出,其实招子放亮点,看清了每家屋檐下吊着的灯笼,或是门辕上,写着什么“艳姬楼”的啦,“月香阁”的啦,“春景园”的啦,“美花丛”的啦,以及什么他娘的啦,看也看不完的啦——嘿,不错,它乃是素有“寡人之疾”的窑,男人的最佳乐园:窑子馆是也!
尽管天冻地寒,但到此来“热身运动”一番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数也数不清,放眼一看,衣冠楚楚的王孙公子也有,走卒贩夫的自然也有,三教九流,到了此地成了四海一家啦,但是每人的脸上几乎都有个共同的特征——色而迷也。
邵真只得下马,牵马而行,钻了钻,好不容易在一家啥的“舒心楼”门前停了下来。
由于邵真是“有马阶级”,里头早飞也似的跳出一名跑堂的,那名仁兄既猛摆笑脸,又猛躬腰的接过了邵真的缓绳,嘴中连道:“公子爷,请里面坐。”
邵真抛了绽银子给他,害得他差点没跪了下去,也许他这一手露得太阔,引得里头又窜出了个差点没把嘴巴用力笑裂的跑堂来,他毕恭毕敬的道:“公子爷,小的给你带路。”
于是邵真跟着他进去。
一入眼是满天飞的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浓妆淡抹,肥臀高乳……不胜杖举,撩人眼乱,尤其那盈耳充斥的娇嗲卖骚声,嗲得叫人不得不努力的心猿意马一番,隆重的打自脚跟底儿麻到脑瓜子上来。
所谓姐儿爱俏,老鸨爱钞。
邵真这标准的小白脸儿甫一进入,立刻使得那青楼艳妓,勾栏娇娘频频向他搔首弄姿,媚眼乱飞,嗲声猛哼,极尽卖弄风骚之能事,以祈邵真之青睐……
带路的跑堂朝邵真眼笑眉开问道:“公子爷,你要哪一位姐儿?”
邵真懒懒的说了声:“楼上。”
跑堂的对邵真眼生,自作聪明道:“啊,公子爷,小的怕你是外地来,可能不知道咱这儿楼上是卖脸不卖身,卖歌不卖笑……”
不等他说完,邵真不耐道:“我知道!”
讨了个没趣,跑堂的连忙陪笑道:“是是,公子爷,你请这边走,这边走。”
邵真跟着他到了楼上。
嗯,楼上楼下虽相差不远,但可就大大不同了,单按布置来说,楼上可就要讲究而华丽得多,另外气氛也美雅得多,宁谧非常,不像楼下吵闹得令人耳膜发疼,而且楼上的问津者,大都衣冠华美,不是王孙公子,便是富贾巨商,再不便是风流书生。
上得楼来,除了隐隐可听到猜拳酒令声,以及动人悦耳的琴声,和发人幽思的吟诗作赋声外,决没有那嗲得叫人发麻的骚声。
这时,另外有个跑堂来接待邵真,邵真给了点带路的跑堂赏钱,只见他笑逐颜开而去,楼上这个跑堂似乎也高级得多,嘴脸上没有令人恶心的诌媚巴结相,他只是温文有礼的朝邵真问道:“公子,包厢还有两席,包房只有一间,公子是要……”
邵真谈谈道:“包房。”
跑堂的摆手,说了声请,便带邵真到一个华丽的房间。
但见房里入目光光闪闪,琳琅满目,其所布置不仅豪华,而且雅逸不流于俗,此虽说厢房,却无睛床,只有看来古香古色精美非常的卧榻而已,邵真一进去,仰头便躺,那名跑堂端了杯香茗,放在邵真身旁的小几上,紧接着,走入四五名跑堂,动作利落而熟捻的摆上了酒席,跑堂的等一切就绪,便向邵真轻声问道:“公子,不知道你要哪位姐儿陪你?”
双手垫在脑勺下,邵真合着眼皮,简短的应了声:“小苑姑娘。”
轻哦一声,跑堂的连忙笑道:“哦,公子真对不起,小苑姑娘不巧正好有客在,公子是否愿意再另外挑……”
不等他说完,邵真截口道:“你只消向她说声小邵来看她就行了。”
拱了下手,说了声是,跑堂的便退出房外……
第四十一章
没一会工夫,门帘启处,掠进一个倩影来。
但只见她不过双十年华,长得虽不算国色天香,倾城倾国,但却十分秀丽,尤其轻妆淡抹,不带滴点的风尘味儿,倒让人有股我见犹怜的风韵。
拂着罗裙,轻踩莲步,她婀娜多姿的走到了邵真身旁,面带浅笑,语调充满喜欢和惊异道:“哎,小邵,是不是这阵子的大风把你刮来了?瞧,一去又近半年没来看我小苑了。”
邵真坐起身来,望着她含笑道:“小苑,我有件事找你。”
小苑眨眨眸子,哦声道:“什么大事来着?你说说看。”
想了一下,邵真轻声道:“小苑,我现在心绪不太好,而你又有客在,再说这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说完,我看还是先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回去陪你的客人,咱果会再谈好了。”
轻摇了下螓首,小苑凝睇着他微笑道:“小邵,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你来,天大的客人我也把他们赶走了。”
邵真歉然一笑,道:“真不好意思,又让你装肚子痛了?”
小苑掩唇轻笑道:“不,这回我向他们说头痛,其实那些都是老主顾,也没啥关系。”
微微一停,小苑走到放置着七弦琴的几旁坐下来,柔声道:“小邵,既然你心情不好,让我弹一曲帮你散散心,消消气,如何?”
躺回卧榻上,邵真合眼说道:“太好了,小苑,你就弹那曲……”
语没完,小苑已娇声笑道:“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爱听的那曲‘孔雀东南飞’,小邵,你听完以后,一定会说,我弹得比以前更好了。”
说着,轻撩罗裳丝袖,纤纤玉指,轻轻的在琴弦上一拨,但闻挣然一响,清脆至极……
但只见小苑如削笋般的十指,一忽儿快,一忽儿慢,灵活而又显得姻熟的拨动着琴弦。
于是,一曲《孔雀东南飞》便悠悠扬扬,有如行云流水般的响起来……
赫,果真弹得好,但听缕缕琴声,如泣如诉,哀婉动人,一手垫头,一手随合节奏拍大腿,邵真忍熬不住似的,忽地开口轻唱起来……
飞来双孔雀,乃从东南飞,
十十将五五,罗列行不齐。
忽然卒疲病,不能飞相随,
五里一反顾,六里一徘徊。
吾欲衔汝去,口噤不能开,
吾将负汝去,羽毛日摧颓。
乐哉新相知,忧来生别离,
踌蹰顾群侣,泪落纵横垂。
今日乐相乐,延年万岁期……
低沉的唱及此,邵真忽似呛了嗓门似的,一阵暗哑……
小苑正弹得入神,也就轻启红唇,珠圆玉润也似的喉音接下去——
关关幽相远,哀哀鸣相啼,
殷心伤泣血,泪目与诀别。
见汝西北堕,吾何东甫去……
小苑显然是这里名妓,单这手琴艺和美妙歌喉,便叫人回肠荡气,愁肠百结,但一曲未完,邵真忽地挥手叱道:“小苑,不要唱了!”
琴声与歌声戛然停住,小苑那张秀丽姣美的脸庞儿,涌上一团惊愣,她拂裙起身,疑步走到邵真身旁,诧异道:“小邵,你怎么啦?”
忽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邵真咬了下牙,说道:“没啥!小苑,我想谈正事了。”
深沉的注视着他,小苑道:“别骗我,你的眼角还留着一滴泪光呢。”
连忙别过头去,邵真快步的走到桌旁,斟了杯酒,一饮而尽,一刹时,他脸上的表情很快正常下来,微舒了口气,道:“我是被你的歌喉打动了,小苑,你果真愈来愈不简单啦,连我这铁心石肠的都要被你赚去眼泪哪。”
默默的注视了他一会,小苑转身在一张扶手雕有花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伸出两只雪白如脂的玉手,在地上的灰色火盆里取暖,美眸怔怔的望着火星,一语不发……
纳闷地在她身旁的另外一张太师椅坐了下来,邵真迷茫的望了她好一会,问道:“小苑,你生我气了?”
一动也不动,小苑道:“没有,我只是在回忆一件事情。”
微一愣,邵真道:“愿意说给我听听么?”
用铁夹拨动了一下火盆,扬起一撮轻微的青烟,小苑启唇娇道:“我在想,三年以前我初下海沦为风尘女之时,有个客人硬逼我陪宿卖身,幸好你挺身相助,使得我保存清白之身……”
轻咳了一声,邵真打断了地的话道:“小苑,你忽然提这作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