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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寅猛有所觉,倏然失笑,道:“姑娘,天亮了,累得你娘儿俩一夜没睡,老要饭的该走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拱手告辞。
聂小倩亦未挽留,笑着说道:“五老,这儿已没有别的事了,我母子可能今天启程南下,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了!”
苍寅呆了一呆,道:“怎么,听哥儿说,不是有几天停留么?”
聂小倩道:“当初所以要停留几天,那是想等见着五老,劝阻五老暂时不要下手灭清教,如今既巳见着了五老,五老也算答应了,我母子就不必再多事耽搁了!”
苍寅沉吟了一下,道:“姑娘跟哥儿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聂小倩道:“早饭后就走,怎么,五老有事儿?”
苍寅摇头说道:“没什么事,姑娘跟哥儿要走就走吧,早日跟那灭清教碰个头也好,老要饭的闲着没事儿,也要带着他们到各处看看,姑娘跟哥儿要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叫各地分舵传话,老要饭的随传随到,听候差遣!”
聂小倩道:“谢谢五老,如有烦劳之处,我会通知五老的!”
苍寅未再多说,带着八英之四告辞而去,但,刚出门,一阵杂乱步履声由前面传了过来。
朱汉民举目一看,只见三男一女走进了后院,这三男一女,除了前方那须发俱霜,身躯魁伟,威态慑人的银袍老者,朱汉民不认识之外,其余两男一女,他全不陌生,那赫然竟是钟灵、白云与霍玉兰师兄妹!
这两男一女既然是霍玉兰师兄妹,那锦袍老者当然是那位少林俗家高弟铁掌金刀老英雄霍天民无疑了!
聂小倩由霍玉兰那酷似兰珠的长像上明白了一切,心头一震,刚皱双眉,霍天民等似也未料到聂小倩母子会起得这么早,一怔在院中停了步。
适时只听苍寅哇哇怪叫说道:“老要饭的当是谁这么早,原来是你这老儿,霍老儿,你发的哪门子愣?难道不认识我老要饭的了?”
霍天民脱口一声惊呼:“苍老五,是你这臭要饭的……”
须发颤动,大步奔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苍寅双臂,老眼含泪,颤声喜呼,叫道:“十多年不见,想不到在这儿会碰见你这个要饭的,老兄弟我乐死了,苍老五,你什么时候来的?”
苍寅老眼一翻,道:“霍老儿,轻点儿,老骨头碎了你赔不起,到了两天了……”
霍天民没松手,大叫说道:“苍老五,真是好朋友,你不知道我住在登封?”
苍寅点头说道:“知道,当然知道。”
霍天民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我?”
苍寅摇头笑道:“瞧你这身打扮,俨然大财主,再瞧瞧我的这身行头,我怕被你那些护院保镖给轰出来!”
霍天民叫道:“好化子,不去找我你还敢损人,小心我拆了你这身条条没四两重又臭又烂的老骨头!”
苍寅一瞪老眼,道:“霍老儿,放手闭嘴吧,别让人看了听了笑话!”
霍天民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想起了在场还有别人,一面命霍玉兰等见过苍五老,一面自己松开苍寅,大步行向聂小倩母子,抱拳一礼,赧笑说道:“霍天民见过夫人及总盟主,适见故人顿忘所以,以至痴性发作,狂态暴露,夫人及总盟主幸勿见笑,并请见惊失礼!”
聂小倩与朱汉民忙还了一礼,道:“好说,霍老英雄性情中人,我母子只有敬佩!”
说话间,那边见礼已毕,苍寅与霍玉兰等一起行了过来,霍天民指着霍玉兰,向聂小倩道:“昨夜小女不该夤夜弄箫,引来大内侍卫,幸得总盟主侠驾突降,及时援手,昨夜夜探,不敢打扰,却又听小徒说总盟主有可能迁往其他客栈,唯恐错过拜见,所以一大早便跑来惊扰……”
聂小倩方自谦逊,霍天民已又喝令霍玉兰师兄妹三人上前拜见,霍玉兰碎步向前,盈盈下拜,道:“晚辈见过夫人!”
聂小倩忙伸手相扶,含笑说道:“姑娘,我不敢当,汉民他更当不起,快快请起……”
扶着霍玉兰站起,聂小倩趁势又一把托起霍玉兰娇靥,仔细端详了一阵之后,点头叹道:“仙露明珠,瑶池仙品,霍老英雄有女若此,堪慰平生了!”
霍天民赔笑说道:“夫人夸奖,拙荆早丧,疏于管教,养成她刁蛮任性不懂事,夫人如若不弃顽劣,日后还望不吝金玉!”
聂小倩笑道:“老英雄过谦,怎好如此菲薄令嫒?我跟霍姑娘一见投缘,心中喜煞爱煞,只要霍姑娘愿意,我巴不得跟她多亲近亲近。”
这话,可说是话中有话。
霍天民大喜过望,霍玉兰更是一点即透,喜悦中带着三分惊,娇躯一矮,又盈盈拜了下去,轻轻说道:“晚辈感激莫名,谢过夫人!”
聂小倩笑道:“姑娘,晚辈显得生疏,夫人拉得更远,不如你叫我一声姨,那并不太委曲你,愿意么?”
霍玉兰心里千肯万肯,含羞低头,叫了一声:“姨。”
霍天民老脸放光道:“夫人垂爱,老朽感同身受……”
苍寅突然插口说道:“霍老儿,你就少说一句吧,只因为你这宝贝女儿一声姨,你霍老儿恐怕要少活多少年哩!”
说笑间,聂小倩往房里让客,另外并吩咐朱汉民到邻室去拿几张椅子过来,苍寅睹状笑道:“本来是要走的,这一来只好再坐坐了。”
口中说着,人已往屋里走。
聂小倩忙道:“五老,你要是有事,我不敢强留!”
苍寅摇摇头,道:“有事儿?天大的事儿也比不上能跟故人多聚聚。”
聂小倩眉锋一皱,不由暗自苦笑。
好在,这间房是这家客栈中最大的,但尽管如此,一下挤这么多人,屋中也不免有太小之感。
苍寅没让八英之四进来,霍天民也让两个徒弟陪着几个要饭的兄弟在房外谈。
其实,刚见一面,就这么几句话工夫,钟灵、白云与柳毅等早就投了缘,年轻人谁愿意跟老一辈的在一起,自是巴不得如此。
屋里几人分别落座,苍寅老眼深注,仔细打量了霍玉兰两眼,三不管地突然劈头便道:“霍老儿,这真是你的女儿么?”
霍玉兰本被他瞧得颇为不自在,闻言脸色一变,连忙低下头去,霍天民神情一震,瞪眼说道:“苍老五,你这是什么话,这不是我的女儿,难不成是你的女儿?你且拿面镜子照照看,你配么?”
苍寅摇头失笑说道:“好厉害,当头便是一棍,霍老儿,你自己也未必见得高明,我问你,你何时生了这么一个标致的女儿?”
霍天民道:“这是我的事,你化子管得着么?”
苍寅道:“管是管不着,不过,我要饭的至表怀疑……”
霍天民道:“你怀疑什么?”
苍寅遭:“霍老儿,我问你,咱两个有多久没见了?”
霍天民道:“快二十年了吧!”
苍寅瞪眼说道:“胡说,屈指算算也不过十五六年……”
霍天民摇头说道:“不止,总有十八年了!”
苍寅白眉一挑,道:“霍老儿,你硬加这么两年,什么意思?”
霍天民道:“化子,什么叫做硬加两年,你用你那颗寿头仔细想想,前前后后,是不是整整一十八年?”
苍寅笑道:“敢情咱老哥儿俩成了薛平贵与王宝钏了……”
一句话惹笑了在座几人,而,都没有朱汉民笑得自在,笑得爽朗,苍寅却接着说道:“霍老儿,你要再说是十八年,我要饭的也没有办法,这是咱俩的事儿,也难于找第三者作证,十八年就十八年吧,霍老儿,你这个宝贝女儿今年多大了?”
霍天民未答反问道:“化子,你打算干什么?”
苍寅道:“我要饭的没儿没女,又不跟你攀亲,你怕什么?”
一句话羞红了霍玉兰娇靥,又低下粉首。
聂小倩忍不住叫了一声,道:“五老,你两位说你两位的,别把人家姑娘扯进去。”
苍寅咧嘴一笑,道:“到底是那一声姨管用,姑娘,你别在意,老要饭的就是有儿有女,他们也没那么好福气……”
这一句话,听得美姑娘粉首垂得更低。
话锋微顿,他又转向了霍天民,道:“霍老儿,你说不说?”
霍天民道:“这有什么怕人知道的,十八了。”
苍寅一怔,摇头笑道:“倒是巧得很,霍老儿,化子我记得你那老伴儿死了二十多年了,怎么你这女儿今年才十八?”
霍天民道:“不瞒你化子说,我又续了弦!”
苍寅“哦”地一声,说道:“那就难怪了,你是在咱分离那年续的弦?”
霍天民点头说道:“不错,正是那年!”
聂小倩突然笑道:“五老,怎么样,没错了吧?”
苍寅摇了摇头,皱了眉,道:“这……哪有这么巧……”
望了霍玉兰一眼,接道:“霍老儿,听民哥儿说,你这个宝贝女儿跟北京内城里,一个满族亲责的小郡主一模一样,而且除了服饰不同之外,简直就是一个人,根本令人难以分辨!”
聂小倩一皱眉头,美姑娘霍玉兰有意无意将粉首转注一旁,扬起子两道黛眉,霍天民则变色喝道:“化子你胡说,你怎么把我的女儿跟满……”
他倏然住口。
聂小倩淡淡笑道:“霍老英雄,德贝勒兄妹宦海奇英,我母子从没把他两位及他两位的家人当满族人看待!”
霍天民歉然笑道:“是老朽情急失言,夫人幸勿怪罪……”
干咳了一声,接道:“夫人见过那位小郡主么?”
聂小倩摇头说道:“我没有见过,不过汉民见过!”
霍天民转注朱汉民,道:“总盟主,化子所说的话当真么?”
苍寅道:“怎么不真,便是昨夜那两个狗腿子也都错把你这个宝贝女儿当成了他们的皇族亲贵小郡主呢!”
霍天民狠狠蹬了他一眼,道:“我又没问你,你多的什么嘴?”
苍寅摇头笑道:“老儿好厉害,简直像个泼妇嘛!”
霍天民双眼一瞪,便待反口相骂。
朱汉民连忙含笑说道:“霍老英雄,五老说的话没有错,事实的确如此!”
霍天民一怔,“哦”地一声,诧声说道:“世间竟有这么相像的人,那委实是件怪事……”
苍寅冷冷说道:“霍老儿,如今你总不能再怪我化子对你动疑了吧?”
霍天民板着脸道:“你臭要饭的动我什么疑?天下相像的人多得很,难不成你化子怀疑我拐带满族亲贵硬充自己的女儿?”
苍寅点头笑道:“不错,是有那么一点儿!”
霍天民冷然说道:“那么,小女在此,你何不问问他?”
苍寅冷冷笑道:“霍老儿,你把我化子当成三岁孩童了,要是真有这么回事,又出诸姑娘的自愿,我能问出什么来?”
霍天民道:“我没听说有人放着备极富贵荣华的小郡主不做,而甘愿跑到民间来吃苦受难的,要是你,你干么?”
苍寅有点故意找碴地摇了摇头,淡谈说道:“那很难说,要是有特别原因……”
霍天民真被激出火来了,霍地站起,道:“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见面就这样,化子,你敢是有意生事,存心跟我霍天民过不去?”
苍寅眨了眨老眼,道:“我哪儿敢,这是你霍老儿的地盘,我要有意生事,跟你过不去,我得先量量自己的斤两,对么?”
笑丁笑,又接道:“我只是问问是不是,为的是怕你霍老儿落个拐带亲贵的罪名吃上官司,你又何必这么横鼻子竖眼?”
“好说!”霍天民冷冷一笑,道:“化子,你可敢跟我打个赌?”
苍寅道:“赌什么,我化子的运气可是一向很好的,也会玩花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