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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藏宝库中,不见天日地过了几天,这时,肚子虽仍饿得咕咕乱叫,但是想起不久便可以重见天日,不由得精神为之大振,行动也格外迅速。
他身手极快,便已将到井口了,
也就在那时候,他已经觉出事情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因为,越是向上爬去,越是接近井口,他鼻端所闻到的那股浓烈的烟味、焦味,便也越来越甚。
袁中笙心中暗忖,难道费七先生在大排筵席,是以烟火味如此之重么?
但袁中笙的脑筋,纵然不够灵活,略一深思,也觉得绝对没有这个道理,他心中奇怪,上升之势,也更显得快疾无比。
转眼之间,他手伸处,已拉住了井栏,接着,一个翻身,人已出了枯井。
他才一出枯井,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可是,这一口气,他才吸到了一半,只觉得一股浓烟,直钻鼻腔,呛得他咳嗽起来。
袁中笙吃了一惊,连忙闭住了气。
可是,在他向前一看间,他立即又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一时之间,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本来,即使是站在庄后的枯井之旁,向费家庄看去,也可以看到亭台楼阁,极其庄观。
费家庄经过费七先生的多年经营,已有江南第一大庄之称,确是非同小可。
可是如今,眼前竟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的房屋,都成了瓦砾,而在瓦砾堆中,歪七横八,剩在碎砖上的,则是已被烧成了焦炭的柱子和椽子,在瓦砾堆中所冒出来的浓烟,还未停止,在半空中,结成了一大朵乌云。
袁中笙并不知道他自己在藏宝库中,究竟被禁锢了多少天。
然而在他此际的印象之中,一进一出,似乎只是片刻间的事。
而在片刻之间,便发生了那样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实是令人万万难以想象的。
袁中笙望着眼前冒着浓烟的瓦砾堆,张大了口,身子发麻,一动也不动。
好一会,他才因为身旁有脚步声,而陡地转过头去。只见那两人,扶着那受伤的人,也已上了枯井。那三人一上了枯井,连望也不向袁中笙望一眼,便向前疾奔了出去。
袁中笙忙道:“三位请住!”
那三人停了下来,袁中笙不知道怎样发问才好,他呆了一呆,才道:“三位,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三人中的一个,冷冷地道:“你不知道么?”
袁中笙道:“我不知道。”
那人“哼”地一声,道:“你不知道,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袁中笙心中的疑惑,岂是那人的这一句话,所能打发得走的?他连忙向前踏了一步,道:“你们——”可是,他才说了两个字,那人衣袖一抖,突然之间,暗器破空之声大作。
袁中笙一呆之际,只见眼前各种光芒,闪耀不已,不知有多少暗器,向自己一齐飞射而至!
袁中笙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他连忙足尖一点,向后疾退而出!
饶是他退得快,还是有几枚银光闪闪的尖针,沾在他的衣襟之上,那些尖计,针头殷殷发蓝,一望而知,含有剧毒!
袁中笙心头卜卜乱跳,抹了抹额上淌下来的汗珠,心中暗叫了一声“侥幸”!等他惊定,再抬起头来去看时,那三人已走远了。
袁中笙低头着地下,只见各种各样的暗器,落了一地,毒蒺藜,飞蝗镖,铁莲子,什么都有。而袁中笙却看得十分清楚,刚才那人,只不过扬了一扬手臂而已,这种功夫,倒颇像是传说中的“一手七暗器”功夫——
袁中笙一想及此,不禁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那“一手七暗器”功夫,乃是黑道高手,关中三恶的成名功夫,武林之中,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尽管暗器名家多的是,但要一手连使七种不同的暗器,却也不作第四人想!
袁中笙想起那三人的神情,分明是邪派中人,自然正是关中三恶了。
他一想及此,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这关中三恶,绝不是普通黑道上人,他们三人在关中,勾结官府,坐地分脏,势子极盛,本身武功,也是极高,袁中笙想起刚才和自己打交道的,竟是关中三恶之际,他实是不能不惊。
然而。当他想及关中三恶的一人,在自己的头顶上击了一下,竟至于腕骨被震断一事,心中却又感到莫名其妙。
他呆了片刻,暗叹了一声。
他知道关中三恶此际之所以急急离去,乃是因为未曾弄明白自己的底细,再加上刚才在井底,一上来便吃了一个亏之故。
如果他们弄清了自己的来历,那么,这断腕之仇,自是非报不可,在莫名其妙之间,竟结了这样的三个强敌,这实是袁中笙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他心中十分烦乱,身形一拧,向前疾奔了出去,不一会,便已到了费家庄的房子之旁,他在瓦砾堆中走着,还感到阵阵热气,袭了过来。
而看来,整个费家庄中,除了他一个人外,再也没有别人了。
袁中笙在费家庄中,穿来插上,又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他既不明白费家庄何以忽然遭此浩劫,更不知道在费家庄上的那些人,都去了何处,他只是感到,庄上的气氛,诡异之极。
他觉得再在费家庄上耽下去,有害无益,因之他一转身,便向湖边上奔去。
到了湖边上,只见还有几艘快船在。其余拴船的木桩上,全是断绳。想是那些上船离去的人.行动极其匆忙,以致连得解开绳结的时间都没有。
费家庄上,天下各门各派高手群集,是什么事情,令得他们的行动,仓猝如此呢?
袁中笙只觉得脑中乱烘烘地,一点道理也想不出来。事实上,袁中笙脑中之乱.还不止这一件事。文丽究竟到哪里去了,她新拜的师父是谁?费绛珠受了重伤之后,是不是更遭了文丽的毒手,这都是使得袁中笙心中乱成一团的事。
他跃上了小船,操起船桨,向前划着,只盼快些上岸。可以向武林中人,打听一下,究竟在费家庄中,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桨又一奖地划着,眼看已可以看到岸了、忽然看到,从湖岸的方向,有一只小船,箭也似疾,问前直划了过来。
两艘小船,迅速地接近,袁中笙向那小船上的人看去.只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天山四鹰中管心管四侠的弟子,那俊少年谢添生。
只见他面目污秽,衣服破烂、满头是汗珠,神情十分惶急。
两艘小船迅速接近,谢添生一抬头,看到了袁中笙,立即连打两桨,止住了小船的前进之势,大声道:“喂,你快回去!”
袁中笙愕然道:“回去做什么?”
就这两句话功夫,两艘小船,已经靠在一起。
谢添生以他手中的船桨,在袁中笙的小船船舷之上。击之不已,显得他心中异常焦急。
只听得他道:“快,快.你快到我师父那里去,告诉他,他所料是实。我还有事,不能分身去告诉他,碰上了你,那是再好没有。”
袁中笙被谢添生的几句话,弄得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什么叫作他所料是实?他料到什么了?我也有事啦!”
谢添生顿足道:“你有什么事?快走!快走!”
他竟不顾袁中笙是否答应,连划两下,小船已掉转方向,向湖岸激射而出。
袁中笙呆了一呆,心中暗忖这少年人好不讲理,自己曾被他无缘无故,灌了一肚子水,这时却又不理人家有没有事,便强差人做事!
袁中笙本来不想去睬他,但是他继而一想,管心乃是天山四鹰之一,是武林中成了名的高手,看谢添生的情形,事情像是十分危急,自己就算委屈些,又焉可见危而不加援手?
他一想及此处,便自心平气和了许多。
他一个转身,便划着小船,向费家庄之旁,管心所住的那个湖洲划去,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小船便已冲上了沙滩。
袁中笙一跃上岸,大声叫道;“管四侠!管四侠!”
他一面叫,一面向前奔去。
可是一路之上,却并没有人来应他的声音。
袁中笙心想,那一定是自己叫得太低了,所以管心未曾听到。他向前飞奔着,不一会便已到了上次他来时,管心和天河钓叟对奕之处。
但是那里,也是一个人也没有。
袁中笙呆了一呆,又叫道:“管四侠!管四侠。”
可是叫了两声,仍是没有人应他。他向左一转,在一条碎石铺成的小径上奔了出去,不一会,便到了几间十分整洁的茅屋面前。
他在屋前,停了下来,又叫了几声,仍是没有人回答,袁中笙踏前一步,伸手去推门竟是一推便开,袁中笙一步跨了进去。
怎知他才一跨进去,尚未看清屋中有些什么东西时,后头一紧,颈旁的“天鼎”、“天窗”两穴,已被人紧紧地拿住!
袁中笙那两个穴道一被人制住,头部僵硬,立时不能动弹。
袁中笙心中一惊,但是他还只当那是管心在怪自己未得许可,便擅自推门进来。因此忙道:“管四侠,是我,是我!”
袁中笙话才讲完,便听得身后响了一个难听之极的声音,道:
“你是谁?”
袁中笙一听得那声音,便不由自主,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一则,那声音难听之极,一声之下,便令人遍体生寒。
二则,那显然不是管心的声音,那么自己留然闯了来,可能便被他认为是奸细了!
因之,袁中笙忙道:“我……我是来报信的。”
那声音“哼”地,道:“报什么信?”
袁中笙道:“管四侠所料的,乃是事实。”
那声音道:“他料什么?”
“我不知道。”袁中笙道。
那声音又“嘿”地一声,袁中笙只觉得尾龙骨上,被那人的膝头,重重地撞了一下,颈上一松,他一个站不稳,便向前跌了出去。
这一跤,他迎面跌下地上,跌下去的势子又重,直跌得他金星乱冒,鼻青目肿,好不容易,才撑起身子来,向前看去。一看之下,他不禁心中一惊。
这时,阳光普照,虽在屋中,光线也相当明亮。
可是当袁中笙一看到眼前的那人时,他只感到一阵阵阴森之感,遍体生寒。
那人的身子,极高极瘦,坐在一张竹椅子上,并不比普通人站着矮上多少。他双臂下垂,指尖几乎可以碰得到地面。
而那人不但手臂奇长,手指更是细长无比,看来十分诡异。
最可怕的,还是那人的肤色,一片死白,像是一个在水中浸泡了多少日子的尸体一样,一张马脸之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有一只眼睛,闪着阴森森的光芒。
这样的人,一望便知是邪魔外道,不是什么正经人物!
袁中笙不明白何以在管心的隐居之所,会出现这样一个人的。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道:“阁下是谁?”
那人冷冷地道:“管心在哪里?”
袁中笙楞头楞脑地反问道:“你知道么?”
那人一声怒喝,衣袖一拂,一股大力,向前疾涌了过来,将袁中笙的身子,撞得向后疾退而出,背脊“砰”地一声,撞在墙上。
那一撞,撞得袁中笙眼前,金星乱进。
那人又问道:“管心在哪里?”
袁中笙哭丧着脸,道:“我如何知道?我是来找他报信的。”
那人道:“你是什么人?”
袁中笙道:“我从费家庄走出,半途上碰到管四侠的徒弟,他便托我带信息来的。”
那人目光闪闪,望着袁中笙,望得袁中笙心中发毛。
只听得他道:“你直到今天,方始离开费家庄?”
袁中笙道:“是。”
那人道:“你躲在什么地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离开费家庄,你凭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