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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金针,当中是空的,汪洋放在口中,向袁中笙“呼”地吹了一口气,道:“小王八,你大限到了!”
如果不是有刚才的事,袁中笙听了汪洋这句话,心中一定会大吃一惊的。但这时,他心中后悔已极,内疚之极。
他所想的一切,全是自己如何会这样糊涂,竟杀了一个和自己绝无冤仇的孩子!
袁中笙绝不能想像自己会做下这样的事的,但这却已是事实了!
他心中只感到茫然,汪洋的话,他甚至没有听真,只是顺口道:“是么?”
鬼见愁汪洋一见袁中笙对自己的生死,似乎漠不关心,心中也不免奇怪,心想天下竟有这样傻的人?莫非他在故作玄虚?还是他体内那股特异的真力,已经被人先取去了?
汪洋觉得大不放心,伸手向袁中笙的头顶上摸去,道:“你头顶的那股大力还在么?”
袁中笙正在心中伤心之极的时候,当真恨不得将自己的头顶上,击穿一个洞,好让那股力道泄去,因为就是那股力道,使得他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的!
当汪洋向他头顶上摸来之际,他整个霍地站了起来,道:“别碰我!”
汪洋抓住了袁中笙,也根本没有将袁中笙放在眼中,全然不提防袁中笙会突然站了起来。
如果袁中笙是突然向汪洋出手偷袭的话,那么汪洋虽然事先绝无提防,但以他武功之高,自然也可以立即还手的。
可是,袁中笙却只是霍地站了起来。
汪洋一个不提防,“砰”地一声响,袁中笙的头顶,正撞在汪洋的下颚之上!
这时候,袁中笙内心难过,体内真气喜荡,正处于极其激动的状态之中,头顶冒出的大力,大到了极点,那一撞,不但使得汪洋上下两排牙齿,陡地合拢,将舌头嚼碎,而且,头向上猛地一抬,头颈骨“格”地一声响,已脱了节,头颈比平时长了一倍,仰天倒在地上。
袁中笙站了起来,一见这等情形,不禁呆了。
汪洋这时,还未曾死去,若是袁中笙立即将他颈骨脱节之处接上的话,他还可以活命,但袁中笙一见汪洋满口是血,头颈伸得那样长,吓了老大一跳,连连向后退去。
汪洋双手乱抓,将身上的衣服,一齐抓破,身子乱滚,挣扎了片刻,终于死去。
袁中笙退开了好几步,见汪洋躺在地上不动,头歪在一边,七孔流血,形状十分恐怖,那情形,实是任何人一见,都可以知道他已经死去了!
袁中笙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足足呆了小半个时辰水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面对汪洋的尸体,向后退去。
他一面退出,一面仍望定了汪洋可恶之极的面庞,当他想及,滇南四鬼之一的鬼见愁汪洋,竟然被自己一头撞死之际,他仍不能相信那是事实!
但是汪洋的尸体,却就在他的眼前。
汪洋的手中,还捏着那枚空心的金针!
袁中笙望了那枚金针,又看到汪洋胸前撕烂的衣服,忽然,他看到了汪洋身边,一只方形的包袱,心头不禁大受震动!
他立即记起,在那山洞之中,那妇人摸着那孩子的头,叫那孩子将父亲的遗物带着,离开山洞,那孩子便取了这只包袱,带在身上。
如今,这只包袱,如何会在汪洋身上,袁中笙虽笨,也可以想得到那一定是汪洋到山洞中找自己,却看到了那孩子的尸体,是以在孩子的尸体之上,找到了这一只包袱!
由于汪洋的死,袁中笙心中的难过暂时放下了一时,但是,这时见到了这只包袱,却又立即勾起了他心中的痛苦来。
他呆呆地站了一回,向前走去,到了汪洋的身边,俯身将那只包袱拾了起来。那只包袱,并不十分重,袁中笙也不知道包袱中的是什么东西,他也不想去解开来看,只是揣入怀中,转过身,又向那山洞走去。
向那山洞接近一步,他心中的难过,便增加一分。
好不容易,捱到了那山洞的洞口,他却再也提不起勇气走进去了。
本来,他是准备进山洞去,将那母子两人的尸体移出来,觅一个地方,连同两只包袱,一起葬好的。
可是他到了山洞口,想起那个被自己一头撞死的孩子来,他双腿发抖,竟不能再迈前一步!
过了许久,他突然一声大叫,转过身来,向外急奔了出去,他边叫边奔,如同颠疯一样,不到七八里,已经气喘不已,但是他仍是一路狂奔,他已经奔出了山洞,仍不停步。
他足足奔出了十五六里,迎面两个人疾驰而至,袁中笙也像是未曾看见一样,向那两人,直撞了上去。
两人中的一个,一伸手,五指如钩,便已抓住了袁中笙的肩头,喝道:“朋友,有意生事么?”
两人话一讲完,又“咦”地一声,道:“是你!”
袁中笙被那人抓住,才定下神来,向那人望了一眼,只见那正是川东双侠中的玉面判官杜常,他身旁的则是紫面虬髯林标。
袁中笙想叫两人一声,可是他刚才,奔跑得实在太激烈了,气喘不已,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玉面判官杜常剑眉轩动,斥道:“气急败坏地,有什么事?”
林标则踏前一步,伸掌在袁中笙的背部,轻轻抚摸了一下。袁中笙只觉得一股暖洋洋的力道,自灵台穴中传了进来,顿时气顺。
杜常又问道:“什么事?”
袁中笙道:“我……”他只讲了一个字,便住了口。本来,他是一个老实人,既不会花言巧语,心中有什么事,也不会瞒着不说的。
然而,他一头撞死了那孩子,这事给他心中的刺激,实在太甚了,他非但讲不出口来,而且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绝不和人动手,宁愿被人打死,那倒也算了。
他这时,讲了一个字之后,便住口不言,川东双侠素知他木讷,倒也未曾怀疑什么。杜常道:“你师傅的下落未明,而且,武林中暗流汹涌,将有大变,你还是这样糊里糊涂,如何是了?”
袁中笙连忙低下头去,道:“是。”
林标叹了一口气,道:“二弟,你也不必苛责于他,马兄的下落,我们至今也还未曾查明哩。”
袁中笙道:“有一个和尚,曾告诉我说!”
然而,他一句话未曾讲完,两人便已齐声喝道:“别提那和尚之事。”
袁中笙曾亲见那和尚在费家庄上,只凭几句轻描淡写的话,便将几个一流高手,吓得面无人色,如今两人不愿提起,自然是心有余悸之故。
袁中笙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又答应了一声。
杜常道:“凭你的能耐,也找不到你师傅,你还是不要在江湖上乱闯了。”
袁中笙哭丧着脸,道:“可是师傅他老人家——”
林标道:“我们与你师傅,相交如此之深,自当尽力而为,你不要再多生事端,目黄山脚下去吧!”
袁中笙本来还想说,师傅的失踪,只怕和天下第一魔头,银臂金手寿菊香,正在找寻玄门七派的首脑人物有关。
但是他看川东双侠的面色不好,讲了出来,只怕只有多受训斥,因此便诺诺连声。杜常瞪了袁中笙一眼,摇头道:“马兄收徒,怎地如此不重资质?”
这话,分明是在说袁中笙其笨若牛,不堪造就!袁中笙自己也觉得十分惭愧,他当然不敢驳回,只是红着脸,低下头去。
紫面虬髯林标为人比较厚道些,伸手在袁中笙的肩上拍了拍,道:“你快去吧。”
袁中笙向两人行了一礼,向前走去。川东双侠,也向前疾掠而出。
袁中笙走出了几步,才想起刚才竟未及向川东双侠,询及费家庄何以成为灰烬一事。但是他继而一想,刚才自己若是问了,一定也给两人申斥回来的。
自己若不是已心灰意冷,本来倒也可以发奋做一番功夫不要给人家看死了,但如今……唉!袁中笙叹了一口气,迈开大步,向前奔了过去。
不多久,他便转人了大路,向黄山脚下奔去,一连几天,路上见到了武林中人,他便远远地避开,反正他生得楞头楞脑的,十足一个乡下土小子,人家也不会来注意他的。
那一天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他已经到了黄山脚下,马放野的隐居之所。
袁中笙心中又是感慨之极,慢慢地穿过了那片竹林,向前望去,只见原来的居住之所,已成了一片焦炭,那是滇南四魔放火烧的,袁中笙本就知道,可是,出于他意料之外的是,在废墟之上,竟然有一个新搭的茅棚,看来,搭了才不几天。
袁中笙心中不禁一喜,心想那不是师傅回来了,便是师妹回来了。
他这时,孑然一身,更是想见到亲人,他更希望是师傅回来了,因之叫道:“师傅!师傅!”一面叫,一面向前奔了过去。
到了茅棚之前,他站定了身子,又叫道:“师傅,可是你老人家么?”
他这句话才出口,只听得里面,传来了“咭”地一笑。
那一下笑声,十分娇媚,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自然不会是黄山隐侠马放野所发出来的。袁中笙略感失望,但却不减高兴,道:“师妹,原来是你,我早知道你会回来的。”
茅屋中的那声音却道:“看你,师傅师妹地乱叫,难道就没有一点想到是我么?”
袁中笙呆了一呆,才道:“费姑娘,原来是你!”
他一推门走了进去,只见在茅屋之中的,果然是费绛珠,费绛珠正对住一面青铜镜,手揽住了青丝,一手在梳,姿态撩人,更觉娇媚。见袁中笙走了进来,便道:“你不喜欢见我,是不是?”
袁中笙忙道:“不!不!只是我想不到你会在这里而已。”
费绛珠放下了手中的梳子,叹了一口气,道:“你呀!若是有一点想到我,就该料到我会上这里来等你的了。”
袁中笙听得惶恐之极,道:“我只当……这里……在的……一定是师傅,师妹了……”
费绛珠站了起来,道:“看你,急成那样子,谁又未曾怪你来!”
袁中笙向屋外张了张,道:“你爷爷呢?没有来么?”
费绛珠道:“我是趁爷爷不觉察时溜走的。我也不知道你的吉凶如何。我只是想,这里是你的旧居之地,又是我们两人的相识之所……”她讲到这里,脸上不禁一红。
隔了片刻,才续道:“……所以我便上这里来,心想只要你没有什么意外,便一定会回来的,我日日在那山岗上望你,好不容易,见你慢慢地走了过来,我连日来……披头散发,想梳好了头来见你,……怎知你又师傅师妹地乱叫!”
袁中笙怔怔地听着,双眼定定地望着费绛珠。
他虽然不是机智绝顶之人,但是费绛珠话中,深厚之极的情意,他如何会听不出来?一时之间,他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
费绛珠红了脸,道:“你又这样子看人作什么?”
袁中笙忽然道:“不要说你披头散发,就是你剃光了头发,也是比谁都好看!”
袁中笙不善词令,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措词来赞美一个少女,只是心中想到什么便讲什么,这样的话,在旁人听来,可能有滑稽之感,但是听在费绛珠的耳中,却知道那话当真是出自袁中笙的肺腑之言,那真是比蜜还要甜!”
她睁大了眼睛,道:“当真么?”
袁中笙点头道:“当真。”
费绛珠还不放心,道:“比你师妹还要好看?”
袁中笙想了一想,道:“我在刚认识你时觉得你虽然好看,但却比不上文丽师妹。不知怎的……你像是越来越好看……竟然超过了她。”
费绛珠红着脸,道:“呸!只当你老实,谁知你比谁都会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