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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绛珠听了,不禁一怔,道:“你又节外外生枝作什么?”
袁中笙道:“不,这件事如果不是完全弄清楚了,我是绝不会安乐的。”
费绛珠道:“你不是说那孩子的母亲,是在山洞上面,凸出的一块大石上的么?还是我为你去看如何?”
袁中笙道:“那又何必?”
费绛珠心念电转,想了一想,道:“那么,你快去找一些树枝来,扎成火把,我们可以用来照明!”
她是想支开袁中笙,自己从中可以做手脚。
袁中笙答应了一声,费绛珠催道:“那你就快去吧,做火把的树枝,要多油质的,不可随便找上一些就算了。”
常言道:“君子可以欺其方。”袁中笙究竟是一等一的君子人,虽然觉得费绛珠罗嗦了些,但是却也绝想不到其他方面去,转身出了山洞。
费绛珠一等袁中笙出了山洞,立即身子一转,又取出了一个火揩来,一幌点着,火光一映,她便抬头向上看去。
果然,在上面,有一块凸出来的大石,但是却有两丈多高,颇不容易攀上去。
费绛珠知道,如果那妇人的尸体,被袁中笙看到的话,那袁中笙—定会以为那孩子死实了,而费绛珠实是不愿意一个自己绝未见过面的孩子,破坏了她一生的幸福。
是以,她身形闪动,已到了石壁之旁,手足并用,向上攀去。
费绛珠的功力,本就颇高,山壁固然陡峭,她并没有用了多少时间,便到了那块凸出的大石之上。
她到了那块大石之上,尚未定睛向前看去,便听得下面传来了袁中笙的声音,“啊”地一声,道:“你不要火把了么?”
费绛珠吃了一惊,不及去看眼前的情形,先向下望去,只见袁中笙手中,握着一双札好了的火把,正仰头望着自己。
费绛珠心中暗暗叫苦,忙道:“我久等你不来,便心急起来,想自己先上来看看,你却恰好回来了。”
袁中笙的面色,白得可以,道:“你……你看到了什么?”
费绛珠听得袁中笙这样问去,心中不禁一喜。
她知道袁中笙的武功十分平常,他想要在那么陡滑的山壁之上,攀到这块大石上来,绝不是易事。那么,自己只要随便看上一眼,便告诉他大石上什么都没有,袁中笙不至于不信自己的话。
他要是真的不信的话,自己还可以大发娇嗔,说他不信任自己!
是以,她立即转过头去,道:“我——”
她本来早已准备好说“我什么也看不到”的。
可是,她一面转过头去,一面开口,等到讲出了一个“我” 字之后,头已转了过去,在火揩子的火光照映之下,她也看到了眼前的情形!
而当她一看到了眼前的情形之后,她那一句话,只讲了一个字,便再也讲不下去了!
这时,在下面仰头上望的袁中笙,只见费绛珠才一转过头去,讲出了一个“我”字,身子便猛地一震,不自由主,向后退出了一步。
而在火揩子的照耀之下,费绛珠的面色,也是苍白的可怕!
袁中笙一见这等情形,便知道事情不妙了。
他鼓足了勇气,颤声道:“怎么了?绛珠……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连问三遍,费绛珠才像是松过了一口气,连忙转过头来,不再向前看去,道:“我……没有看到什么……大石上什么也没有。”
袁中笙猛地一怔,失声道:“你骗我!”
他一面说,一面已向石壁奔了过去,向上攀去,但是那石壁陡滑无比,他只攀上了七八尺,便已难以再找到什么凭藉继续上攀了。
他昂着头,道:“绛珠,你来帮我一帮。”
费绛珠道:“你……你不上来也罢!”
袁中笙额上的汗珠,如雨而下,道:“不行,我要上来,我一定要来看一个究竟!”
费绛珠叹了一口气,她虽然绝顶聪明,但是她自己既已大惊失色在先,再要讲大石之上,什么也没有,自然难以使袁中笙相信了。
这时,她只得叹了一口气,一扬手,将系在腰际的丝条,向下抛了下去,袁中笙一伸手抓住,费绛珠将他拉了上来。
袁中笙到了大石之上,由于心情的紧张,已是喘息不已,他向前看去,身子也是猛地一震!
只见那妇人的尸身,还躺在石榻之上,看来就像是一具骷髅一样,但是偏偏眼睛没有闲,两只乾瘦了的眼睛,在火揩子的光芒的照顾之下,闪着灰白色的光芒,那情景,实是可怖之极,的确难怪费绛珠一见,便什么话也讲不下去了。
袁中笙双眼发定,向前看着。
许久,许久,直到费绛珠手中的火揩子,火头又将熄灭时,他才陡地以双手,掩住了自己的脸,但是却仍然一声不出。
费绛珠苦笑了一下,道:“我想顽皮的孩子,未必懂得埋葬他母亲的遗体。”
袁中笙只是掩着脸,一声不出。
费绛珠又道:“是的,我想起来了,那妇人临死之际,托你将那孩子带走的,是不是?”
袁中笙见那妇人的遗体在此,早已六神无主,费绛珠连问了两遍,他才“噢”地一声,道:“不错,我也已答应她了。”
费绛珠双掌一击,道:“这就不错了!”
袁中笙道:“什么不错!”
费绛珠道:“那妇人在临死之前,叫你将那孩子带走,后来她死了,你带着孩子离开,如果一切意外都未曾发生的话,那孩子能不能葬他的母亲?”
袁中笙搔了搔头皮,道:“自然不会。”
费绛珠道:“这就是了,可知道那妇人根本不想她的孩子埋葬她,而她的孩子,在一醒过来之后,一定又到处找你去了!”
袁中笙给费绛珠这样一说,想了一想,觉得费绛珠的话,也大有道理。
因为,如果不是自己和那孩子对撞了一头,发生了意外的话,那妇人的尸体,也不会有人埋葬的。
他呆呆地站着,脑中仍是一片混乱。
费绛珠见袁中笙不出声,知道他的头脑不甚灵活,听了自己的话后,将信将疑,仍在考虑之故,所以也不去打扰他,大着胆子,又向那骷髅也似的妇人尸体看去。
这一次,她心中已不像第一次那样吃惊了,她看了几眼之后.忽然觉得那妇人死时的姿势,来得十分怪异。她是躺在石榻之上的,但是右手却曲向颈后。
看这样的情形,像是她临死之际,想从颈后,取出什么东西来,但是东西还未取出,便已经力竭身死一样。
费绛珠一看到这样情形,心中不禁猛地一动!
此际,费绛珠已经得到了七册“玄门要诀”中的四册,但人总是贪心的。
她一见到那妇人在临死之际,像是要取什么东西,心中不禁一动,暗忖难道还有三册“玄门要诀”,也在她身上?
如果自己能将七册玄门要诀,得齐在手中的话,那岂不是锦上添花了么?
她回头向袁中笙看了一眼,只见袁中笙仍是呆呆地站着,她便踏前一步,将那妇人瘦得只剩枯骨的手,自颈后拉了出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妇人的手中,握着一件物事。
但那物事,却并不是她想像中的“玄门要诀”的其余四册,而是一封信。
费绛珠知道那妇人既能保有四册玄门要诀,那一定不是普通人,所以一看到有一封信,她立即想到,那封信中,可能关系什么武林大秘密!
她一探手,使将那封信取了下来,向信皮上所写的字看去。
一看之下,费绛珠不禁猛地一怔,“咦”地一声,说道:“袁大哥,这个妇人,你可识得她么?”
袁中笙这才抬起头来,道:“我从来也未曾见过她,怎会识得她?”
费绛珠道:“但是她却识得你的师傅。”
袁中笙道:“不会吧!”
费绛珠道:“你来看,这封信,信皮上写着‘书呈马放野大侠亲启’等字,如果她不识得你师傅,怎会写信给他?”
袁中笙心中更是奇怪,他立即想到,那妇人之死,不知道和自己师傅的失踪,有着什么关连?他一面想,一面向前走了过来从费绛珠的手中,接过那一信来一看,果然封皮之上,写着“书呈马放野大侠亲启”九个字,下面的日子,是五月初一,那是距今约莫两个月之前写的。
那时候,什么意外都未曾发生,自己师徒三人,还在黄山脚下,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只是不知道那妇人为什么写好了信,又不送出去?
袁中笙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费绛珠道:“拆开来看看,信内写些什么?”
袁中笙道:“信没有封口——”
他一面说,一面打开了信封,你进了两只手指去取,那一句话,也陡地停住,道:“是空的,里面没有信。”
费绛珠也是一呆,道:“没有信?不会吧,她临死之前,还郑重地将之握在手中,怎会是一个空的信封?”
袁中笙道:“真的没有信。”费绛珠将信封抢了过来,看了一看,果然只是一个空信封。
她呆了一呆,道:“我们找一找,只怕那封信在这里的。”
袁中笙也觉得事情大是可疑,道:“好,我们找上一找。”他接过了费绛珠手中将要燃尽的火摺子,点着了一盏油灯。
两人先将那妇人的尸体,抬下了石榻,然后,翻起了枕头。
他们两人,才一翻起了枕头,便有一大蓬纸片,飞了起来,费绛珠忙道:“这就是了,原来信已给她撕了,我们可以拚起来,别少了一张。”
袁中笙衣袖一扬,将已经飞起的纸片,一齐压了下去,好在那信封被撕得不是太碎,碎纸片都有寸许大小,要拼凑成为原信,也下是什么难事。两人一齐动手,不一会,已凑成了一大半。
而袁中笙在一旁,一面拚凑着那封被撕碎了的信,一面看着信上所写的文字,等到拚成一大半的时候,他已经身子发颤,手儿发抖,连拿起一张碎纸片的力道,都没有了。
费绛珠这时,心中也是骇然了,但是她究竟比袁中笙镇定,忙道:“你且别动手,让我一个人来将这封信凑齐了再说。”
袁中笙一声不出,垂下了双手,在旁等着。
又过了一盏茶时,费绛珠已将那封信,完全拼凑了起来。
袁中笙双眼,一直定定地望住了那封信,在费绛珠未曾凑成之前,他也已经知道那封信上所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那信上所说的事,和他师傅马放野的失踪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对袁中笙,却有着切肤的关连!
费绛珠从头至尾,又将那封信读了一遍,也不禁呆住了作声不得!
只见那信写道:“马大侠钧鉴,愚夫妇与阁下素未谋面,贸然通函,唐突之处,尚祈原宥,二十年前,愚夫妇为敌所追,仓皇失措,走投无路,婴儿生三月,正在襁褓之中,敌人性残,自身难保,势难顾及婴儿,而婴儿何辜,忍看遭敌毒手之残杀?匆促之中,只及在襁褓之上,画一袁字,弃于农家之前。事后,愚夫妇侥幸脱险,此事耿耿于怀,二十年后,重临旧地,已面目全非,几经曲折,始知此子已为阁下收为弟子,愚夫妇昔年弃子,事不得已……
那一封信,只写到这里,便没有了下文。
信没有写完,下面当然连个署名都没有。
照那情形看来,像是这一封信,未曾写完,写信人便感到还是不要再继续下去的好。
至于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使这两夫妻,不想去认失散了二十年的儿子,那却不得而知了!
袁中笙和费绛珠两人,在石榻之前,呆了不知多久,还是费绛珠先出声,道:“袁大哥,你的身世,弄清楚了。”
袁中笙木然而立,嘴唇掀动。
费绛珠起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