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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玊忽生愧疚,沉声道:“武功还可再练,但这手……恐怕是难恢复以前了。”《
沈白露泪珠夺眶,哒哒坠下来,心头似被人狠狠揪起一般,沈玊内心自然也百感交集,沉闷不已,转头对青檀道:“青檀,你先去歇着吧,明日再来照顾未已。”《
青檀“嗯”一声,抿着唇走向屋外,靠近门边忽又停下来,回头道:“主人和……小姐,也早点休息吧。”《
沈玊微怔,继而慈和一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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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自外关上,屋中氛围又沉默下来,沈玊看向沈白露,忽道:“白露,我有一事问你,你要如实答我。”《
沈白露注视着沈未已的眼神一怔,看向沈玊道:“爹爹想问什么?”《
沈玊皱眉道:“你十五岁那年,分明亲口对我说过想嫁给未已,可到后来,为何又……反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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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露身子微微一抖,垂下头道:“我……”《
沈玊道:“未已还说,你自从离开雪山后,便喜欢上了渝州城里的一位公子哥,这事又是真是假?”《
沈白露轻咬唇瓣,面色含着痛苦,道:“两年前,女儿的确喜欢过一个不该喜欢的人,还险些为他弄丢自己的性命。”抬头看着沈玊,认真道:“但女儿现在知错了,从回到雪山,看到师兄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自己错了!这世上真正喜爱我的男人,除开爹爹外,就只有师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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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玊一愣,却见她忽然在自己面前双膝跪下,捏着袖口道:“爹,我日后再也不离开玉龙山了,我愿在此处和师兄相伴到老!求求你让师兄变回以前的样子……别让他再像现在这样痛苦好不好?”《
沈玊心中一惊,半喜半忧中,沈白露又续道:“这些日子来,我想了很多,可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师兄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他……我一天不看到他,心里就害怕就难受……”说到这里,忽已满眼含泪,哽咽着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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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玊听在耳中,痛在心里,扶她起身道:“你的心思爹爹明白,可眼下能让未已变回原来模样的人不是我,是霍木兰啊。”《
沈白露一震:“师兄真的……这么喜欢她?”《
沈玊叹道:“若不是为她,你师兄也不会和我闹得不可开交,让我一气之下,将他弄成这个样子。”《
沈白露呼吸一窒,胸腔闷得将要透不过气来,喃喃道:“为什么又是她……”《
沈玊好似没有听到,沉吟道:“算了,等给他调养几日后,便遂了他的心愿,让他去找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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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色熹微。《
飘舞近一天一夜的飞雪消停下来,窗户似镀上一层白砂,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沈未已皱着双眉,悠悠转醒,看到的竟是沈白露安然的睡颜。他整个人呆住,似还没有接受自己曾经最爱的师妹已死而复生的事实,怔怔地看了半天,才蓦然回神,侧起身走下床去。《
他没有惊动沈白露,淡漠的心甚至也没有因她而触动,满脑中闪动的仍然是霍木兰的模样身影,是一个坚定而急切的念想——《
她就在这附近!《
他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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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手换好鞋袜,甫一打开屋门,看到的却是抱膝蹲坐在门槛边似睡非睡的青檀,沈未已登时一怔,脱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青檀惊醒,忙站起身来道:“公子!”余光偷偷向屋内一瞄,抿唇答道:“主人让我来照顾你。”《
沈未已断然道:“我不用你照顾。”大步走开,向院外走去,青檀竟是不拦,轻轻蹙着眉看向床边枕臂而睡的红衫少女,迟疑少顷,迈开腿走过去,拾起床上的被褥盖在她身上,双眸微垂,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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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已奔出院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中快步行走,将近松林,忽见一佝偻身影站在林径外,神色冷肃,负手而立,正是沈玊无疑。《
沈未已蓦地站住,不安道:“师父……”《
沈玊并未回应,忽从袖中甩来一物。《
沈未已忙伸手接住,打开一看,那物竟是之前那本记载心疾之症的医书,原版残缺的后半内容,此刻已被重新填上,借着淡白熹微,可看清那些墨迹漆黑崭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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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已赫然震住,沈玊拂袖道:“走吧。”《
沈未已呆上一阵,才猛然回神,看向他道:“多谢师父!”《
沈玊面色复杂,垂目道:“小声些,若将白露吵醒,你就别想走了。”《
沈未已心中大动,撩开衣衫下摆在雪径上一跪,激动道:“谢师父成全……”《
沈玊闭上双眼,道:“不必谢我太早,如今半年已过,她兴许早已不在人世,你此番去寻,还是要做好准备。”《
沈未已双目一酸,含泪道:“不会……木兰会等我的!”《
沈玊淡漠道:“那你又可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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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已登时一震,脸色陡然惨白,睁大双眼苦思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她拿来还魂丹救活白露,一定去过沧海岛……”《
沈玊轻声而叹,双手负背走到沈未已身肩来,仰头望天道:“还记得我在恨水陵中刻下的三句词吗?”《
沈未已答道:“记得。”《
“世事无常啊!”沈玊深吸一口气,向着梅林处走去,边走边道,“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沧海岛,本该是不存在这世上的!不存在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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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苍劲而飘渺的声音徐徐飘远,似飞入天幕的一卷雪花般,在虚空中辗转几番后便杳无痕迹。《
沈未已大惑难解,怔怔站起身来,拿着那本医书一边走,一边念着沈玊适才说过的话:“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皱紧双眉,低着头走进雪松林,喃喃又道:“沧海岛本该是不存在这世上的……不存在的……”《
寒风肃肃吹在脸颊,沈未已却已感觉不到严寒之气,脚下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甫一奔出松林,眸色骇然道:“难道是……那里?”《
沈未已胸中大震,不敢肯定这想法,又不忍在绝望之下去否定,他敛住纷纷思绪,拔腿向山下奔去。《
这一路,几近疯癫。《
《
日升日落,昼去夜来,蜀中已有落雪翩飞。《
浩浩大江之上,雪雾苍渺,两岸青山全笼罩在一片寒霜下,凉意沁人的江涛啪啪打着船舫。《
沈未已站在船头,眸色深邃,雾鬓飞舞,双袖在风中忽忽鼓荡。《
又是近一个月的劳顿奔波,昼夜难眠,他白皙秀雅的面容已彻底颓靡不堪,满是风霜。《
他不再是去年独坐在梅林□月煮酒的神医公子,不再是蜀中风云上一指惊人的乾坤传人,甚至不再是那个含笑而嗔的女人面前春风得意的白衫男子……他蓬头垢面,神色枯槁,像一个痛失一切,流浪在天地中不知归所的魂魄。《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个声音日日夜夜地呼唤着他,一遍一遍地告诉他,提醒他,让他不顾一切,跋涉千里,来到这一条浩瀚的大江上。《
《
江山如旧,眼中风景却已不再是初次来时的暮春阑珊,荡在江涛上的船舫一步一步向前迫近,弥漫在远处的凄迷雪雾逐层散开,露出一座雪花纷飞的绿岛。《
正是千雪山庄。《
沈未已心中一动,迫不及待又向船头踏上两步,一动不动地望着岸边的一排水榭,心跳速度渐增渐急,放在袖中的左手禁不住颤抖起来。《
他用力吸一口气,赶忙拿来船边的木桨,用力把船划向岛岸边,每划动一次,心脏便在胸膛中剧烈一震,越来越快,越来越响,随着轰轰浪涛起起落落,几欲从他喉中一蹦而出。《
《
木船在飞雪中急速前进,一靠江岸,还未停稳,沈未已便扔开木桨奔向岛上,大喊道:“木兰,木兰!”《
山庄寂寂,风雪飞舞,尚未盛开的梨花林已是自然的白色茫茫。沈未已奔进林中,冲入院落,在四周辗转搜寻,高声呼唤,却还是无疾而终。《
大雪飞落,无休无止。《
沈未已心下一阵寒栗,整个人犹如被这严冬冻得将要裂掉,眨眼之间,便在这渺茫天地中支离破碎,灰飞烟灭。《
他赫然震住,呼吸似要莫名停止,却在这时,漆黑黯淡的眸色忽又闪起一道利光,颤声道:“后山……”《
他不容多想,抽身便向林木丛生的后山奔去,向着小岛另一面拼命疾行,衣衫被身周嶙峋石尖枯枝划破,面颊被朔风冻裂,他却全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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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青山赫然挡在路前,刀山剑树,幽径陡峭。《
而山的那一面,就是他此刻竭尽全力所要奔赴的地方。《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不是绝境逢生,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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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骤起,漫天雪絮似白绫飞舞,一圈又一圈将沈未已紧紧缠绕,他用力拂动左袖,挡开遮蔽视线的风雪,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滚下山去。《
全身登时一阵刺痛,密密麻麻,断断续续,好似身在万箭齐发中不断被射杀一般。沈未已咬紧牙关,忍着不做呻…吟,等滚到山脚大石边停下来时,他已狼狈不堪。《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敢懈怠,立时扶着树脚大石爬起身来,抬眸一望,霎时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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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江天一线,飞雪自天幕坠落,洒入浩瀚江波。《
一人背对着他坐在岸边,玉簪束发,衣袂翩翩,膝盖上躺着一名身着红衫的女子。《
那是他的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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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已全身僵硬,却是一瞬不到,立刻嘶吼出声,痛叫道:“木兰——”《
双腿飞奔,泪雾散开,不遗余力穿过身周这纷乱的飞雪,像挣脱生死,挣脱一切难以逾越的鸿沟和禁锢。《
而靠近后,看到的却是霍木兰苍白的容颜。《
和这漫天雪景一般,一触就会碎成灰烬。《
他双膝一软,猝然跪倒在地,面色一变为惶遽绝望:“她怎么了……”《
静坐的那人低着头,神色掩盖在飞舞的额发下,轻声道:“她在等你。”漠然一笑,指尖轻触在霍木兰如灰的面颊上,沙哑道:“等不到了。
81长相思(四)
唐翎的声音宛如一块刀片;藏在身周一阵又一阵浩荡的江涛里;在沈未已心头一下一下的剜着。
》鲜血淋漓。
》可霍木兰的脸;却惨白如死灰。
》沈未已全身一僵;清泪自眼眶簌簌滚落下来;砸在霍木兰白皙的手背上。他呆然看着她安静的脸;脑中蓦然迸出自相遇以来的无数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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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山小筑初遇时,她不顾一切冲进风雪里;红着眼睛对着他大喊:“你是沈玊的徒弟!他死了,那你便是天下神医,你要救我!”
》而那时他回应给她的;却是一个冷冽的眼色,和一声淡漠的:“作茧自缚;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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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木亭外;她孑然而立,身肩落满翩然梅瓣和雪花,泪里含着笑说:“如果你爱过,兴许,你今天就不会那样说我。”
》那时他不悦,想要反驳,却又听到她接着道:“比起接受一份残缺的爱,我情愿将它弄碎。这就是我。”
》那是他第一次因她而震撼,为她的坚韧和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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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阵阵,梅瓣簌簌而坠。
》一杯月共饮下,她似醉非醉地靠在圆柱上,向他调侃:“那……咱俩绝配了。”语罢,凤眸笑弯。
》温柔而蛊惑的气息,仿佛至今都盘绕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那是他第一次为她心动,因那将支离破碎的痛苦糅杂在心灵深处,含笑娓娓道来的豁达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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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骗她的那个夜晚,冷月孤升在雪松林上,她如火背影寂寞而坚强,回眸笑看过来时,眼中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