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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手佛心-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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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认为时机不适切。”

“时机?小友这句话似有深意?”

徐文心头一凛,道:“可以这么说!”

“好,本人不勉强小友,不过,本人倒想先代上官宏说说恩怨经过……”

这在徐文正是求之不得的事,立即道:“在下洗耳恭听!”

他期待这已经很久了,只是没机会,他所知的是上官宏与父亲有杀妻灭嗣之仇,至于实情,却不得而知,他也问过父亲,但父亲却讳莫如深,现在,对方主动提出,正合心意。

“卫道会主”眼中掠过一抹痛苦的神色,沉重而缓慢地道:“事件回溯到二十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个芳名四播的美人,叫祝艳华,她,便是上官宏的妻子,男才女貌,不知羡煞了多少江湖同道……”

徐文想及上官面上的疤痕,疑惑地“噢”了一声,以他的记忆,女貌不知,男才却未必。

“卫道会主”顿了一顿,又道:“有一天,祝艳华忽地失踪了,上官宏起初不以为意,认为她有什么事出外耽搁了。可是,一连数天不回,上官宏感到事非寻常,夫妻婚后,形影不离,这说明了她业已发生了意外,而且,祝艳华这时业已怀了数月的身孕……”

“哦?”

“于是,上官宏丧魂失魄地浪荡江湖,寻找他的爱妻,内心的悲痛,实在非局外人所能想象。不久,他得到了线索,祝艳华被‘七星堡主’徐英风掳劫……”

徐文的面色变了,但他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自觉地又“噢”了一声。

“卫道会主”咬了咬牙,继续遭:“‘七星帮’人多势众,‘七星堡’在武林中犹如遗世绝域,徐英风功力深不可测,上官宏要想救出妻子,比从虎口里夺羊还要困难,伉俪情笃,而且妻子腹中孕有上官氏之后,他在万般无奈之中,毁容变貌,投入‘七星堡’……”

“以后呢?”

“他入堡之后,处处小心翼翼,博取徐英风的欢心,以他的才华,当上了‘七星堡’的师爷,与原来的七大高手,并称为‘七星八将’……”

徐文呼吸也为之急促起来,他虽身为少堡主,但因从小被隔离教养,对堡中的一切,懵然无知,这听起来,有如秘辛珍闻。

“一晃数年,上官宏业已侦知妻子被徐英风占为第三夫人,他悲愤妻子的失节,徐英风的卑恶,但,内外一院之隔,他始终无法与妻子谋面,又念及那已出生还不知是男是女的婴孩,如不见她一面,的确死不甘心,他只有等待,忍耐……”

徐文忍不住脱口道:“这是事实么?”

“卫道会主”目中闪射出栗人的恨火仇焰,切齿道:“当然!”

“以后呢?”

“有一天,机会来临,他与妻子见了面,才知道爱妻忍辱偷生,是为了上官氏一点骨血,也希冀能见丈夫一面……”

“上官宏有后人留在堡中?”

“起初是一个谜……”

“谜?”

“祝艳华临盆之后,婴孩随即被带走,她本身也不知是男是女,也不知骨肉是生还是死,为了这,她苟活下来。那一次与丈夫见面,事为徐英风所悉……”

“啊!”

“徐英风的确够毒辣,够残忍。他当场没有发作,事后设宴与上官宏谈判,他答应让他夫妻破镜重圆,并承认自己是一时之错……”

说到这里,“卫道会主”面上的肌肉起了急剧的抽搐,声调也变得暗哑,但那恨毒之气,却流露无遗。

他是激于义愤?抑是……

徐文的内心起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波动,一方面,他感到仇恨的紧压,一方面又因父亲的生前作为而感到羞惭。

“卫道会主”似乎也在尽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半晌才接下去道:“上官宏内心并不稍减夺妻之恨,只是他不得不低头,这席酒,在异样的气氛中过去。散席之后,徐英风命‘七星八将’之首的周大年送上官宏出堡,明是相送,实则是要周大年取上官宏性命……”

“结果上官宏没有死?”

“嗯!周大年与上官宏私交极厚,为人也与其余六将不一样,十分不耻徐英风所为,于是,他揭露了这毫无人性的谜底……”

“揭露了什么?”

“徐英风杀害了祝艳华,那一席酒便是人肉之宴……”

“砰!”茶几被击成一堆木屑。“卫道会主”目瞪如铃,惨厉地吼道:“小友,这是豺狼之行,是人,怎能做得出来!”

徐文全身起了一阵寒栗,真是事实么?父亲真的如此无人性么?这的确是前所未闻的惨酷行为,以人肉作宴……

“卫道会主”的眼珠几乎脱眶而出,以痛极呻吟的音调道:“小友,上官宏吃了他爱妻的肉……”

徐文脱口狂叫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徐堡主不可能做这酷毒的事!”

“可是事实真的如此。”

“之后呢?”

“上官宏誓报此仇!”

“于是上官宏纠合同党,血洗‘七星堡’……”

“照理,他血洗‘七星堡’也难消此恨,可是他没有,他只找徐英风一人!”

“那血洗‘七星堡’的是谁呢?”

“不知道!”

“在开封道上残杀徐堡主的又是谁呢?”

“不知道!”

徐文咬了咬牙,转变了话题,道:“那八将之首的周大年呢?”

“放走上官宏之后,下落不明。”

“会主说上官宏有后嗣留在堡中?”

“当初是判断如此,后来经查探,那初生婴儿出世之后,即被杀害了。”

“今天在下可以见到上官宏本人么?”

“当然。”

就在此刻,总管古今人来到厅中,向“卫道会主”恭谨地道:“酒宴齐备!”

“卫道会主”站起身来,一摆手,道:“小友请!”

徐文离座道:“不敢。会主先行!”

“如此有僭了,请随本人来!”

酒席设在客馆的一处敞轩之中,徐文与“卫道会主”等甫一抵步,一干高手,肃立迎候。

徐文目光转处,一颗心登时狂跳起来,“痛禅和尚”、“修缘师太”、“无情叟”、“丧天翁”、“彩衣罗刹”等全部在场,除“彩轿”不见现踪之外,“卫道会”的特级人物,半个不少。

他暗暗祝祷着,天从人愿!

入轩之后,分两席入座,徐文坐了客位,“卫道会主”居首,“无情叟”与“丧天翁”

并坐下位,“彩衣罗刹”打横,另桌只有两人,是“痛禅和尚”和“修缘师太”,总管古今人在酒菜上了之后,退出轩外。

“痛禅和尚”一桌,是素席,但也十分考究精细,这一边则是水陆杂陈。

徐文猜不出“卫道会主”如今这些巨头设席的原因,但此刻他已无暇去想这些,他想的只是如何猝然施出“五雷珠”,使在场无一漏网。

形势是百分之百有利,现在的问题是自己的安危,一粒“五雷珠”,足够摧毁这敞轩,只是自己如何脱身?

借词离席,出其不意掷出“五雷珠”?

但在场的无一不是当今武林巨擘,只要稍一不慎,露出破绽,甚或举止上使对方起疑,势非功败垂成不可,以后,当然是没有机会了。

如果在席间猝然施袭,绝对成功,但自己就得与敌偕亡,贴上性命……

初时,他只想到快意恩仇,现在他感觉事情仍极辣手。

最主要的,他必须在下手前抖露身分,使仇家了然死因,若糊里糊涂出手,岂非失去了报仇的本意,但,这样一来,会有什么后果呢?对方会先发制人吗?

恍惚中,酒过数巡,他仍沉溺在冥想中。

他必须立刻有所决定,否则良机失去,将悔恨无反。

与敌同归于尽是上策,可说万无一失。

可是,母亲被人劫持,此行成败,不单是为死者报仇,也关系着母亲的安危,自己一死,母子无再见之期,母亲将如何呢?

他不敢朝“痛禅和尚”望一眼,陌生汉子传言,这贼秀是残杀父亲的凶手,他怕不能自制,而在神色中露了破绽。

席间沉默得出奇,谁也不曾开口说话,只有轻微的杯箸之声。

一条红影,悄然人轩,默默地在“修缘”老尼身边坐下。她,正是方紫薇,短短数日,他像变了另外一个人,憔悴得像一朵凋零的残花。

徐文瞥了她的侧影一眼,马上收回目光,心想,她也来凑上一命!

是下手的时候了吗?

徐文只觉一种无形的重压,使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他不敢想象一旦“五雷珠”

掷出之后是什么后果,但又不能不想……

忽地,他发觉疏忽了一件大事,于是他开了口:“会主,尚有一位贵宾来到?”

“卫道会主”立即应道:“小友是说上官宏么?”

“是的!”

“他必然会到!”

所有的目光,不期然地扫向徐文,像一支支的利箭,然而他也不以为意了,再过片刻之后,一切将无一存在,有形的,无形的,全趋于幻灭。

他已决定把生死置诸度外,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任何一个慷慨赴死的武士,他终归是人,人,必然有其人性上的反应,此刻,面临生命的终站,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了许多不同的面影——

惨死的父亲!

失踪的母亲!

外表放荡而情深似海的“天台魔姬”!

末路温情的蒋尉民父女!

正阳鬼屋中的大母“空谷兰苏媛!”

“妙手先生”、“七星故人”……

“白石峰”后的怪老人。

这些,似乎如在目前,又似乎很遥远。

蓦地——

“卫道会主”站起身来道:“小友,上官宏来了!”

说着,用手朝脸上一抹,露出一张半边被恶疤遮盖的丑脸。

徐文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忘形地惊呼道:“你……便是上官宏!”

“是的。”

说完,坐了下去。

徐文死盯住“卫道会主”的面孔,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做梦也估不到这神秘的会主便是上官宏的化身,怪不得自己被尊为上宾。

所有凌厉的目光,又集中射了过来。

徐文恍如未觉,目光仍停滞在上官宏面上,略不稍瞬。

“卫道会主”沉重地开了口:“小友,上官宏的故事,已经说完了,现在请小友也露身分吧。”

徐文的左手,因练了“天影摧心手”,含有剧毒,所以一直不曾露出过,深藏袖底,在座的全都知道,谁也不在意。此刻,他左手暗暗地从抽管模向胸前,握住了那粒“五雷珠”。

别人不觉得怎么样,而他却紧张得沁出了冷汗,因为刹那间一切都要结束了。

当然,对方的问话,他非答复不可,同时,此际已到抖露身分的最后关头了,他离座而起,冷厉肃杀地道:“区区在下徐文,徐英风的后人!”

“你……徐英风的儿子?”

“卫道会主”再次起身惊叫起来。

其余在座的,纷纷起立。

场面在刹那之间紧张到了极限,杀机在无形中罩满全轩。

徐文已别无选择,只有与伙家同归于尽一途,他的左手垂直在儒衫宽大的袖管内,手心紧握着那粒象征死亡的“五雷珠”

当然,谁也料不到死之将至。

“卫道会主”摆宴的目的,当然是与他自揭真面目有关。

徐文的目光射向邻席的“痛禅和尚”,“痛禅和尚”的目光也正好射了过来,目光复杂而冷厉,徐文开了口:“大师,在下有件事请教?”

“请讲!”

“传说先父与另一个锦袍蒙面人之死,是大师下的手?”

“痛禅和尚”目如电炬,栗声道:“贫僧下的手?”

徐文钢牙一错:“是的,传言如此。”

“谁说的?”

“这点大师可以不必追究。”

“此言何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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