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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吹牛皮。”
乐之扬把玩玉笛,一派悠闲,龚强越看越气,大喝一声,抡锤向前扫出。这一扫势大力沉,平地卷起一阵狂风。
乐之扬脚下一动,飘然后退,进退之间,铁锤离他不过数寸,乐之扬仿佛变成了一个纸人,受了锤上劲风吹送,足不点地一般向后飘飞。
众人见这情形,各各惊奇。但见乐之扬越退越远,忽到水厅尽头,背倚墙角,退无可退,龚强心中一喜,大喝一声,左锤一横,砸向乐之扬的腰部,右锤高高抡起,呼地落向乐之扬的顶门。
双锤齐下,乐之扬必无生理。莲航禁不住脱口惊呼,叫声刚刚出口,忽见乐之扬举起玉笛,斜斜送出,柔似蚕丝,软如春柳,极尽文弱之势,轻飘飘搭上了右边的铁锤。
这一招出自“奕星剑”中的“文曲式”,柔中带刚,劲力巧妙。龚强只觉虎口一热,铁锤半空中变了方向,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绕过乐之扬的身子,当啷一声,撞上了左手的铁锤。
二锤相击,龚强的双臂一阵酸麻,耳听乐之扬轻轻发笑,玉笛化为绿光,直取他的左眼。
这一招由文入武,又变成了“武曲式”的杀招。龚强慌忙举起右锤格挡,玉笛忽又向下点他心口。龚强横起左锤遮拦,冷不防乐之扬使一招“北斗式”,玉笛向上一挑,铁锤托地跳起,俨然化为了一件活物,当啷一声,撞上了横在眉间的右锤。
这一下,龚强虎口迸裂,鲜血长流,兼之撞击迫在眉睫,真如雷霆轰至,震得他双耳嗡嗡作响。
龚强心中莫名其妙,他天生神力,舞铁锤如拈灯草。可是方才两下,乐之扬玉笛一拨,手中的铁锤就把握不住。还未思想明白,乐之扬绕到他的身后,一招“天元式”点向“肾俞穴”。
龚强怒喝一声,挥舞右锤,反身砸出。乐之扬看准来势,变一招“天机式”,玉笛向前一探,搭上铁锤边缘,尽力一撩一拨,右锤斜逸而出,当的一声,两只铁锤第三次撞在了一起。这一下,龚强只觉喉头发甜,逆血上冲,一张阔脸涨成了紫色。
众人见状,茫然不解,龚强更是暴跳如雷,恨不得一顿乱锤将乐之扬砸成肉饼。他绰号“破浪锤”,一见其猛,二见其快,此时全力施为,双锤联翩飞舞,真如乌云压顶一般。
乐之扬的内力不能外放,掌腿拳爪一无所施,可是真气行走体内,举手投足无不轻盈,起灵舞,转斗步,飘忽来去,一一避开来锤。
龚强越发焦躁,出锤更加猛烈,不料乐之扬“灵感”在身,早已看破了他的节奏。这对铁锤在他眼里,好比一对铃铛,上摇下晃,节奏分明,故而玉笛所指,全是锤法中的间隙,寥寥几下,就搅得铁锤节奏大乱。玉笛来来去去,引其右而撞其左,带其左而击其右,两个铁锤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上磕下碰,来回撞击,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比起铁匠铺里的打铁声还要急促。这声音旁人听来,不过金铁交鸣,但在乐之扬听来,处处应节,宛如音乐,受了玉笛的指挥,再由铁锤演奏出来。
铁锤每撞一次,龚强便受到莫大的冲击,久而久之,双臂麻木,胸闷欲呕,自信心大受挫折,但觉不是他在挥舞铁锤,而是铁锤拖着他进退,只是为了面子,硬着头皮苦苦支撑。
翻翻滚滚,又斗数合,龚强越来越觉难受,胸中血气沸腾,喉头阵阵发甜,忽然间,只听乐之扬一声大喝:“撒手!”玉笛尽力一拨,挑中左边铁锤。铁锤滴溜溜一转,狠狠撞上了右边的铁锤。
这一下,声如闷雷,屋瓦皆震,龚强虎口流血,铁锤双双脱手,左锤穿窗而过,哗啦掉进湖里,右锤冲天而上,卡啦啦撞破屋顶,再也不知去向。
龚强倒退数步、一跤坐倒,两眼直勾勾望着对手,忽地浑身一抖,吐出了一口淤血,接着委顿在地,一张脸有如白纸。
厅中一时寂然,赵见淮面露迟疑,正要出头,身边的褐衣人咳嗽一声,握着竹篙徐徐出列,沉声说道:“在下樊重,领教足下高招。”
莲航眼看乐之扬离奇胜出,莫名其妙之余,也觉喜出望外,忽见褐衣人出战,心中一凛,叫道:“公子当心,他是河北‘梨花枪’的传人。”
乐之扬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莲航面红耳热,狠狠白他一眼。樊重眼看二人眉来眼去,只觉机不可失,呜地一抖竹篙,刺向乐之扬的小腹。
这一下近于偷袭,换了他人,难免穿胸洞腹。可是“灵感”功在双耳,乐之扬眼睛望着莲航,耳朵却没闲着,樊重一篙刺出,他已有所知觉,头也不回,反手挥笛,嗒的一声,挑中了竹篙的篙尖。
樊重这一刺力道十足,不料碰到玉笛,忽地大大泄气,竹篙歪歪斜斜,贴着乐之扬的左胁掠过,嗤的一声,衣破血流。
群豪压抑已久,陡然见红,登时震天价地叫好。樊重却是眉头大皱,收回竹篙,盯着乐之扬呆呆出神。
莲航见乐之扬流血,心惊肉跳,大声叫道:“喂,你没事么?”乐之扬回头笑道:“没事,没事,皮肉之伤……”
“笨蛋。”莲航跌足大嗔,“打架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
“东张西望算什么?”乐之扬吐了吐舌头,“不张不望才算本事。”
“不张不望?”莲航还没会意过来,乐之扬解下腰带,蒙住双眼,笑嘻嘻说道:“你信不信,我不用眼睛,照样躲开他的竹篙。”
他孩童心性,不知天高地厚,莲航却是又惊又怕,急声说道:“大蠢材,别乱来,你、你……”情急之下,不知说什么才好。
樊重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饶是他一贯沉着,也忍不住厉声喝道:“小子,你他娘的不要瞧不起人!”
“瞧不起人?”乐之扬哈哈大笑,“你还算是人么?”
樊重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胸中无名火越烧越旺,蓦地双目圆睁,大吼道:“你找死……”挺篙一抖,篙尖刷地抡圆,势如一条青色大蟒,摇头晃脑,狠狠咬来。
他是花枪高手,使的是竹篙,用的却是枪法,之前与两个婢女交手,乐之扬一边观战,早已听出了枪法中的节奏,故而蒙眼应战,一来激怒对手,二来也想试一试新近悟出的心法。
竹篙抖动生风,呜呜作响。乐之扬功聚双耳,听得一清二楚,蓦地后退一步,身子向左拧转。这一转十足巧妙,樊重一篙刺空,气势由此宣泄。他吃了一惊,方要变招,乐之扬玉笛点出,压住篙尖。樊重奋力一挑,想要摆脱玉笛,冷不防空碧顺势一拨,竹篙有如一条活蛇,呜呜呜大摇大摆,势要从他手里急窜而出。
樊重大喝一声,马步陡沉,握紧竹篙,向右横扫而出,卷起一阵狂风。
乐之扬使出“灵舞”,身子如柳随风,脚下用上了“紫微斗步”,手中玉笛飞舞,顷刻之间,在那竹篙上连敲了三下,哒哒哒节奏明快,伴随着一股奇妙的颤音。
旁人看来,乐之扬出手软弱,根本撼动不了樊重横扫千军的气势。唯独樊重身在局中,有苦自知。乐之扬每一次敲打,都落在了竹篙劲力的断续之处,将他的内劲硬生生敲断。
年刀月棍一辈子枪,花枪修炼之难,不在于招式,而在于枪上的一股内劲。劲力贯穿枪身,故能如臂使指,大可刺落飞鹰,小可刺穿蚊蝇。如今内劲断绝、人枪两分,樊重空有一身枪法,三次鼓起内劲,三次都被玉笛敲断,竹篙就像是一道青蒙蒙的影子,跟着乐之扬抡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忽然间,乐之扬足下一顿,竹篙也跟着停下,二者相隔一尺,均是一动不动。
两人动极而静,俨然光阴停滞,水厅中人莫名其妙,均是屏住了呼吸。
豆大的汗珠从樊重的脸上滚落下来,他的心里一半是恼怒,一半是迷惑,旁人看来,他只要再进一尺,就能扫中对手。可是到此地步,樊重枪势用尽,虽只一尺之遥,却如天渊之隔。
扑,一只翠鸟掠过湖面,樊重如梦方醒,疾声大喝,竹篙抖出重重幻影。盐帮众人见他出手,如释重负,齐齐发出一阵欢呼。
乐之扬纵身后退,玉笛搭上竹篙,忽左忽右,随之进退。竹篙长大,玉笛短小,颜色相若,灵动仿佛,俨如一大一小两条青蛇凌空搏斗。
樊重枪枪受制、有力难施,对手却是蒙着双眼,但与盲人无异,如果这样还不能取胜,传到江湖上去,再也无脸见人。他越想越急,奋力抖动竹篙,一时碧影重重,有如千花怒放、北风吹雪。
乐之扬正要拆解,忽觉对方节奏有异,当下收起玉笛,后退两步。说时迟,那时快,樊重一转身,竹篙交到右手,左手抖出一条银链软枪,穿过青碧篙影,直奔乐之扬的咽喉。
这一下出其不意,众人还没看清,就听叮的一声,一道银色弧光闪电转回,刷地扫向樊重的面门。
这一招“春雪乱梨花”是樊家枪的绝技,软硬齐出,防不胜防。不料乐之扬听出节奏变化,早已有了防备,玉笛反手一挑,将软枪挑了回来。樊重只觉银光入眼,匆忙低头躲闪,软枪擦面而过,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乐之扬纵身上前,挥笛敲打竹篙。竹管中空,敲打之声分外悠长,樊重的内劲七零八落,根本无法凝聚在一处,他挥舞软枪来救,不料玉笛左一挑、右一拨,只听刷刷连声,软枪反而缠住了竹篙。
樊重阵脚大乱,耳边敲击之声连绵不断,时而敲打竹篙,时而敲打软枪,叮叮叮、咣咣咣,交替起落,忽长忽短,起初混乱无章,渐渐连贯起来。
“咦!”水怜影轻轻地叫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这是《阳关三叠》?”
“姑娘好耳力!”乐之扬笑着回答,“正是《阳关三叠》。”
他在激斗中还能开口说话,盐帮群雄无不骇然,濮阳钊怒道:“什么狗屁三叠,这是打架,又不是演奏曲子。”
水怜影摇头说:“打架没错,但这敲竹子的声音,分明就是一支曲子。”说着拢起鬓发,应和敲竹之声,扬声唱了起来: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歌声清扬,一字一句,无不暗合敲竹之声。这一来,众人恍惚大悟:樊重不但落了下风,手中的竹篙还成了对方的乐器,随着玉笛敲打,演奏出了一支乐曲。
比武较量,间不容发,乐之扬却将比武变成了奏乐。盐帮群豪震惊无比,只当乐之扬的武功高出樊重太多,游刃有余,有如戏弄,却不知樊重落入了他的节奏,乐之扬按照《阳关三叠》的节拍出手,樊重就得折柳送别,若是换上一支《货郎儿》,樊重照样也要挑担曳步,摆出沿街叫卖的架势。
一旦明白此理,樊重羞得无地自容,又斗数招,忽地向后一跳,大叫一声“罢了”,丢下竹篙,转身就走,一阵风冲出水厅,头也不回,转眼消失。
乐之扬扯下蒙眼布,笑道:“还有谁来?”赵见淮左看右看,其他人都不动弹,心知这手下们已经丧胆,当下硬起头皮,慢慢说道:“赵某不才,向足下讨教几招掌法。”
樊重之枪、龚强之锤,帮中都颇有名气,遇上这根玉笛,均是一败涂地。赵见淮一心认为乐之扬的兵刃厉害,若要胜他,须得舍短用长,不和他较量兵刃。
乐之扬心想:老小子跟我打车轮战,胜了赵见淮,还有其他人,一个接一个,根本没完没了,须得显露甚高武力,逼得他们知难而退。当下收起笛子,笑笑说道:“你来我往,忒也麻烦。这样好了,赵堂主,我站着不动,任你打我三掌,我若接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