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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里多是机关图纸,文字还可猜测上下,图纸少了一半,便与废物无异。冲大师不防此招,又惊又怒,白脸上涌起一股血红,徐徐说道:“叶姑娘,你不怕我杀了这小子?”
“杀了他也没关系。”叶灵苏吐一口气,尽力不看乐之扬,“剩下这半本书,我立刻撕得粉碎,丢到山下,任由狂风吹卷,上山入海,散落无数。”
冲大师大为犹豫,他历尽劫波,全为此书,当下寻思:“半本图书,聊胜于无,先将人交出。席应真一诺千金,必然不会赖账。”想到这儿,笑道:“也罢,算我吃亏。席真人,你得立一个誓,我交出这个小子,你不得再与我三人为难。”
席应真略一沉默,点头说:“好,你也立一个誓,我死以后,不得与这两个孩子为难。”
“好说。”冲大师举起手来,笑嘻嘻说道,“全如真人所言,我若违誓,佛祖降罪。”乐之扬听到这儿,忍不住叫道:“道长别信他,他是个假和尚,根本不信什么佛祖。”
席应真看他一眼,微微苦笑,举起手来说道:“贫道也立誓,若与你三人为难,教我天诛地灭。”
冲大师拍手大笑,说道:“叶姑娘,拿书来吧。”叶灵苏举剑挑过书去,冲大师接过,将乐之扬一推,笑道:“去吧!”
乐之扬垂头丧气,走到叶灵苏身边,悻悻说:“干吗换我回来?书在手里,他不敢怎样。”叶灵苏狠狠白他一眼,反手将半本书揣入怀里。冲大师脸色大变,喝道:“小丫头,你这是干吗?”
叶灵苏淡淡说道:“席真人志诚君子,一诺千金。我却不同了,孔夫子说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们女子与小人等同,也就不用讲什么信义了。”
冲大师只算到席应真,却没算到叶灵苏,这一来大大失策。乐之扬也不料叶灵苏说出如此妙语,心中又惊又喜,再见冲大师一脸懊恼,禁不住哈哈大笑。
冲大师冷哼一声,大声叫道:“席真人,小丫头失信,你怎么说?”席应真莞尔道:“大和尚你找错人了。此书本是东岛之物,叶姑娘才是主人。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贫道无权置喙。”
冲大师哑口无言,半晌叹道:“罢了,终日里打雁,反叫雁儿啄了眼。小丫头,算你厉害。”
“马马虎虎。”叶灵苏冷冷说,“所谓以毒攻毒,对付无信之人,也不必讲什么信义。”
冲大师“哼”了一声,走到铜门之前。门为两扇,居中闭合,门缝用黏土封死,可谓密不透风。和尚用手一推,纹丝不动,他虽有伤在身,这一推仍有百斤之力,铜门不动,足见坚牢。
乐之扬心中好奇,也上前察看。竺因风看了看他,努起眼睛冷笑:“他娘的,装什么正人君子,结果还不是来了。臭小子,告诉你,墓里的东西都有主儿了,你想捞到什么,那是猫儿闻咸鱼,嗅鲞啊嗅鲞。”
“谁说我是正人君子?”乐之扬笑嘻嘻说道,“我看这扇门比你的脸皮还厚还硬呢,竺兄想要通过,那也是王八要上天,鳖想啊鳖想。”
竺因风大怒,尖声怪叫:“狗崽子,你再骂一句试试,我撕了你的嘴。”
“好哇。”乐之扬笑道,“你不来撕,就是我孙子。”
竺因风不过虚张声势,有席应真拦着,并不敢付诸实施,如此一来,这个“孙子”是当定了,一时气得两眼翻白,鼻孔里直喘粗气。
两人一边斗嘴,冲大师听如不闻,打量铜门时许,从袖里取出一根钢钎,形如矩尺,纤细柔韧,长约一尺有余,端头甚是尖锐。
席应真看见钢钎,微微动容:“好家伙,‘拐钉钥匙’也带来了。大和尚,你果然有备而来。”
“过奖!”冲大师用钢钎撬开泥封,一股浊臭之气汹涌而出,众人纷纷捂鼻后退。直待浊气散尽,冲大师方才凑近门缝,瞧了瞧,点头说:“果然是自来石!”
自来石是一块长条形的巨石,自古用来封闭墓门。两扇门将合未合之际,将石条倚于门后,关门之时,自来石随之落下,滑入门扇之间,从里面顶死门户。
此石一旦落下,若要开门,非得“拐钉钥匙”不可。冲大师竖起钢钎,将拐钉伸入门缝,轻轻一拧,拐钉转了过来,变成了一个横档。冲大师用横档顶住自来石,气贯双手,沉喝一声:“开!”条石应声后仰,“轰隆”一声倒了下去。
冲大师收起拐钉钥匙,轻轻伸手一推,铜门大开,天光霎入,前方的墓室显露出来。
墓室四四方方、一目了然:左侧几行架子,放着刀枪剑戟,因为年深岁久,兵器大多朽坏;右边是三口铁箱,锈迹斑斑,不知装了何物;但在墓室正中,却有一座石塔,两人来高、轮廓修长。
不待冲大师招呼,明、竺二人冲进墓室,争相打开铁箱。但见第一口箱子里装了几样古玩,铜锈斑斓,不甚起眼;第二口箱子是佛经字画,大多受潮朽烂;至于第三口箱子,则是各类瓷器、金银器皿。
箱中之物并非俗品,但也说不上多么珍贵。二人不胜失望,诚所谓“贼不空回”,各自抓起金杯银盏,捏扁了揣进怀里。席应真和叶灵苏冷眼旁观,均是不胜鄙夷,箱中的葬品应是释印神身前的爱物,竟也逃不过这两人的魔掌。
乐之扬天性好奇,那两人占住铁箱,他便去兵器架观看。兵器大多裸露,早已锈迹斑斓,唯有一口剑纳入剑鞘、倚在墙角,剑柄式样古朴,剑鞘上裹着铁皮。
乐之扬抓起长剑、信手拔出,忽听一声龙吟,登时寒气逼人,剑身出鞘了一半,秋水沉碧,可照须眉。
明、竺二人目定口呆,他们只顾翻看铁箱,万不料一堆破铜烂铁之间,居然藏了一口宝剑。经历五百余年,剑身光亮如新,单凭这一点,就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乐之扬迎着光亮,细看剑身,剑锷下方镌刻了一行铭文,字迹古奥,辨认不出。席应真接过念道:“真刚断玉!”不由寿眉扬起,“咦”了一声,冲口叫道:“这是越王八剑中的真刚剑!”
“越王八剑?”乐之扬奇道,“那是什么?”
席应真轻抚剑身,神情肃穆:“相传春秋之时,越王勾践取昆山之金、引赤泉之水,召集名匠,铸成八剑,其中之一就是真刚。此剑切玉断金,如削土木,不在巨阙、湛卢之下。本当只是传说,谁知真有其剑,算起来,这口剑历经两千余年,光如秋练,奇文焕彩,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锈迹。”
叶灵苏皱眉道:“哪儿有千年不朽之剑,也许只是赝品罢了!”席应真笑道:“一试便知。”从铁箱中挑出一只铜鼎,轻轻一划,“叮”的一声,青铜鼎一分为二,断口光亮齐整,就如刀剖豆腐一般。
席应真笑道:“这就叫做‘真刚断玉’。”他见叶灵苏仍然不服,不由笑道:“自然了,此剑虽然锋利,但论剑质,仍是不及青螭。”叶灵苏听了这话,这才心满意足,连连点头。
明、竺二人错失异宝,后悔莫及,盯着“真刚”,神气十分贪婪。席应真看在眼里,微微皱眉,将剑递给乐之扬道:“好好带着,不要丢了。”乐之扬喜道:“给我的么?”
席应真默默点头,心中却想:“这是殉葬之物,带走本有不妥,但我等不取,也会落入恶人之手。”
冲大师始终袖手旁观,这时笑道:“乐老弟得此名剑,真是可喜可贺。”乐之扬还剑入鞘,笑道:“同喜同喜,要不是大和尚你,这把剑也不会出世。”
竺因风“呸”了一声,骂道:“一口破剑,有什么了不起的?再好的剑,使剑的人不行,那也是白白浪费。”
“好酸,好酸。”乐之扬伸出手来,在鼻前连连扇动,“好大的一股酸气。”
竺因风正要发怒,冲大师拦住他说:“席真人,这座石塔,你有何看法?”席应真道:“这是佛门寂灭之塔,放在这儿,不伦不类。”
冲大师微微笑道:“释印神出身佛门,因故还俗,想来暮年顿悟,重归空门,死后也以佛门之仪安葬。”席应真拈须道:“这么说,遗骨就在塔中了?”
“不错!”冲大师向乐之扬一笑,“还请借‘真刚’之利,破开此塔,一探究竟。”
席应真叹道:“大和尚,你何苦侵扰英灵……”冲大师笑道:“事到如今,这塔非开不可,若是逼我用拳,只怕声势太大。”
塔门为精铁所铸,门缝浇灌铜汁。冲大师若不能击破铁门,必然震碎石塔,闹得一片狼藉。
席应真无可奈何,冲乐之扬点一点头。少年拔剑出鞘,轻轻一挥,只听铮铮数声,铁门中开,当啷落地。众人定眼看去,门后锦绣堆积,塔龛中端坐了一个男子,体格魁伟,方面长须,双眼微微闭合,一双浓眉向上斜飞。
众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盯着塔中之人,心中不胜骇异,仿佛那人随时会睁眼跳将出来。
可是过了片刻,那人一无动静,跏趺跌坐,两手摊放在膝盖之上,左手拈了一支碧玉莲花,右手托了一只羊脂玉匣,均是玉质剔透,晶莹夺目。
“无量寿佛。”席应真肃然动容,合十稽首,“好一个不坏金身。看样子,释前辈妙悟真如,已证无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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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少许佛门高僧,死后肉身不坏。禅宗六祖慧能的肉身,唐初已降,存留于韶关佛塔,以供世人瞻仰。何以不坏,众说纷纭,信徒均以成佛了道解释。此时塔中的释印神,死了五百余年,仍是面目如生,足见也如六祖之流,证了不坏金身。
席应真望见奇迹,身心震动,冷不防狂风突起,三道劲力向他袭来。
老道士三面受敌,大感意外。但看对方来势,三人早有默契,毕竟只有席应真堪称劲敌,打倒了他,乐之扬、叶灵苏都不足为虑。
危急之时,席应真左手一招“拂影手”,虚虚实实,迎上了竺因风的“天刃”,右手袖中夹拳,一招“六阳梅花拳”,一爻六变,挡住了明斗的“碧海惊涛掌”,以柔克刚,以阳制阴,刹那之间,抵消了洪涛巨浪也似的掌力。
“拂影手”主攻,竺因风眼花缭乱,应付不暇,“梅花拳”主守,明斗无机可乘,掌力反被牵制。只有冲大师未遇阻拦,他这一拳角度最刁,时机最巧,应势而发,志在必得。
突然间,席应真脚下一转,冲大师拳劲落空,他的心向下一沉,想起了一件事来。原来,冲大师只顾及到老道士的拳脚功夫,却忘了他的“紫微斗步”。席应真立身紫微,如转北斗,左边“拂影手”飘然一带,正与“梅花拳”的拳劲合在一起,化为一股狂澜,向着冲大师攻来。
之前应付明、竺二人,这两般武功均已蓄满了劲力,此时发出,非同小可。冲大师不敢硬接,向后跳开,明、竺两人见状,趁机左右夹攻,谁料席应真脚下一转,双手忽又分开,“拂影手”又对上了明斗,“梅花拳”则击向了竺因风的心口。
扑扑两声,明斗后退两步,脸上腾起一股紫气。竺因风一个跟斗向后翻出,只觉一股热气当胸乱窜,内伤受了牵扯,血气一阵上涌。
席应真的双手一合一分,逼退了三大高手,忽见白影晃动,冲大师抢到塔前,出手抓向那只玉匣。老道士大喝一声,刷刷两掌劈向和尚,冲大师但觉掌来,只好回身抵挡,可惜慢了一步,席应真的指尖扫过光头,留下一道血痕,火辣辣好不疼痛。
明斗见势不妙,耸身而上,挥掌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