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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众人枯坐厅中思考推敲案情,一个守门的手下人来道:“葛大哥,外面有个人说要找葛大爷。”
葛根生笑道:“今日是十五,敢情是业主来收租金?”
公孙良连忙取了封银子给他。
葛根生回来后笑道:“这老儿倒准时,每年腊月十五此时来收帐。”
萧穆心头一动,对李鹰道:“头儿,属下听说红梅布庄生意不很好,讨帐十分困难,你说奇不奇怪?按说梅庄财雄势大该无此理……”
李鹰哦了一声,“此话当真?”
萧穆便把在路上听到的话说了一遍。
云飞烟道:“我有个堂叔住在郾城,听说郾城红梅布庄生意还不恶,怎会如此?”
李鹰道:“假如此消息可靠,则只有二个原因:一是,红梅布庄的存款不断被梅庄提取,形成库房空虚;二是,掌柜做了手脚,私自吞了公款。”
郎四脱口道:“谅那掌柜没这个胆子,一旦东窗事发,梅庄食客众多,梅任放相交满天下,他能跑去何处?”
顾思南接口道:“不错!但梅庄又岂会不断地向布庄提取金钱?况且,红梅布庄在各地共有十二家之多,而且梅庄尚另有三间客栈哩!”
李鹰道:“你们估计一下,梅庄食客有多少?”
葛根生道:“不计奴婢亲友,单只食客起码每年也保持过千人之数。”
陶忪道:“而且其他有困难的武林同道只要稍为表示一下,梅任放必送一笔钱与他,再就是地方上的善事,救济黄河灾民等等,这些数目只怕没人能估计到。”
李鹰又问道:“梅任放得了此‘寨孟尝’的称号已有多久?”
公孙良道:“起码也有二十多年!”
李鹰一笑,又再把烟杆抽出来。“你们该听过‘坐吃山空’这句话!”
众人都是心头一跳,云飞烟脱口道:“但他也有收入,他的生意还不小。”
“若非还有收入,试问即使梅任放祖上留下如何丰富的遗产,让他这样开销,只怕十年八年也清光了。但这些年来门下食客有增无减,各地若有大灾发生,必派代表向梅庄募捐,除非他的生意年年赚大钱,否则试问他如何维持?”
萧穆心头一动,道:“头儿是怀疑梅任放因为坐吃山空,听以要四处去偷,以此来维持?这又何必,他大可以对食客说钱已用光,把他们遣散,剩下产业也足够他一家开销一生。”
李鹰脸上兴奋之色越来越浓,他先不答话,敲燃了火石,抽了一口烟,目光自各人脸上扫过去,见他们双眼都瞪着他,等他答覆,显然是同意萧穆之见。“用梅任放自己的话来说,这叫做盛名之累,梅任放已六十多,尚有多少年好活?若果到此地步,他才宣布遣散食客,岂非晚节不保?你们又可曾想到,当他宣布遣散食客之后,会有什么效果?恐怕单只食客的闲言闲语已可气杀梅任放了!”
李鹰说罢便闭起双目苦思。
梅任放的身份倒与自己脑海中那个偷窃贼的条件相符,问题是他名头太大,自己没有立即怀疑到他而已,他决定着手调查他。
想到这里,他倏地记起那次他到梅庄向梅任放调查有关应阳天的事情临离开时,梅任放曾下了一级台阶,跟着便站住并表示不送。如今想起来梅任放的脚好像有点不自然。
是不是受了伤?是不是宋玉箫临死前刺了他一刺?宋玉箫剑上的血,是不是他的血?
“飞烟,你与思南立即到落马地沙滩上查视。飞烟潜入江中逆水泅到梅庄附近视查一下,一有异处立即用飞鸽通知。思南的行藏要隐蔽!”
顾思南道:“头儿怀疑……”
“照我的话去做!”
云飞烟及顾思南忙去准备一切。
李鹰又道:“梅任放的嫌疑已很大,萧穆你也去一趟,思南怕会沉不住气。”
云飞烟泅在江中,冰冷的江水砭人肌肤,云飞烟猛打了个寒噤。吸了口气,翻身潜江底去了。
今日天气晴朗,江底还能视物。
云飞烟沿着岸边逆水上游,她水里功夫异常了得。只换了几口气便泅至梅庄附近。此地江水特别深,即使是岸边也有四个人深。
阳光照射在江面,反映落江底,岸壁下满布大石,也不知是不是梅庄故意安上去的。云飞烟在这附近来回游了几遭,由于江水混浊,岸上即使有人也难以发觉。
倏地云飞烟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这声音有点空洞。她双腿一叉向发出来声音的地方游了过去。
那里有两块大石,嵌在岸壁上,中间的空位刚好够一个人游过去。
云飞烟毫不犹疑地穿过大石,奇怪双手竟摸不着实物,她双脚再一弹,人如鱼儿直窜入去。这似乎是一个洞,更像是一个水道,宽四尺,高六尺。
水道深达五六十丈,尽头之处壁上挖了几个踏足之凹位,像是石梯。云飞烟探出水面,跟着爬了上去,江北在水道两道,发出一种空洞的声响。
石级之尽头另有一个甬道,生怕身上的水珠滴落地上泄了行藏。她那一双美目正尽量的搜索。
甬道上放着一套褐色的男装衣服。地上颇为潮湿。云飞烟心头一动,整个人露出水面,待身上的水滴得差不多才踏上甬道。
“燕子三抄水”,跃至尽头,登上石梯,顶上是一块三尺见方的铁板。
云飞烟右耳贴在铁板上听了一会,上面毫无声息,她咬一咬牙,双手按在铁板上缓缓发力,铁板渐渐升高。
升高半尺,云飞烟便自缝里看得出,上面是一间房,而且有可能是书房。
此房中无人。云飞烟大着胆子,把铁板向旁移开一尺,伸头出去探视。
在她头顶之上是一个书柜。
铁板之上嵌了几块砖。
不错,这房间是书房,看书房的设备及规模,主人料必非寻常人。云飞烟不敢多留,放好铁板,走下石梯,过了甬道重新跃入水中,依照原路泅了出去。
云飞烟上岸把所见告诉了顾思南。
顾思南心头狂跳。“看来梅任放果然有问题!”声音透着惊喜。
云飞烟道:“那甬道放着一套衣服,看来梅任放已自水道离开,至今尚未回去,我在这里等你去放信鸽。”
顾思南匆匆用木炭写了封简信,塞在一个铜管中,缚在鸽脚上双手向上一放。
信鸽在天上一个盘旋,认出了方向直向襄阳飞去。
眨眼间便只剩一个白点。
黄昏的余光映在江面上,闪闪生辉。
云飞烟突然道:“你守在这里,我到对岸去,以免他从那边下水,看不清楚。”
“如此甚好,你小心点!”顾思南语气透着关怀。
云飞烟斜乜他一眼。“就怕你沉不住气,我去了!”回顾无人,轻轻跃下江里,水花一现即逝。
第三十五章 真相大白
李鹰收到了顾思南的报告后,疑团渐解。
梅任放的行动连他的儿子也不知道。
因为那天一早梅百侣去找他,遍寻不获。
梅任放却自称在后花园练功。假如此话是真的,那么即使梅百侣见不到他,他亦应该听到梅百侣的叫声。其实他当时尚在书房之下的水道。他换好衣服回到家里才知道李鹰来到,这才匆匆出来相见。
这之前的一晚,他到宋玉箫家中做案,得手之后立即由陆路赶回来,由于宜城离此不是很近所以天亮之前他便跳入江中继续前进。
所以要到辰时末巳时初才赶到家中。
由于他受了伤(可能是足部),所以不敢送我离开,因为生怕露出马脚。
他在揩鼻时,第一次取出一块黑色的手帕,这是他行凶时用来蒙面的。大概他心虚,所以第二次揩鼻时便取出一块白色的。
那天他去梅任放家,发觉他频频打喷嚏,这有可能他的鼻子患有敏感症,但第二次去查询‘金匙’白墨时,他却没有打喷嚏,这是什么原因?
那是他的鼻子必须长期浸在水里之后敏感症才会发作。
李鹰想到这里,心头一动,又想起另一件事。
“八月十六日早上梅任放亦是猛打喷嚏,证明他在前一夜,即八月十五日中宵,并没有去与其家人团圆,只是利用此藉口,从书房进入水道,然后潜下江三妹船底,到秦雪岭上岸他才在较远的地方悄然上岸,然后在落马村伏击他。
大概是江三妹隔远听见声音,于是亦追上岸,梅任放只得一不做二不休也把她杀掉,然后故意布下假象,造成秦雪岭与江三妹互相仇杀的表象。
也因此他表现得十分大方,说不再追究。
现在想起来,其实,一早他已经有不少疑点,那天,他即使要替江三妹及秦雪岭和解,(其实根本是青年人寻常口角),亦无须把秦雪岭请来贵宾席上——秦雪岭根本不够资格。
他这样做目的,无非是表示对他另眼相看,这样,将来即使杀了他别人亦不容易怀疑他。
从这些看来秦雪岭毫无疑问是他杀死的,落马村老汉看见凶手是穿水靠,除了他,谁人能知秦雪岭及江三妹会泛舟江上,只有他才可以在自己家换上水靠去追杀。
开放后花园让来宾去参观及放舟江上,根本也是他的计划,只请秦雪岭而不请江北四秀之另外三人,当然也是他的阴谋。
‘金匙’白墨在梅庄养伤时,必是感恩将平生的开锁绝技教给了他,事后白墨离开,他便追上去把他杀掉,以防把这秘密泄漏出去。”
李鹰再想了一些其他细节,便肯定梅任放必是凶手,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多月来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剩下来的只是如何缉拿的问题了。
夜里的北风像刀一般锋利,顾思南手脚渐僵,却不敢稍动。
云飞烟的情况比他还严重,她虽穿水靠,但北风吹来,寒意更浓,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要打冷颤。
二更过后,又下起雪来,从中午到现在,滴水未进,真的饥寒交迫。云飞烟虽是个女孩子,但忍耐力及意志绝不比男人稍逊。
四更过后,雪花已把她身子遮盖起来,只留下一对眸子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远处岸边出现一个黑影,越来越近,但到了二十丈外的一株大树下便停了下来,四处张望一下,把手伸入树干中,取出一包东西,跟着便见他更换衣服。
因为离得远,天色又暗,看不清来人的面貌。
此时云飞烟十分心焦却又不敢稍动。
那人已经换好水靠,接着传来一声轻微的水声,那人已跳入水中。
云飞烟及顾思南喝了碗姜汤,散了寒气,便一五一十把所见告诉李鹰。
李鹰道:“你们暂时去休息一下!”他又随即呼道:“葛根生、陶松,你们两人下午去接萧穆。”
陶松及葛根生应声而去。
李鹰想了一会,订下了一策,到晚上告诉了云飞烟。
云飞烟频频点头,跟着又离开。
腊月十七日夜,汉水江边又浮上一个黑影,那个黑影又到树下换了衣服,跟着离开。
陶松同时撞一撞云飞烟,云飞烟立即窜出,跟在黑影之后离开。
陶松到那棵树前一看,原来这树十分粗大,树干有个海碗般大小的树洞,外面塞了一块石头。
陶松把石头拿开,伸手入内取出一包衣物,里面有一套水靠,用油纸包着,他学猫头鹰咕咕的叫了几声。
葛根生闻声而出,穿上水靠,跳下江中,向梅庄游去,他的水上功夫虽不如云飞烟的精湛,但此时四处无人,亦无需潜水,倒也颇能应付。
到了梅庄附近,只见他一个倒栽潜入水中去。隔了一会儿,浮上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再潜下。
第一遍鸡鸣葛根生便回来了,他脱下水靠重新包好塞入树洞才和陶松离开。
云飞烟紧跟着黑影飞驰,天明时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