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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受伤了吗?”伊琳娜问,她手上的灯光照在了他的脸上。她检查了他的瞳孔,把灯给他,抓过他那缠着绷带的手。
“不,很好。我感觉很好。你需要帮助吗?”
“我会想到办法的。来了一些狄哈根女人,她们什么也不懂,但会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告诉我做些什么,我在这里也可以帮你。”
她疲惫地摇了摇头:“特伍德要见你。他告诉我,你一醒来就让你过去。”
“我怎么了?我说的是,除了烧伤。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脑震荡。”她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疼吗?”
托勒抽搐了一下:‘“有点疼。”
“热力震动波,你算幸运。要是再近一点,你就被烧焦了。”
“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不长。两个小时,也许是三个小时。”她从他的手中接过灯光,慢慢地向前走去。“特伍德在那边等着你。”
托勒用那只好手抓住了医生的肩膀:“谢谢你,伊琳娜。”
“我没做什么。有许多比你更重的伤员需要我的照料。”
“那么,这绷带是自己缠到我手上去的喽?”他拥抱了她一下。“不管怎么说,我都得谢谢你,我喜欢这绷带。特伍德那边的事完了,我就会回来。”
他匆匆地迎着激战的声音向着隧道口走去。他伸出那只好手,摸着弯曲的走廊壁向前走。几分钟之后,他就来到隧道口的里面方圆几十米的临时指挥部。
明亮的球形灯悬挂在肋骨状的洞顶上。特伍德站在一群人的中央,全身都被笼罩在白色的灯光之下。看见托勒进来,他向他点了点头。其他人移动了一下,给托勒让了一个站的位置。托勒迅速地扫了一眼:里面有科佩特、瑟杰克,还有几个泰纳斯人和罗曼人,还有培普,他的身旁是蹲着的伯哥乃伊,他的脸上是憎恶和生气的表情。
事实上,他现在才注意到,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好像他们每个人的舌头上都含着腐烂变质的东西一样,他们一点也不喜欢这种东西,他们讨厌这种东西。
“费提格哪里去了?”他问。
“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你今天早上看见他了吗?”
“我一大早就忙着转移,我不记得那么多。”
“谁也没有看见他,”科佩特说。‘他昨天夜里就溜走了。““也许他死在袭击中了。”托勒不太相信地说。
“那是有可能的,”特伍德附和着他,尽管他的声音表明他根本就不相信这种可能性。“没有人记得在袭击前后看见过他。”
“如果他早就死了,这一切就可以解释了。”
“可是这无法解释纪律防线何以这么快就找到我们。”科佩特尖刻地说。
托勒知道科佩特是对的,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他克制着自己。我们相信过费提格,他想。他曾经救了我的命,他真的成了叛徒吗?背叛所带来的震惊让他感到目瞪口呆。
“问题是,”特伍德说道:“我们必须想到他会告诉他们,隧道的出口在什么地方。他们就要开始寻找我们的出口,他们会找到的。”
这就是说,我们成了被困在密封管子中的老鼠,托勒想。他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背叛以及现实处境让他心痛难忍。
“我已经派人到鲍波隧道的另一端去了,他们很快就会带来一个准确的情况报告。”特伍德继续说,但在托勒听来,他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心。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紧张,又是那么空洞。“我怀疑纪律防线是否有时间封锁那边的洞口,如果洞口仍然是敞开的,我们就可以逃出去了。”
“那么再往后呢?”培普问道。“等着纪律防线把我们抓住吗?清洗正在进行,我们刚在鲍波立住脚,就会被逮捕接受审讯。”
“他的话没错,”另一个人说。“那将会成为暴动的结束。我们必须分散力量转入地下。”
“也许那才是我们需要做的事情,”特伍德生气地喊了起来。“我们用别的办法没有取得成功。既然暴动还要进行下去,我们就一定得活下去。”
“我们在这里能坚持多长时间呢?”瑟杰克问。
“一天,也许是两天。”科佩特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们在这里被很好地保护下来,却无力突围出去。我们只能自卫。与此同时,纪律防线也正在加强防守。如果我们呆在这里,他们会把我们消灭掉的。”
谈话就这样进行着,人们不断地检视并否定着自己的选择。讨论终于结束,托勒正要起身去履行对伊琳娜的诺言,胳膊被人拉了一下,他转过身,看见伯哥乃伊正怒视着他。
“费瑞人答应过柯伦,要把狄哈根人都带到费瑞亚去。”狄哈根的领袖说。
“没错,可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你答应过我的!““你让我怎么办——从墙上穿过去吗?我现在不能把你们带走。相信我,如果我现在就带你们走,沙漠将变成我们的墓场。即使你意识不到这一点,我们也必须在这里呆下去。现在谁也走不出去。”
伯哥乃伊吐了一口唾沫,脸上现出嘲讽的神色:“狄哈根人要走。”他说着,大步迈了出去。
杨丹无法消除库拉克脸上那漠然的表情和他那空洞的灰色眼睛中的茫然。以前,她从未见识过记忆丧失是怎么一回事儿,而此刻库拉克却给她提供了一副患了记忆丧失症的人的生动形象,口水从他松弛的嘴角流了下来。
“库拉克,是我,杨丹。你还记得我吗?”她走进他的帐篷后问。他坐在里面,现在,他已经穿戴一新,身着棕色的衬衣与裤子。宇航员起初并没有注意到她,她在他的对面坐下后,他的目光转向她,茫然地打量着她。
“杨丹。”他说,样子就像鸟在模仿一种新的声音一样。
她转向安西,他是和她一起进来的。此刻,他就坐在她的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我想,这我可做不到。”她低声说。
“他已经有了进步,”安西说。“你会看到他继续进步的,接着来。”
“库拉克,我给你带来了一点东西,”她打开带来的包,拿出一块香草味的甜面包。“你闻闻,我想你会喜欢的。”
库拉克拿起面包,看着,把它举到嘴边,咬了一口。可立即,他就把它吐了出来,面包被扔到一边——没有一点哪怕最轻微的反应和表情。
“现在我做什么呢?”
“给他说话,”安西鼓励着她。“伊诺说过,他的复苏期就要到来了。很可能,就在你逼他对你作出反应的过程中,他的意识就恢复了。”
“库拉克,看着我,”杨丹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她以极大的耐心慢慢地说着,就像是在对一个小得无法理解成年人问题的孩子说话一样。“我得离开这里一段时间,问题是,我得去看看能提供什么样的帮助。你明白吗?”
她的问题没有带来任何反应。她无望地看着安西。“让他做出反应。”他说。
‘你明白我说的话吗?如果明白,你就告诉我。“她发现库拉克那死寂的眼睛里有了微弱的闪光,他脸上的表情也生动了些。就像被从沉睡的水下翻了上来,意识正在逐渐恢复。“杨丹,”他柔声说。“看到你很高兴。”
“看到你,我也很高兴,库拉克。我们一直在为你着急,你感觉怎么样了?”
库拉克的牙齿不再咬着嘴唇,像骨节发出的嘎吱嘎吱声音从他的喉咙中传出来。
杨丹意识到那是他的笑声,这声音让她的心中掠过寒意。“感觉很好。感觉很好。
库拉克一切都好。”
杨丹在颤抖。安西伸出胳膊,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膀:“接着来,你做得很好。”
她深吸了一日气:“库拉克,我要离开——”
“你现在就要离开这里。”
“不,我说的是不久——明天。托勒遇到了麻烦,我们要去帮他。”
库拉克摇了摇头,一种茫然。迷乱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托勒?”
“你想起托勒来了。他和我们一起来的,我们中的一个。他回到圆屋顶去了,我们得去把他救出来。”
“圆屋顶,”库拉克说,脸扭曲着,露出鬼一般的笑容。“你还记得圆屋顶吗?”
“我记得,库拉克。为什么不把你记得的一切告诉我呢?我想听。”
他看着她。
‘你记得什么,库拉克?““那是夜里,我看见他们睡在一起。我那时应该做得到的,我能做的。”库拉克像是对另一个人说话,他的眼神迷离而恍惚。“我知道那个女孩会遇到麻烦的,”
他停了停,大声喊了起来,“她遇到了麻烦。那时我有机会,我本来应该去做的。”
杨丹尽量地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做什么,库拉克?”
‘当然是杀了他们。你以为我在说什么?我可以把他们杀掉——我也应该杀了他们。可巫师那愚蠢的母狗阻止了我。她让我错过了机会。“杨丹用手把脸捂住,他嘎吱嘎吱地笑了。”我还是干掉了她,我把什么东西插进她的喉咙里,我于掉了她。“杨丹压抑着哭声转过身来,抽泣着。安西安慰着她:“现在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吧。最坏的已经过去了,你做得很好。”
于是,杨丹擦干眼泪。“库拉克,你仔细听我说。”杨丹的身体向前倾了倾,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似乎这样就能让他明白她要说的话。“安西,”她指着正向他点头的门特,“‘相信你会好起来的,我也这么相信。你能够好起来的,库拉克。
“你有过惨痛的经历,那种经历迷失了你的心灵。现在你安全了,再也没人能伤害你。只要你愿意,你会好起来的。你想好起来吗?”
他点了点头,定定地看着她。
“好。我也要你好起来。这得需要时间。要想好起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是一项非常艰巨的工作。没有人能够帮你,如果你想好起来,你就必须为此而努力。
你明白吗?”
“我明白。”
“我们会尽所能帮助你的,但关键还在你自己。如果你想要好起来,你就必须去努力,库拉克。”
‘我会努力的。“宇航员说着躺了下去,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闭上了眼睛。
杨丹看着安西,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说:“能到现在这个样子就不错了,我们走吧。”
“现在我们要走了,库拉克,不过明天出发前我还要来看你的,好吗?晚安。”
他们伴随着库拉克深深的、有节奏的呼吸声走了出来。星星高悬在浩瀚的天空,倒映在明亮的湖面上,他们向前走着。
“他已经睡着了,这么快——”她的手指打了一个响。“——这也太快了。看来,是我们的谈话把他累坏了。”
“他的伤很重,要想恢复得需要一段时间。”
“他看上去那么虚弱,他真的能够恢复吗?”
“是的,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伊诺和帕雷塞伯特给他做了检查,他们都这么认为。可正如你所说,这得需要付出许多努力,而且关键还在于他自己,没有别的办法。”
杨丹想了想。是的,有时候,要把混乱的想法和感情理清是需要付出艰辛的,这也取决于一个人的意志力量。
杨丹颤抖着,两手抱在胸前,心里为之一惊。“可怜的凯琳,我不能不去想她,我也无法相信——这简直是一个噩梦。”他们又沉默着向前走了一段,来到了杨丹的帐篷前。“我们就不能为库拉克做些什么吗?”
“哦,当然,”安西回答。“鼓励他,试着让他明白必须做什么,支持他,这对他来说将是很大的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