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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们可以把他带到任何地方,只要他们愿意。他说不清楚他到底出来有多长时间了。大概是几个小时吧,反正不到一天。他的胃咕咕叫着,提醒他该吃点东西了。天哪,他想,你这次可真的完了。
想到这里,他的疑问也接踵而至: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呢?这是他仍然无法弄明白的一个问题。要不是他老想着逃跑的话,也许他现在已经弄明白这个问题了。不,那个混蛋的持枪人在他想到逃跑之前就会杀了他的。至少他现在注射的针剂中还不含氢化物。他的手触摸到了腹部曾经被飞缥击中过的地方,伤口虽然不大,却疼痛难耐,说不定还会感染。
自动门发出如人的叹息一般的声音,接着便打开了,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对自己身体的探索与研究。“和他们一起到楼上来,老虎。”是一个亮丽的女人的声音。“他们都在楼上等着你。”当她说到“楼上”的时候,声调不经意地往上扬了扬,就好像“楼上”是某个别的国家的名字,而不属于与他们息息相关的德克萨斯州的领地。
托勒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不过这小小的诡计很快就被戳穿了。“我一直都在通过录象观察着你,托勒先生。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尽管你感到有点不舒服。你最好起床走过来,你体内的药物就要失去作用了。”
发出这种可怕而又兴高采烈的声音的人此刻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他不但听见了她的呼吸正迎面向他扑来,还感觉到了触摸他的额头的那只手的冷漠。他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头美丽的红头发,她也在低头看着她。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护士服。
“体温和血压都正常,”护士说着,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头上抽了回去。
“我这是在哪里?”托勒动了动,可他的胃却又一次剧烈地翻腾起来。护士很职业化地把自己的胳膊插到他的肩膀下,扶着他坐了起来。
“一切都会搞清楚的,托勒先生。我希望看到你尽快地站起来走路。”
“没有别的了,就这些吗?”
“我想我不应该破坏你的惊奇,不是吗?”她给了他一个十足的职业化的笑容。
“把腿跨过床沿,你可以站起来。”
托勒照她说的做了。他有一种感觉,好像穿着蓝色制服的小伙子们就蹲伏在附近的什么地方,时刻准备着在他又想挨揍的时候把他狠狠地痛打一番。他决定先慢慢地走几步,把自己的思绪理一理,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借助于护士胳膊的支撑,托勒就像刚刚从暴风雨肆虐的航行中回到地面的海员那样,跌跌撞撞地向着放了一张单人床的小房间的门走去。门又开了一条缝,让他们进来。这里的光线还不错,呈现出令人愉悦的绿色。圆柱式全视屏幕四周是蓝色和黄色的塑胶椅。这里是医生的候诊室。
“你做得很好,”护士友善地说。“我得离开一会儿,如果你愿意,可以在这里走走。”随后,她转身走向对面的一个小房间。尽管她把嗓音压得很低,但托勒还是听到了一点。“他已经准备好了,瓦罗医生。是的,我会的。别客气。”她大概在打电话,他想。
瓦罗?瓦罗?他根本就不认识一个什么叫瓦罗的人,甚至他都不知道任何与这个名字有联系的人和事。候诊室的对面是一面窗子,托勒不经意地踱了过去,撩开绿色的窗帘,向外望去。下面,正方形的院子里是几幢楼,四面墙壁上的窗子像眼睛一样也在注视着同一座院落。但是,这里却没有任何迹象向他显示这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他抬头望天,天空万里无云,几缕橘红色点染着淡蓝的天空。
“托勒先生?”护士的声音里蓄积着快乐,“护送你的人来了。”
他转过身来,看到另一个穿蓝色制服的人正在向他走来——不过他身上的蓝色和直升机上的那几个人穿的蓝色有些不一样。他们的蓝色要深一些,肩膀上还佩着俗艳的明黄色的徽章。而面前的这个人淡蓝色衣服上点缀着白色的领子,腰间佩带着黑色的皮带。皮带的下面是浅棕色的子弹袋,托勒想,大概撞针枪或者能够致人于昏迷的药物就放在里面。
那个人对托勒轻轻地点了点头,托勒便跟着他,一步一步地来到了一个宽敞却低矮的空荡荡的走廊,穿过休息室,最后终于来到了一个不太长的走廊里等待电梯。
电梯终于打开,他们走了进去。护卫按了一下开关,电梯的门便关上了,电梯开始上升。托勒注意到,电梯的刻度盘上只有一个按钮,显示着“开”或者“关”的字样。这说明电梯到什么地方已经预先被人设定好了。大概指令是从“楼上”发出来的,托勒在心中猜测着。
电梯缓缓上升,托勒也在心中掂量着同他的卫兵说话的利弊。他已经有一天——如果是一天的话,没有遇见别的人了,也许同他聊几句多少能使他的处境有所改变,不过对于这个电梯侍卫是否能够对他泄露一点秘密,他心中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于是他只好站在那里,目光越过电梯门,注视着天花板上的某一点。
电梯运行的时间比他想象得要长,不过最终电梯的门还是打开了,呈现在他面前的是铺了绵软地毯的令人舒适的房间c青铜壶上栩栩如生的植物和墙壁相映成辉,织物和金属混合的挂饰从天花板上悬垂下来,如瀑布一般。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喷水池溅起的水声。
卫兵像门卫似的抬起一只手,示意他的乘客离开电梯。托勒的脚刚一跨上奶油色的地毯,他身后电梯的门就关上了,他被孤零零地抛在了这里。他站在这里,等着即将发生的事情,可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连发生点什么事情的迹象都没有。于是,他便开始四处打量起来。
宽大的木门——从地板到天花板,全是黑抽木——这未免奢华得有些过分——托勒站在房间里想。门上没有任何标记,正对着他的是一个很大的双扇门,门上镶嵌着青铜和金子饰钉,门的颜色也很鲜艳、亮丽。托勒走近一些,才看出色彩所组成的是一个图案:两个长着翅膀的男人,分别据守在两扇门k,他们脸对着脸,分别向对方伸出自己的胳膊——一只举过肩膀,一只举过头顶。他们的头发很长,被束成一股垂在身后,他们身上的长袍——或者说是礼服在微微飘动,好像他们正站在风中。他们的长袍上是用红色、蓝色、紫罗兰和金色组成的螺旋形的图案和符号。
他们的翅膀是金色的,羽毛很长,几乎可以覆盖他们的整个身子。他们的脸侧对着托勒,但仍能看到他们挺直而有棱角的脸上那大大的、深色的眼睛。他们的胸口挂着紫铜色的链条式护身符,护身符的形状好像是什么标识,也许是托勒不认得的什么字母。两个男人的头顶是一轮圆圆的、玫瑰色的太阳,太阳所洒下的金色的光像一些扭动的蛇。不过太阳还是公平的,一扇门一半,也算是不偏不倚了。
“你醒来的时间比我们预想的要早。”托勒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一点都没有让他吃惊。这一天,几乎随时都有人潜伏在他的身后,对于这一切,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托勒转过身来,看见一个傲慢的圆脑袋男人正倒背着手向他走来。他头顶上的一圈竖起的短头发越发突出了他的圆头,其效果就像一张本来就很胖的脸被涂上了很厚的油彩一样。他的个子不高,四肢粗短,有点歪斜的肩膀上的短脖子使劲地支撑着他的那颗国头。
“我知道你在欣赏美好的事物。”那男人笑了笑,以赞许却又带点博物馆管理员式的冷漠瞥了一眼那两扇豪华之门,随后伸出手来。“我叫瓦罗,我很高兴遇见大名鼎鼎的奥林·托勒先生。”
托勒拿不定主意是该握住他伸出的手还是把他掐死,可是一想到卤莽行事将会使自己一无所获,便接过了他伸出的手,不过他的态度却显得比正常情况下冷淡了点。瓦罗显然感到了这种无声的抗议,便说:“我以十分真挚的态度为机场上发生的误会向您道歉。”
“误会?仅仅是误会吗?”托勒严肃起来,显然他对这个问题有着相当的兴趣。
尽管他努力控制自己,愤怒的情绪还是溢于言表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茫然与困惑。
“恐怕就是如此。”瓦罗摇摇头,似乎对已经发生的一切感到深深的遗憾。他向托勒走近一步,抓住他的胳膊,领他来到几步之外的一个角落里。两面墙中的一面全部是玻璃,而另一面则是一块厚厚的不规则的石头,瀑布似的水流就从这里流向他们的脚下。“请坐,托勒先生,在进去之前我还有句话要给你说。”
托勒向外瞟了一眼,知道了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建筑物的顶上,远处是绿色森林般澄碧的山峦和雾蒙蒙的蓝黛色。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这是休斯顿或者别的什么城市的标志——甚至连一点否定性的标志都没有。托勒在一个擦得很干净的木凳上坐下来,瓦罗先生也在他对面的木凳上坐了下来。‘我也想给你说一句,瓦罗先生。首先我想问的是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如此地绑架我?“瓦罗又打,露出一口非常好看的白牙。“没有任何恶意,托勒先生,我向你保证。也许我应该向你解释清楚。”
“也许你应该这么做。没有任何人愿意把自己变成一个脾气暴躁的人,可我现在已经成为这样的人了,这都是你们造成的。”
“你不要这么想。”
“我什么都没有想,我什么也没有做——至少在我的记忆所及的范围内,不是吗?”
“我们不是军方,托勒先生。我并没有掌握任何你所做的让你自己感到焦虑的事情,我们对此没有任何兴趣,那不属于我们所关心的范畴。”
“你们所关心的是给无辜的公民注射麻醉剂然后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他绑架。”
托勒低下头去,将目光投向自己正在疼痛的胃部,手也随之落在那里,并专心致志地按摩起来。
“真的,我对于不幸发生的事情感到非常抱歉。我已经说过,那纯属误会。负责这件事的人已经受到了严厉的——惩罚。”托勒想知道机场上那个拿撞针枪顶着他的小丑受到了什么样的惩罚,可是瓦罗却没有给他时间在这件事上纠缠,他继续说,“好了,”他似乎想把一切不愉快的事情统统扫到一边,“我敢保证你听说过塞尼提克公司。”
“我听说过,”托勒冷冷地回答说。谁又没有听说过呢?这是全球六个或者是八个最大的跨国公司之一,也许是最大的,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公司。公司法反对任何人,尤其是政府,在公司正常纳税的情况下调查他们的实际资产到底有多少,而塞尼提克的头面人物却想吞并全国和几个国家公司。“塞尼提克想要让我干什么呢?我想我此刻大概就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
“正是这样,托勒先生。我们就在休斯顿郊外的北美司令部。”瓦罗飞快地扫了一眼雕像的门,说:“我想简单地给你解释一下,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我必须在我们进去之前给你简要说明白。我们见过他以后还可以细谈。”
“他?”
“尼威斯主席。”瓦罗说话的语气觉得托勒本该知道他说出的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哦,”托勒轻轻地哼了一声。要在平时,他会为名扬全球的显赫人物将同他进行私奇+書*網人会谈而感到荣耀的,可今天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勾起他心底的快乐,他倒是觉得自己对即将到来的会谈表现得太宽宏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