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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石跟她很熟;平时都叫她才姐;虽然接触并不太多;但这位姐姐同样亲昵而随便;这不;刚一坐下;她就从公诉人席上向他挤眼睛了。
“唉;这个才姐;也不分场合。”肖石熟视无睹;面无表情。
高春娥平静而安祥地坐在被告席上;仿佛这个法庭中;她是唯一无关的人。肖石向她点了个头;示意她不用担心;高春娥露出一丝微意;眼中也绽出光彩。开庭前;肖石告诉她;不必在意法庭的结果;他会让她回家过年;一定。她相信;相信这个年轻人强大的自信。
旁听位座无虚席;有许多肖石熟悉和不熟悉的人;常家三口都在;杨洛和肖凌坐在一起;凌月如和周海敏在她们身后;公安部门的人集中在一角;萧远山、秦剑锋、李拴等都在其中;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位年轻“主任”的表现;李文东也在;他同样以另外的方式期待着。
我们的肖主任还没有出庭辩护的律师资硌;第一辩护由方雨若挂名;他是以“被告亲友”的身份充当第二辩护。
正式开庭了;没等钟**官宣读法庭纪律;被告席上的高春娥突然站起;大声道:“法官;我丈夫是清白的;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
法庭一阵哗然;尽管此类事情并不少见;但都是在例行询问之后;这一时刻;作为审判长的老钟还没说话呢。
“未经询问不得随意发言!辩护人没提醒被告吗?”钟伟祥眼光凌厉;刷地向肖石射来。
法庭基本纪律;即使辩护人没提醒被告;看守所也会提醒;这种情况五般只是警告被告人;不会责备辩护人;不过钟伟祥猜测;这肯定是肖石的安排;所以他没客气。
旁听席上的萧远山和秦剑锋、凌月如和周海敏;都双双相视一笑;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高春娥被流动基金强制坐下;肖石平静地站起身;施了一礼:“已经提醒了;我想被告可能比较激动;想抢先申诉丈夫所受的屈辱和自己的冤枉吧!”
钟伟祥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有些责备;还有一丝欣赏。肖石坐下;向对面的才婧婕瞥了一眼;换来女检查官一个饱含深意的媚眼。
先声压人。的确是肖石特意安排的;他可不想等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公布罪状;在整个法庭对被告人的鄙视甚至仇恨中辩护。心理上的优势;永远是必要的。
随后;法庭进入正常程序;审判长宣布开庭、宣读法庭纪律;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公布被告人罪状等等;下到公诉人首次陈述之后;轮到了辩护方。
出人意料的;肖石拒绝了。
如果说开放前被告大声疾呼已经取得了先机;现在放弃首次辩护的重要机会;就实在让人很不解了;钟伟祥向他发出询问的眼光;问道“你确定?”
肖石点了点头。
“请公诉方出示证据。”钟伟祥破锣般的公鸭嗓在法庭上响起。
换下来;捭松、指纹、弹壳、假造的现场照片等一一被出列;才婧婕用她美妙的声音;结合犯罪动机、现场状况;进行了解释陈述;还不时向肖石飘一眼。
“辩护方。”钟伟祥很不客地喊了一句;臭小子;这回该说话了吧!
肖石平静起身;先环顾了整个法庭;然后才面对主审席。
“审判长;公诉人;请允许我先为本次的辩护下个结论;然后再进行辩护。这起杀人案是一起复杂、人为的冤案假案;真凶另有其人;被告人完全是无辜的。
此言一出;法庭传来一阵低鸣声;人们纷纷议论起来。李文东心内一凛;萧远山等不经意地向他瞥了一眼。周海敏也是一惊;肖石的结论等于放弃了死缓辩护;全力争取无罪辩护。在她看来;这是不可能的。
肖石的确是放弃了原来死缓辩护的计划。死缓辩护;要承认杀人的事实;强调态度和客观理由是;来博取法庭的同情。他觉得这样太委曲周大嫂了;也对不起周所长。死缓辩护无外乎是为了争取时间;无罪辩护不成功也未必不判死缓;他决定堂堂正正打一场官司。
肖石略做停顿;殿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请原谅我把公诉方的诉词来了个乾坤大挪移;但这却是事实。我放弃首次辩护的机会;正是为了让公诉方先出列证据;公诉方的证据;也正是辩护方想要的证据;这恰恰证明了被告是无辜的。
“首先说手枪;也就是公诉方的一号证据。没错;手枪上的确留有被告的指纹;但这就能意味着是被告开枪杀人吗?请大家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况;当被告看到丈夫被人惨杀;旁边放着一把手枪;在那种震惊失措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有可能把手枪拿起;这完全是一种无意识行为;况且被告还移动过这把手枪;留下指纹不足为奇。
另外;通过技术鉴定;手枪上的指纹痕迹很浅;扳机处尤其不清晰。我曾有八年警察经历;在座的各位有很多也从事公安工作;相信大家都很清楚;真正开枪;握枪和扣动扳机的力度一般在十二到十五公斤;这样重量;绝不可能留下如此轻浅的指纹;所以;公诉方的一号证据只能证明被告拿起或移动过这把手枪;不能证明开过枪。
再说现场的指纹和痕迹。现成是伪造的;没错;的确是伪造的。案发现场曾是被告的家;也可以说就是她的家。被告每周至少要打扫一到两次;现场有被告的指纹是完全正常的。可现场却只有被告一个人的指纹和痕迹;其他人的呢?被害人的呢?被告有必要抹掉其他人的指纹吗?这个事实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被告到达现场之前;现场已经被伪造了;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换句话说;在警方到达的时候;现场被两次伪造了;如果说被告的行为也算是一种伪造。”
肖石的结论又在法庭引起了一阵议论声。萧远山等人微笑颔首;李文东面无表情;但很平静。他相信肖石早晚能找到那个罪证;但不相信会很快找到;否则也不会拖到现在。没有实证;说得天花乱附也是徒劳。
几女都带着激动和欣喜的眼光观看着;常妹最兴奋。看着爱人滔滔不绝;尽情挥洒;小女人都要痴迷了;偶尔清醒的时候;会向李文东投以憎恨的目光;或对凌月如等飘去酸溜溜的眼神;不过凌月如等显然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九婧婕检查官凝眉思索了一下;远远地对肖石摇了摇头。
肖石对她展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下面;我对被告伪造现场进行必要的解释。被告的丈夫;也就是被害人周喜良;曾被不法分子陷害;被迫离开他所钟爱的警队两年之久;半年前才得以澄清。且不说这件事对被被人周喜良的伤害有多深;作为深爱丈夫的妻子;她所爱的伤害也是难以想像的!
当看到丈夫惨死;又被伪造成通奸的现场;她不想丈夫再受伤害;临死前还要背上不伦的罪名;她为两位被害人穿上衣服鞋子;不错;从技术上说;这是伪造现场;但这更是一种伟大的爱;难道我们不应该理解吗?
而这样一种伟大的爱;竟被公诉方说成了‘杀人动机’!我很不明白;这个结论从何而来;先是激愤杀人;再伪造对自己不利的现场;最后冷静报案;请注意;是报案;不是自首;这一点警方的电话记录可以证明;这种心理说得通吗?被告既然已经伪造了现场;干嘛不擦掉手枪上的指纹;如果被告想死;枪里还有四颗子弹;她对自己的脑袋再开一枪不就成了!难道非要到法庭上丢人现眼;再被枪毙?
当然;我很遗憾;真正的现场被破坏了;这位伟大的女性也因此陷入绝境。”
法庭一片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被告人高春娥身上;她没有哭泣;没有眼泪;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的窗外;或许;她在怀念着死去的丈夫。
肖石向李文东望了一眼;李文东居然笑了一下。肖石厌恶地别过头;继续陈述道:“现场虽然被破坏了;但遗留的痕迹仍然可以证明被告的清白。
根据弹道检查;被害人周喜良所中的一枪;是在距离很近的位置击中左太阳穴;具体的说;应该是手枪抵在太阳穴附近开的枪;而梅芳芳则在是一段距离外开的枪;我们假设通奸一说成立;被告人是真凶;让我们看看会有哪些情形。
一、两个被害人正在实施通奸;被告来了;门外传来声音;通奸的两个人会怎么样呢?正常的逻辑是被告的丈夫周喜良迅速抱起所有的衣物;躲到衣橱或床下。所有的衣服当然包括挂配枪的外裤;既然这样;被告从何处拿到手枪;如何实施所谓的失去理智而杀人?此一情形不能成立。
二、两个被害人正在实施通奸;被告来了;周喜良尚未来得及躲避就被撞破或发现。被告失去理智之下去抢夺裤子上的配枪。我想请问公诉方;您认为这种情况下;从警多年的周喜良所长会不会任由被告拿起裤子;打开枪套;再拔出手枪;最后打开枪保险;抵到被害人的头上开枪?这一情形;当然也不会成立。
那么什么情形下可以成立呢?也有两种;一是两个被害人正在实施通奸;被告来了;但两个被害人睡着了;而且是在通奸的状态下睡着了。于是被告从容地拿出手枪;抵到周喜良头上开了一枪;然后再退开一段距离击毙梅芳芳;或者先在一段距离外击毙梅芳芳;再抵到被害人头上开了一枪。嗯;无论行打死哪一个;另一个还不能醒过来;
二是两个被害人正在实施通奸;被告来了;两个被害人过于集中精力;都没发现;或没看见;仍在继续通奸行为;呵呵;或许被告在那一时刻是透明的;所以她拿枪;以不同的方式击杀两人。请问尊敬的公诉人;以上两种情形理论上可以成立;但是否行的通呢?”
法庭鸦雀无声;公诉人和法官们都面面相觑;还好才婧婕对肖石笑了一下;算是给他一个回答;尽管他并不需要回答。
“最后;我再谈谈公诉方所谓的杀人动机;前面已经说了;现场曾被两次伪造;换句话说;由于被告给两位被害人穿上衣服;通奸的现场已经不存在了;那么我请问;公诉方所谓因见到丈夫通奸而激愤杀人的结论从何得出?从被告的口供中吗?被告的口供说她没杀人;是无辜的;你们怎么不信?”
肖石有些激动;冷冷环顾了一下法庭;沉声道:“综合上述;本案的证据完全经不起推敲;动机根本是无中生有;只不过是因为某些无形的压力;让各位资深国家公务人员;把这个漏洞百出的案子推上了法庭;让一个平凡而伟大的女性含冤受屈。”
肖石说得有些过了;钟伟祥双眼一瞪;忙喝道:”辩护人;这里是法庭;请注意你的情绪和语言!”
“我说完了。”肖石打量了他一眼;从容坐下;法庭寂静无声;象中夜的街道;很多人心内很沉重;也很惭愧;在这个法律的圣堂里;法律被堂而皇之的强奸着。
“公诉方?”
“公诉方没有异议;提请证人出庭。”才婧婕也很无奈;但这是组织上交给她的任务;案子必须进行下去。
公诉方的证人叫沙茂田;是高春娥下岗前单位的党委副书记。
“证人认识被告吗?”才婧婕问。
“认识;她是多们厂的出纳。”沙茂田答。
“她平时表现怎么样;比如工作方面?”
“本来一直不错;不过……九七年出了一个事儿。”沙田茂左右看了看;欲语还休。
“什么事?”
“她挪用六千块钱公款。”
“被告承认了吗?”
“承认了。”
“当时你们怎么处理的?”才婧婕瞥了肖石一眼;肖石好象刚刚说累了;正在闭目养神。
“我们没处理;因为周所长;哦;也就是小高的丈夫平进对厂里关照挺多;她也写了保证书;答应尽快还钱;党委研究一下;也就算了。”沙茂田很谨慎的答。
“这笔钱后来还了吗?”
“还了;不到半个月就还了。”
“谢谢。”
才婧婕转过身;面对审判席:“审判长;我问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