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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处告诉矶部,知夏的病房是个六人间,她在最里面靠窗那张病床。矶部从用帘子隔开的病床间穿过。
病房里有个从头顶到右眼缠着绷带的中年女性,有个年轻女性眼神空虚地仰望着与右腕相连的点滴袋,还有个胖胖的老太太坐在横放的病床边,跟一个戴眼镜的少女聊着天。
知夏沐浴着窗外洒进来的冬日阳光,在病床上坐起上半身阅读周刊。
她看来比矶部想像的还健康。尽管左颊留有一点瘀青,医院睡衣的领口处露出白色的石膏绷带,但除此之外,看起来完全恢复了健康。
知夏表情认真地沉浸在周刊的阅读中,似乎没发现矶部。
矶部没有开口招呼,出神地望着她。
她短发及颈,眉毛浓密分明,眉梢上扬。双眼温柔,嘴唇微微上翘,脸颊丰润。
知夏很美。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遗体发现现场的鹰番西公园。知夏因为是第一发现者,坐在藤架下的长椅上接受进藤的问话。当时她一直低着头,几乎没引起矶部的注意。
第二次见面是在被害者的告别仪式上。矶部正和村木一起观察来临的吊问者时,身着三件式黑色套装的知夏到来了。或许是高跟鞋在磨脚,她的脚步有点趔趄。矶部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着迷地看了她一阵,心想穿着丧服的女性为什么看来如此美丽呢。
第三次见面,是在外出听取日高光一证言的周日那天。
上午矶部和村木前往日高的公寓,顺利把他约到外面,进藤从停在路上的车里拍下了站在停车场的日高的照片。
在附近的咖啡馆听日高述说证言时,村木问起另一把剪刀的事情,日高看来有些动摇。
“那家伙果然很可疑。”和日高分手后,村木抱着胳膊如是说。“只怕就是他丢弃的剪刀。好了,我们再去听听另一个遗体发现者的证言,说不定她发现了日高丢弃剪刀。”
于是吃过午饭后,矶部和村木来到知夏的单间公寓。
房门打开,知夏露面时的情景,矶部到现在也忘不了。
知夏像是之前一直在睡觉,穿着睡衣,带着不悦的表情。睡衣的最上面一颗纽扣脱落了,露出胸口,矶部顿时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好了。
而且她竟然穿着睡衣就请两个男人进房间!矶部就不用说了,连一向冷静的村木也惊慌失措到脱口而出“不,到你房间里有点……”这种完全不像他说的话。
知夏换过衣服后,两人决定邀请她去咖啡馆听取证言。
村木会说出自己请她喝咖啡的话来,多半因为知夏是年轻有魅力的女性。替日高的咖啡买单时,他看起来可是不情不愿。不过这种心情很好理解,因为矶部也觉得,如果有必要,由自己替她那份咖啡买单也无妨。
如果只问知夏另一把剪刀的事情,她有可能领悟到警方的意图,即使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向电视和杂志散布独家新闻的类型,也最好避免让她察觉矶部他们对另一把剪刀的关心。
因此,首先是再次询问发现遗体时的事情。
知夏述说证言时,矶部对她异常在意。
不用说,她的美貌是个很重要的理由。
知夏的魅力不是刻意打扮出来的,而是自然而然的流露。这从她的服装也可以看出,她穿的是毛衣和牛仔裤这种休闲性质的服装。
她的说话方式也很率直。她曾说过自己宿醉未醒,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说话男性化的女性现今也不算稀奇。她的性格想必也很男性化吧。
知夏似乎没有化妆,也不关心减肥,体态丰满健康。对矶部而言,毋宁说这样才好。那些头发漂白,浓妆艳抹,过度减肥减得骨瘦如柴的人工女性,矶部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不过,矶部盯着知夏看,不光是因为知夏令他着迷,他总觉得仿佛在哪见过她。
一边倾听知夏证言,一边思索究竟在哪见过的时候,矶部忽然想到,为什么她会深夜走在那种人迹稀少的小巷?年轻女性独自行路很危险,尤其是有剪刀男这般变态者出没的地段。
矶部不由得脱口问了出来:“为什么那么晚你还在鹰番呢?还是行人稀少的小巷。”
村木看着矶部,表情在说“为什么要问这种与案情无关的问题”。
知夏答说是去熟人家里。这次矶部在意的是所谓熟人是什么身份。从深夜前去见面来看,难道是恋人?
“对方和你是什么关系?”矶部再次脱口问道。
知夏明显不愉快地答说,这是个人隐私。确实如此。矶部为自己问了无关的问题道歉。
村木虽然神情讶然地看着矶部,但随即想起此行的任务,向知夏询问另一把剪刀的事情。
知夏似乎没注意到另一把剪刀。两人没有获得她看到日高携带剪刀,或者丢弃剪刀的证言。
也难怪她,她一定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尸体。事实上,知夏好像光回忆起来都感到可怕,低下头去。村木看到她这种情形,干脆地就此作罢。
这时,矶部想起了自己在哪见过知夏。是在被害者的告别仪式上。她就是那个穿着丧服的美貌女性。
“那个,你参加了被害者的告别仪式呢。”矶部禁不住问。知夏看来很疑惑,为什么会问这种事情。矶部感到自己脸红起来。
听取事由结束,与知夏分手后,村木马上敲了矶部的脑袋。
“笨蛋,不要因为对方长得美就问私人的问题!”
随后一坐上车,村木就对拿着相机包等待两人的进藤说:“哎呀呀,今天可见识到了好玩的事情了。”
“怎么了?”进藤问。 棒槌学堂·出品
“这家伙,”村木指着矶部的下巴:“对证人一见钟情了!”
“真的吗,前辈?”进藤眼睛睁得圆圆的。
“骗人的。”矶部慌张地回答。
“没骗人。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盯着她的脸看,结果什么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啊,以前大概见过一次面啊都说出来了。”
“那位安永小姐确实是个美人呢。”进藤沉思着说。
“最后他满脸通红,看到他这个样子,我都觉得难为情。”
回目黑西署的路上,村木一直在调侃矶部,这还没完,一回刑事课,又讲给所有人听,最后竟然连堀之内也说了。
自那之后,矶部一直被众人拿这个话题开玩笑。
“不要跑到第一发现者那里询问私人的事情哦。”村木抿嘴笑着说。
“真羡慕年轻人啊。”松元吐出一口烟雾,感慨地嘟哝。
=5=“借听取事由跟人家搭讪,真是个不像话的小朋友!”下川故意摆出一副恼怒的神色。
=1=唉,算了,矶部凝视着眼前的知夏想。没办法,我对她着迷确是事实。
=7=这时,知夏从周刊上抬起头来。看到矶部,她微微一笑,按下呼叫铃。
=z=护士立即走过来。
=小=“护士小姐,看样子还需要一个花瓶。”知夏向护士说。“再过几天,恐怕医院里的花瓶都得摆到这儿了。”
=说=矶部注目看时,窗边已经搁了两个花瓶,瓶里插着花束。看来矶部是她今天会见的第三个客人。
=网络=“安永小姐,你身体怎样了?”矶部说着,走近知夏的病床。
“啊,托你的福,已经好多了。听说是你帮我叫的救护车?”知夏爽快地说。谈吐的感觉与听取事由时不同,莫非她没宿醉时就是这种说话方式?
“是啊。”矶部回答着,在病床旁的一张圆椅上坐下。
“多亏你处理妥当,我才能死里逃生。虽然主治医生说,腹部可能会留下枪伤的痕迹,不过,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是这样吗?”
她的身上留下了伤痕。矶部的心沉了下去。
不用心情低落,我……不,人家并不怎么在意。”知夏笑了:“而且这也是我自作自受。我不该扑向持枪的男人。”
“哪里,我也有责任。如果照那样下去,很可能我会被堀之内枪击,可以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吗。听你这么说,我都觉得难为情了。”知夏唇角上扬,笑了起来。
“我带了花来,会不会是多余的啊?”矶部回头看着窗边的花瓶说。
“不会,我很高兴,因为花能给百无聊赖的住院患者的眼睛带来安慰。不过,不想见到的家伙一拥而来,叫人为难。”
知夏指着手前的花瓶:“最先来的是一个叫黑梅夏绘的记者,跟我说能不能在《秘密周刊》上刊登独家采访,只一分钟就被我赶走了。说不定她现在还在这附近徘徊,穿的服装非常恶趣味,你一看就知道了。”
知夏的食指指向下一个花瓶。
“第二个来的是我打工地方一个叫佐佐塚的社员。他一副担心得不得了的表情鼓励我打起精神,好意是心领了,但他甚至想和我握手,三分钟就被我赶走了。”知夏浮出笑容:“那家伙对我有意呢。”
矶部感觉知夏好像看穿了自己的心情。
“那我会在几分钟内被赶出去?五分钟吗?”矶部刻意用轻快的口气说。
“哪里,我不会赶你走的。”知夏把周刊放到旁边桌上,探出身来。“我有事想向你请教。”
“什么事?”
“那天晚上,为什么你会来到日高光一的公寓?又为什么知道那个叫堀之内的人是杀死樽宫由纪子的真正凶手呢?”
知夏眼里闪着光芒问。
第十三章
护士拿来一个彩色玻璃花瓶,矶部把买来的花束装饰在窗边。
“我很渴望聆听名侦探的推理。”知夏凝视着矶部:“这里不是豪宅的书房,也无法把案件相关者召集到一起,不过,可以说来一听吗?”
矶部心想,她也看推理小说的啊,彼此有共同的兴趣。
“我算不上名侦探啦。”矶部开口说道。“说实话,从头到尾,我想都没有想过堀之内会是真正的凶手。对堀之内起疑的不是我,是我的同事。”
“是那位叫村木什么的刑警吗,他看来头脑很敏锐。”
“不是,大家都是一点一滴开始怀疑的,最初察觉到的是我的上司上井田警部。”
“我并不是一开始就觉得堀之内可疑。”
上井田警部手里端着茶杯如是说。 棒槌学堂·出品
目黑区女高中生被害案件迎来结局后,刑事课在目黑西署附近的小酒馆开了个小小的慰劳会。自上井田警部以下,村木、松元、下川、矶部、进藤,刑事课全员到齐。
“只是听到他在第一次搜查会议上的发言,觉得奇怪而已。”
“什么地方觉得奇怪?”矶部问。
“他当时立即断言,‘这次的案件,剪刀男作案的可能性为百分之七十五左右。’我不禁在内心忖度,为什么他能如此断定?堀之内那天刚刚来到目黑西署,头一天初来乍到,现场也没看过,只在搜查会议前阅读了报告书,为什么立即就能作出判断,认为剪刀男作案的可能性为百分之七十五左右?犯罪心理分析官又不是占卜师,总不能说是凭直觉知道的吧。”
“没错,堀之内曾经抱怨说,‘搜查一课课长把我误解为算卦先生之流了’。”村木插口:“他也说过,不可能只消默坐深思便能料事如神。为什么在这个案件上,他还没调查就不容分说地指为剪刀男的罪行?”
“进一步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说自己在目黑西署的临时办公室闭门展开分析,实际搜查希望委托给矶部的时候。”
上井田警部啜着杯中的乌龙茶。他不沾烟酒。
“不亲眼查看现场,不亲自会见证人,纸上谈兵就能找出凶手,这种事哪可能会有。搜查的基础就是现场。即便听取事由,也不是只有谈话的内容才重